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
黄半仙明白,他来到殡葬巷也是天意的一部分,他走不了了。
“老黄……”
“凤娇……”
“儿子……”
花白的头发贴在头皮,雨势太大导致的视野模糊中,黄半仙狼狈不堪地伫立在巷子中,眼前却出现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叫他老黄,那是满面微笑的顾行简。
第二个人叫他半仙,那是令他入行的老师傅。
第三个人叫他儿子,那是早已死去的老母亲。
三个人,三张脸,带着三个不同的表情,代表了三种不同的情绪。
顾行简,是他内心中的恐惧;
老师傅,是他内心中的敬畏;
老母亲,是他内心中的思念。
三人三面,杀招出现了,黄半仙果然在局中!
但没了罪物,黄半仙仍然是第一梯队的店员,他几乎是在片刻的恍惚后就立马清醒,直接捂住了双眼。
他曾亲眼见过季礼遭受过类似的杀人方法,同样也知晓这种死法堪称无解。
捂住双眼无用,这是针对灵魂和心灵的攻击,他在三张脸变换之际,想到了逃命的方法原路返回。
……
“我就算准了你逃不出去,乖乖入瓮得了,躲也没用。”
“别管身上的水了,往我这边靠一点,门外啥也没有不用看了。”
“对对对,就是这边,再走两步、一步……”
“靠!你怎么又停住了!”
原路返回的黄半仙果然没有再见到那三张脸,他在惊恐之余发现了事情的异常,这也让他没有再往前走。
黄半仙仔细思考了一番经过,终于琢磨出了不对劲。
“出门是遭遇到了根源性鬼物的杀戮,那回来为什么又没了?
难道说,我必须要和季礼绑定在一起?”
他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开始重新审视着当前的局势。
“应该不是我和季礼绑定,而是鬼物要利用我去做什么事,且这件与季礼有关。”
“嘶……”
黄半仙往后倒退了一步,吸了一口凉气,暗叫不妙。
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害死季礼的一环,并且最有可能的是,自己成为了五行符的一部分。
“我是木命,木生火,那只鬼要季礼的心!”
凶手杀人取脏器,必须要用五行符之法,不可用千人千面。
这是通过所有死者经历得出的铁律。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在这里!”
黄半仙猜中了这一步顿时发觉自己的处境过于危险,他知道自己是木命之人,最适合成为起源之木。
虽然作为起源他未必会死,但他的存在会危及季礼,而季礼一旦发疯,甚至身死,等待他的将会是邪灵的失控反扑。
正因为这个念头升起,导致黄半仙离二楼的楼梯越来越近,同时也离那三口竖挂的棺材越来越远。
这个举动,让三口棺材中的某一个晃动了一下,一声充满恼怒的低语响起。
“这老道真是废物,原本还想尽力保你一命,你自己找死那就算了。”
黄半仙正要转头朝着门外走去,他笃定了自己不能离季礼太近,因此就算出不去这道门,也不能留在这里。
但就在他刚要把手放在门板上时,一只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突然从侧面窜了出来,直扑面门。
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却立马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浑身一颤。
“喵呜!”
身子一斜,他靠在门上才见到刚刚的黑影,竟是一只通身漆黑的黑猫。
那黑猫毛发油亮,身形娇小却凶相毕露,一双琥珀般的眼珠锁定在他的身上,弓着身慢慢挪步,好似在审视着猎物。
“哪来的畜生?”
