“让她开心这一会儿吧，曾经你也希望有人可以放纵你的幸福，不是吗？”
林原的手放在游戏机两边，死死抓住屏幕边框，眼底漫上细细的血丝。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时候的林原，早就毫不犹豫地遏止像素小人的行为了，可是此时林原脑子好像被压力压傻了，望着屏幕上那个幸福指数上涨的小孩，手上迟迟没有动作。
“对不起。”她忽然低声说道。
压力值持续上涨，理智已经不剩多少了，林原不知道压力值突破一百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赌那个未知的结果。
屏幕上的小人好像知道自己的结局，上扬的唇角蓦然垂下，漆黑的眼里只余失望，眼神苦涩又复杂。
林原深深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
【看吧，连平行世界的你都不愿意爱你自己】
【你就是一个，连自己也会抛弃的存在】
【真可怜啊，小原，不管读档重来多少次，都会被放弃呢】
林原猛地睁眼，悚然一惊。
刚刚的声音不是她对模拟器中的林小原说的话，而是……
来自外面的存在，对林原本人说的话。
那个被抛弃的人，是她自己。
【压力值：100】
命运好像开了个玩笑，压力值不管怎样都会突破一百。
紧紧抱着模拟器的双手松动，林原的视野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空荡荡的感觉瞬间遍布五感。
远比彻底失去意识更可怕，林原犹如被关进了一个漆黑的，没有边界的笼子。
肢体延展，她想触碰空荡荡的空间，可无论怎么努力想要触碰，却什么也抓不住。
林原应该失望或者害怕的，但她的心脏似乎早就不在胸膛之内。
所有属于她的情绪好像都被锁进了一个匣子内，当林原也进入那个匣子的时候，那颗没有七情六欲的心脏就会让出空间，离开匣子。
……那颗冰冷的心脏取代了林原。
*
游戏机前，“林原”睁开了眼。
模拟器的画面忽然卡顿起来，错误杂乱的代码瞬间遍布整个屏幕。
【出现未知故障，“幸福模拟”实验重新启动】
屏幕的幽幽蓝光轻盈降落在“林原”的眼底，她眼尾微微弯起，游戏机顿时陷入死机当中。
良久，才慢悠悠地重启。
【玩家“林原”……】
字幕滚动，游戏忽然更改了对“林原”的称呼。
【玩家“Heart”，模拟开启】
Heart眼帘微抬，眸子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遥遥望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
莹莹蓝光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无数单调的线条在她眼中交错纵横，编织成生动的几何图像。
在那张只有黑白两色的图像中，Heart看到自己躺在盒子中央，数不清的细小铁片粘连她的头颅，细微的电流通过那些铁片传递进她的大脑。
她的表情无悲无喜，伸出手在游戏机上操控着。
屏幕上的字幕飞快滚动，她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走完了别人一生的进程，只是不管她怎么做，幸福指数永远维持在百分之零。
“……”
她比林原更恐怖。
(本章完)
第104章 幸福模拟8
银白色的实验室，十几道身披白大褂的身影正在忙碌。
“它”们有着类人的外观，脸上的肉像流动的浆水，双眼的部位留出黑漆漆的孔洞，洞穴里面闪烁着微光。
一个研究员的大褂底下忽然伸出两只液体组成的手，捧着一个特殊金属制成的银色笔记本。
它手上的肉色液体滴落，就这样把液体当做墨水，在笔记本上书写道。
“无论如何刺激，这个样本都不会产生任何情绪，标记特性为‘无悲无喜’。”
“申请重新进行实验。”
声音落下，数十只闪着荧光的眼睛同时对准屏幕。
屏幕依旧是肉色浆水制成的，分为上屏和下屏，
上屏是十具实验舱的画面，其中有两具已经彻底停止运转。
下屏是剩余八个玩家的游戏画面转播，此时研究员们的目光正紧紧扎在林原的游戏画面上。
