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是讲原则的时候,死的概率还是要大于活,因为待会儿凶手就会到场。
薛听涛同意,是因为就算真到了最极端情况,他还有圆环稻草保命。
卫光同意,是因为他必须要在两个最艰难的选项中选出一个来。
要么,赌一把凶手出现纰漏的侥幸、要么,就彻底根除第四分店的肾水。
两个选择,卫光只能选择后者,因为他不敢去赌。
现在,卫光的手里除了一把刀之外,还有一把朴素的木梳,治愈性罪物。
然而这把木梳,仅剩下了一次使用机会。
时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了解,但薛听涛清楚的很,这是一个从不冒险的女人,更不可能去赌命。
就如当初在谷家之时,她明明有机会、有罪物去探查袁宽的情况,但第一反应仍然是放弃。
因此,就算卫光告诉她,唯一一次的治愈效果给她用,她也不可能相信。
时曼,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程度。
死一般沉寂的一楼走廊,九座紧闭房门的客房,薛听涛与卫光侧身而过,时曼睁开了眼睛。
这次任务到这里也只过了不到五个小时,但对于精神上的消耗却是无比巨大。
时曼在修整时间内想了很多,可偏偏没有想到自己的死期将至。
她看到卫光提着刀走来时,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当做他有一些其他想法要进行交流。
“卫先生,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卫光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他曾经的职业就是面对世界上最凶残的罪犯,在他远距离射杀下的亡魂,也有五指之数。
但他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去对一个毫无知情、毫无过错的女人下手。
可走来的脚步沉重却不拖沓,因为他很清楚时间有限、局势紧张。
但凡有一点点机会,他都会尝试去说服时曼,但不可能了。
时曼死后,才是一了百了,万事皆休。
只是,当无辜的人抬起头、动手的人举起刀时,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却及时刮来。
这阵风来的莫名其妙,令人万分意外,可却带来了一个讯号。
卫光的心头咯噔一下,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一楼走廊的另一端。
在那里的黑暗中,躺着一具尸体,一个死去已久的店员之尸李大红。
在他的目光里,李大红竟然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阴影中机械地转动自己的躯体。
这一幕,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是一道漆黑的剪影,可却足够诡异。
卫光的眼眸闪烁,这个情况不像是凶手到来,反而是……
他举刀的手一颤,整个人犹如电击,赶紧看向了时曼。
而这个时候,时曼还保持着先前转头看望的姿势,可身体却还是了发软。
棚顶淅淅沥沥的血雨,竟然卷土重来,却只针对了她一人。
在无数的血雨浇灌下,时曼的身体像是被硫酸腐蚀过一般,衣服、皮肤、血肉在层层溃烂。
她痛苦和尖啸地伸长手,露出那布满血孔的手掌,用恐怖、低哑地嗓音求助着。
“救……我……”
金生水结界,又一次开启。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遗忘了,当梅声、胡暖暖带着田小莲撤场后,此地其实还有一个备选的“起源之金”。
李大红,这个死掉的“金”,却在一切结束后,以这种别致的方式重新归来。
而这个死于自己罪物的冤魂,竟在死后带走了第四分店的一名店员。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反而仅仅是个开始。
卫光的脸色剧变,一个可怕的真相逼近心房。
好再来宾馆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凶手的一套连环计!
它先用梅声等人作为“肺金”,第一次试图杀死第四分店的“肾水”;
在第一次失败后,它又把“肺金”安排到了田小莲身上,进行第二次杀人;
而当第二次也失败后,店员们根本不会想到,其实它还有第三次杀人!
第七(第十)分店的人们,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全都是凶手达到目的的工具。
至于无差别攻击第四分店的所有人,无非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盖第三次杀人的道具。
凶手有四个肺金田小莲、梅声、胡暖暖、李大红,它的操作性太高了,可以随着“肺金”的变化,制定各种杀人计。
“毁掉所有肾水,这是不可能的事……”
卫光懂了。
因为他胆敢这样去做,就是开启新一轮金生水的时机,真正的肾水反而会不可避免的显露。
时曼死了,她被血雨淋了个透心凉,只剩下一颗穿刺状的肾脏。
卫光的脸色阴沉到极限,他低头一把按住肾脏,将其不管不顾地收在怀中。
当真正的肾水出现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从任务开始就始终渴求一见的“人”。
凶手,在这个时候露面了,以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方式,以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形态!