黄半仙气得七窍生烟,骂了一句就要冲过去将黑猫踢飞,但紧接着他突然开始头晕目眩,脚步虚浮。
这种虚弱来的太快,好像在瞬间抽干了他的气力,使其跌倒在地。
他的右手掌,鲜艳的三条血痕开始向外流着黑色的脓血,俨然是中了剧毒。
在半昏半醒间,他看到了一个略有驼背的小老头,抱着黑猫不怀好意地凑到他的身边,窃窃低语道:
“这屋子就咱们仨,你木、我金、他火,彼此相生相克。
你这个木命死了,我就不信那把火还能烧起来。”
第1089章 心火燃烧
“张怀仁……”
黄半仙的意识正在迅速模糊,他猜到了是那只黑猫的爪子上有某种致昏物质。
在不多的思考能力下,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微驼的小老头,也看出了对方的目的。
一种屈辱的愤怒感在心头浮现,他用力地攥紧流血的手掌,任由血迹在掌心扩散。
作为一名店员,尤其是第九分店的店员,他竟然被一个普通人给算计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一切,其实都要归结于他一时被鬼物影响了心神,没能仔细思考这个穿心煞中还有个不那么普通的张怀仁。
黑猫在其他人面前凶狠狡诈,但在张怀仁的怀中却显得十分乖巧,还不时用头蹭着手臂。
张怀仁抱着猫,蹲在黄半仙的旁边,认真地打量着他的相貌。
而同样,也给了黄半仙观察他的机会。
张怀仁,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看起来在六十岁上下。
面部的皮肤都开始了松弛,加上两颊凹陷的样子,整体给人一种苦相。
不过头顶上的黑色短发,让他整个人又显得年轻了不少,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珠,转来转去给人一种狡猾的既视感。
“杀,还是不杀呢……”
对于普通人而言,杀死一个人还是十分为难之事,哪怕张怀仁先前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张怀仁研究了命理很多年,他能够从一个人相貌的生长痕迹,推断出此人的夭寿、病情、生死或是命数。
不过命理,也不是简单地通过面相就能够判断的。
成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算命同样也是如此,他仅仅只有黄半仙的一张脸,其实推断不出太多东西。
但以他的本事,已经能够看出一条黄半仙不该死在他的手上。
于是,张怀仁明明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权,却又在相面之后犹豫了起来。
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再次对抗天意。
“这个人,不是你能杀的。”
一个突兀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把张怀仁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张怪异的脸。
那张脸上,右面挂着与世间一切都不关联的疏离,左面却写满了即将失控的疯狂。
季礼拄着手杖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同时审视着他寻找了许久的这个人。
从五绳五钱到七子破煞,再到如今算计黄半仙,他已经能够确认张怀仁的立场。
这个张怀仁,当真不一般。
他应该是在许久之前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甚至是猜中了死期爆发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也许在踟蹰了很久后,他决定正面去对抗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他不得不留在穿心煞局之中的原因。
而黄半仙的遭遇,其实也早就在季礼的预料之中。
既然鬼要他的心,那么就需要一个起源之木,这个木要么是黄半仙,要么是张怀仁。
但季礼笃定木命之人该是黄半仙,因为张怀仁在鬼物心中的“戏份”要远远盖过他。
因此,季礼故意独上二楼,让黄半仙自行离去,就是为了引出藏起来的张怀仁。
他需要与张怀仁开诚布公地交谈,得到他全力帮助,此次行动、此次任务才有存活的机会。
张怀仁抱着黑猫,灵动的眼睛不再转动,直直地盯着季礼,气质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早在八年前,他就算出了自己的命运。
在八年后,也就是今年他会有一场逃无可逃的血光之灾,应劫之人为一金一火。
金是他自己,火则是季礼,而杀死这两人的,是通身漆黑的黑木。
木是黄半仙,至于他为什么通体黑色,张怀仁不懂,但店员们明白,那是因为鬼物的影响。
“我们是一群与鬼对抗的人。”
季礼的步伐缓慢且坚定,他的目光越过张怀仁,看向了地上的黄半仙。
在闪动红光的左眼里,他又见到了对方胸口上的一张惨白人脸。
这个时候,人脸虽然还是没有五官,可带给季礼的感觉却发现了变化。
它正在从憎恨化作疯狂,就像是他的左眼一样,区别只是没有滴血。
人脸的变化,代表了局势的恶化。
季礼知道时间不多了,他站在张怀仁的面前,拿出了一把刀。
在张怀仁惊愕的目光中,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流淌在地,同时问道:
“你通命理,知道今天的大限,对吗?”
张怀仁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季礼脱下了大衣将其缠在手杖的底部,开始蘸着鲜血,在地上画下那张熟悉的五行符。
“我有一个五行五脏问题必须向你请教,同时这也是你是否能够活过今天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