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手指敲了敲窗棂，杨宝根的视线透过浑浊的镜片往外面看去。
操场上学生刚结束夜间跑操，一个个橙色身影拖着疲惫身躯往寝室赶去，那场面久远又熟悉，恍若隔世。
曾经，那片地方，跳下过好多人。
各种死状的学生，他都见过，早就波澜不惊了。
如此真实的复刻，哪怕回到现实，也没人能做得出来。
“我跟你们说一个发现。”
杨宝根肥厚的嘴唇抬了抬，眼镜片折射的光在阴影里显眼异常。
“模拟副本，其实根本不是游戏的原创副本，而是偷玩家的记忆形成的副本。”
“偷记忆？”
房月荣露出愕然的神色：
“什么意思？”
杨宝根缓缓说道：
“越到后面，你就会见到越来越多熟悉的事物和人，第一次我以为是巧合，但现在这个医院，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
“玩家在游戏世界滞留的时间越久，参与的副本越多，被偷走的东西会越多，那些被偷走的东西都会合理变成游戏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有原住民，又怎么会需要多余的玩家呢？”
“除非，玩家本来就是有别的作用啊……”
杨宝根一番话，让房月荣和全雨龙陷入沉默。
过了好久，全雨龙开口：
“院长说得对，我在医院里看到秦楚楚了，那贱人当初从办公室跳下去，说什么死了才能证明清白，结果她死了，清白和公道也没降临在她身上。”
“我恨死她了，她死了不要紧，害我被她家人纠缠好久，都说了是自由恋爱，那老东西非不信，差点闹上法庭。”
全雨龙骂着骂着，忽然就笑了：
“好在院长神通广大，给我把这事摆平了。”
“秦楚楚还有个妹妹更笑人，潜进医院想找证据曝光咱们，结果身体不行，进几次治疗室就没了。”
“啧啧，姐妹俩那个表情，我现在都还记得呢。”
“现在医院里这个秦楚楚，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东西，总之先干了再说。”
杨宝根皱了皱眉，手掌猛地拍桌：
“荒唐！人可以随便欺负，鬼可以吗？！”
“假如秦楚楚不再是一个柔弱的学生，你要拿她怎么办？”
院长发怒，两个助手收敛了下。
过了一会儿，房月荣觑着院长的脸色开口：
“院长，你说游戏在偷玩家的东西，假如一个失忆的，一无所有的玩家进入游戏，游戏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杨宝根沉思：
“你的问题很有意思，目前游戏是没有官方的，也就是说，没有管理者。”
“一切都是按原始规则运转，规则制定人像是匆匆定下一套草率的规章制度，就忙别的事情去了，现在所知的一切，都是玩家探索和原住民提供的。”
“如果真有你说的玩家出现，那游戏机制大概会让她想起陌生的，仿佛不属于她的记忆吧，有了记忆就有了过去，有了过去就有了可以掠夺的东西。”
“总之……”杨宝根笑了笑，“没有人能成为漏网之鱼，如果一个人真的一无所有，早就该以各种理由死去了，游戏不会留着没有价值的人。”
房月荣似懂非懂地点头。
全雨龙叼了根烟吞云吐雾，狠狠地踩踏地板：
“狗操的游戏，老子卷生卷死上供金币存活，它倒是把我的记忆都拷贝走，拿去当副本原材料了。”
“嘶，不对。”全雨龙取出香烟，“血肉再生很容易，我的记忆都有备份，要是哪天老子死了，是不是还可以活过来？”
杨宝根脸色严肃：
“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死人哪有轻易复活的道理，你看那么多死去的玩家，有谁回来过吗？”
“这倒也是。”
全雨龙将烟头扔到地上，任由白烟飘散。
他拿出记事本。
记事本上，每个学生的名字后面都打满了勾，要是不制止，马上这一批学生都能出院了。
都得怪林原。
全雨龙翻了翻记事本，问道：
“院长，还是专注眼前的事吧，林原这家伙，到底怎么处置？”
(本章完)
第235章 十万伏特10
杨宝根捏了捏太阳穴：
“模拟选择有一次机会，可以指定一位学生来治疗室。”
“以目前的情况，把它用给林原最好不过，林原这段时间在学生当中的威信很高，只要把她拿下，剩下的人就会一哄而散，配合度大幅提高。”