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个接受不了的现实凶手不可能被抓捕。
第1100章 暴雨破空
深夜十点钟的“好再来宾馆”,两颗歪脖树正在街口的两侧被暴雨无情冲刷,树叶疯狂摇曳,沙沙作响。
数片泛黄的叶子从枝上飘落,打着旋地落在地上,却又随着雨水逐流。
在它们即将顺着下水井盖进入城市的排水系统中时,锁门许久的“好再来宾馆”终于了开了门。
一个身影仓皇地狂奔而出,在那几片落叶进入下水道之前,将其粘到了鞋底,随着他的脚步飘零到更远的地方。
暴雨倾盆,夜色如瘴。
薛听涛的手上捧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每次接触到手掌都会让他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这是一颗肾脏,来自于他最相熟的店员,时曼。
现在时曼死了,浑身上下就剩这么一个穿刺状的变异肾脏。
他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震撼,就在方才他见到了此次任务隐藏最深的那个角色,凶手。
可凶手……怎么会是他、是她、是他们?
呼……
背后袭来一阵无形的狂风,将两颗槐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掀飞,布满水流的街道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一股强大而可怕的灵异力量,从“好再来宾馆”内部扩散,一直蔓延到外围,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宾馆区域完全封锁。
这里成了灵异的牢笼,谁也别想出,谁也别想进。
它被画地为牢。
……
宾馆一楼。
卫光侧过头看着身旁那一滩黄红相间的污泥,脸色复杂而又痛苦。
这团恶心又污浊的东西,谁也想象不到它曾经是一个曼妙且美丽的姑娘。
手机正在显示拨号中,可迟迟没有被接起。
卫光点下了挂断键后,又重新输入了一串号码。
安静的走廊里,只有“嘟嘟嘟”的拨号声。
他重新将目光移到正前,那里有着三道黑影,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断裂了手掌的男人。
严格来讲,真正居高临下的仅有一个人,剩余的两位黑影个子不高,且身形萧条。
这一高两矮的组合,每一张脸都令卫光记忆深刻,且熟悉到了骨子里。
因为他们三个的名字,叫做“袁宽”“田小莲”“程小明”!
“我是梅声。”
第二通电话终于接通,来自外界的风雨声一同袭来。
卫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凝视他的三个身影,声音低沉且坚定地说道:
“时曼死了,肾水被薛听涛带走,我开启画地为牢可以拖住了凶手五分钟。
肾水已经出现,遗失是迟早的事,我所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凶手在哪里?”梅声问道。
卫光的呼吸平稳,目光在“袁宽”的脸上定格许久,同时说道:
“它在我面前,我们都错了。
凶手不是分为人性、鬼性两方面,它从来都是单一的,只不过存在方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千人千面……
根源性鬼物存在,它杀人取脏,金木水火土。
每杀一人、取一处脏器,就会让死者成为根源性鬼物的一部分,而它们统称为‘凶手’!”
当时曼身死时,她的肾水会被凶手取走。
而来取肾水的,是肺金之人田小莲、肝木之人袁宽、脾土之人程小明。
它们到底是人是鬼,其实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们都成了凶手的一部分。
这一切有一个源头,那就是根源性鬼物。
话筒中传来了车子打滑时的怪音,梅声的回应随后传来:
“我明白了。”
……
梅声驾驶着汽车朝着殡葬街飞速赶去,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车程。
今夜,天公不作美。
在她驾驶技术本就不佳的前提下,暴雨与狂风为本次任务最后的艰难所加码。
任谁都清楚,现在就是最终时刻。
肾水已经暴露,被凶手拿到仅仅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