电流开关打开，无数信号随着金属贴片传导入林原的大脑。
于是她的模拟游戏不断重启，游戏起点有时是刚出生，有时是小学，有时是中学。
时间再往后推，就看不到任何画面了。
研究员在笔记本上刷刷记录着信息。
【样本“林原”没有情感，她比之前所有实验体更有研究价值】
【永远的第一名，永远的无悲无喜】
【上百次模拟中，她都拥有了常人一生难以企及的东西，却无法感知到幸福】
【仅有第一次模拟，样本才拥有感情波动】
【备注：经过反复实验，我们确定样本出现异常的时间点在十五岁】
研究员低下了头，肉浆组成的身体不断有液体滴落，渗人又诡异。
它没有嘴，却能发出声音。
“申请将样本林原转入高级实验室。”
“我们很可能从她身上找到幸福的秘密。”
指令下达，关押林原的实验舱灯光忽然熄灭。
所有研究员聚精会神地看着林原的实验舱，在它们的眼里，灯光熄灭的下一秒，就该是实验舱被传送上来了。
然而，实验舱在传送带上一动不动。
一个研究员蠕动着躯体靠近实验舱，尽职尽业地捧着笔记本记录。
【传送过程出现了点小意外】
【实验舱似乎闹了脾气，需要一点“教育”才肯上传送带】
它记录完这句话，液体构成的手正要去触碰实验舱的特殊开关。
只要启动开关，实验舱就会恢复正常，按照它们的意志运转。
咔擦
实验舱的透明玻璃出现了裂痕。
裂痕如蛛网般迅速扩大，登时遍布整块玻璃。
研究员面色一变，脸上的波纹急剧颤抖，高声道：“不好，实验品清醒，快启用警卫机器人！”
下一刻，所有铁线贴片无声脱落，舱中少女倏然睁眼，眉目沉静，眸光幽暗。
【再次重启幸福模拟实验……】
【你的选择是】
当林原指尖轻轻点在玻璃舱门，玻璃好像热烈欢迎她般碎成碎片时，那枯燥的游戏提示音终于消失了。
激烈的警报声取而代之。
【警告！你不可以离开实验舱！】
一根白嫩的手指头轻柔地触碰实验舱门，林原稍稍用力一推，透明的实验舱应声而碎。
随着实验舱破碎，无聊的吵闹声尽数远去。
她好像初次来到世间的人一样，好奇地注视着担惊受怕的研究员。
“你好呀，初次见面，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朋友之间要交换礼物。”
“林原”将手掌推向反应不及时的研究员胸口。
白大褂宛如浮在水面上的一块布，轻易被手掌穿透过去。
肉色浆水落在手臂上，带有腐蚀性，林原的手很快被烫出一道道可怖的疤痕。
但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在她看来，奇形怪状的研究员和无时不刻在疼痛的伤口，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物。
林原从研究员的胸口摘下一块胸牌，反手将东西攥入掌中。
“朋友的东西是可以互相分享的，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认你当朋友了。”抢完东西，林原狡黠地把胸牌拿进手里。
她大大方方地抢东西，丝毫不在意周围奇异的目光，忽然自言自语一声。
“我的朋友只有小原。”
她视线落在拥有特殊标识的胸牌上，眸子忽闪忽闪的，忽然把胸牌揣进口袋。
被夺走胸牌的研究员身下液体迅速滚动，它和其他研究员一起飞奔到实验室门口，乘坐传送带。
“警卫！警卫！”
研究员害怕地呼喊。
求救声响起的一刻，十来只机器人头顶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从墙壁的隔层出来。
警报声滴滴作响，警卫机器人围了上来。
林原眸底闪过讶然，一抹红色若隐若现。
“打架的事情，要交给小原呢，姐姐不会打架啊。”
面板跳动，压力值瞬间清零。
林原的眼神霎时一变，暗红色尽数消失不见。
望见一群杀意满满的警卫冲自己来，林原承认自己有一瞬懵逼。
但遇敌反击是写进灵魂的本能，林原想都不想，召出饮血，化作一把长刀。
她跳出支离破碎的实验舱，饮血刀砍在警卫身上，铿一声响，一段金属肢体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