“就拿她杀鸡儆猴吧。”
杨宝根爱怜地看着自己的新仪器。
金属圈紧紧箍着模特的头，银圈垂落的钢针扎进模特的眼皮，又像个帐篷骨架一样支开，模特的眼珠大面积暴露在空气里，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还有为了避免学生治疗过程大吼大叫，精心准备的面部锁套。
这是经过改装的治疗仪，佩戴过后，电压完全随杨宝根的心意升降，最高可升到十万伏特。
*
学生寝室，夜半。
距离出院日期只差一个夜晚，敖婵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
只是把所有用得上的东西摆放在一处后，她热情的脸色逐渐冷却。
“……我的行李应该早就被医院扔掉了，现在宿舍里留的是什么，算我坐过牢的证明？”
“带走干嘛，看到都晦气。”
敖婵颓然把东西推开，看着林原拿着班长专属记事本把玩，手上的笔“呼呼”转圈，忍不住说道：
“别转了，好好的圆珠笔，被你转出凶器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去捅谁身上。”
林原倏地停手，将笔握在掌心。
寝室里的两个玩家很快就会迎来结局，林原还在想找个机会去找院长三人组一次，忽然想起秦楚楚已经很少回寝室了。
说曹操曹操到。
秦楚楚眼神麻木，拖着僵硬的步伐迈进寝室。
明天就能出院，秦楚楚脸上丝毫见不到一点喜悦。
林原觉得有些怪异，再苦再累都熬了那么久了，没道理临到最后关头，秦楚楚突然就丧失希望了。
敖婵脸上露出同样的疑惑，她开口问：
“秦楚楚，明天就回家了，你为什么情绪那么低落？”
听见声音，秦楚楚的眼泪不自觉就掉下来，呜咽两声后，抽泣道：
“我不能走了，在治疗室的时候，全教官告诉我，我的叔叔给我续了一年的治疗费，我还要持续治疗一年。”
“而且、而且……”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悲恸不已，“他说我叔叔觉得我的治疗效果很好，准备把我妹妹也送进来。”
秦楚楚整个人哭成泪人，无助地蜷缩在墙角，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
“我自己变成烂人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妹妹也进来啊。”
“她的身体不好，又不像我一样懦弱，如果她进来了，一定会吃很大的亏的。”
“她最喜欢花，可是家里不支持，叔叔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秦楚楚哭着哭着，忽然感觉一道人影站在面前，她抬起眼睛，从模糊的视野里，依稀辨认出那道人影。
林原。
林原没说任何安慰的话，而是问道：
“楚楚，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蓦然间，一股直觉窜上心尖，像电流滚过神经，秦楚楚眼里充满惊恐。
不能说，不能说。
妹妹的名字，绝对不可以告诉林原。
怯懦如秦楚楚，在这种关头居然编了个名字，糊弄林原。
“林原，我的妹妹叫秦思思。”
林原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狩猎名单上，秦思思三个字短暂亮了一瞬，又变成飞灰消散。
秦思思是虚假的人名，不起任何作用。
她低头看了一眼记事本，上面秦楚楚的出院日期就在明天，从未延长。
全雨龙骗秦楚楚治疗期延长，此刻林原也不打算告诉对方真相了。
“楚楚，我告诉你一件事。”
林原轻轻笑了下。
“谎言只能换来谎言。”
落下这句话，林原回到自己的床位，闭眼休息。
凌晨时分，全医院的闹钟准时响起。
林原起来时，敖婵满脸怨念地盯着墙壁，秦楚楚不见踪影。
和吵闹的铃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嘹亮的广播声。
“请学生林原来到治疗室。”
“请林原到治疗室接受治疗。”
这道指令是必然生效，林原的面板所有选项都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