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光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认真与严肃,他没有去看卷宗却直接带领众人朝着前面胡同拐了进去,同时说道: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时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听此话好像是卫光与季礼之间达成了某种她不了解的共识。
这让她心里颇不是滋味,有什么事是不能展开说的……
谷成成家,是一个守在街边的小平房,时值夜晚能够隐约看到屋内正闪动着昏黄的灯光。
卫光轻轻敲响了不锈钢的铁门,清脆的敲击声显得街道有些寂静,这个时间大街上却并没有多少行人。
房门开启后,温暖又昏暗的灯光投射到卫光的脸上,也照亮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后,棚顶的灯泡让卫光颇感不适。
“请问,是谷立吗?”
中年男人看起来是一个朴实的汉子,对突然到访的几人有些拘谨,沉默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时曼趁机朝屋内望去,这个小平房空间非常狭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立足的地方。
一铺老坑挨着炉子,一张小床把守墙角,真正可以站人的地方也就几平米。
谷立堵在门口,却不见房间内的女主人,当然也不可能再有谷成成。
一眼望到头的空间,别说时曼,就是卫光看了也觉得逼仄和压抑。
卫光从口袋中亮出了警官证,说明了身份后,示意想进去坐坐。
谷立自然是无不可,当即让出了位置,引众人进屋。
等进了屋子,这七名店员加谷立整整八个人,就把这十几平米的小屋显的是异常狭小。
李大红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墙角那张小床,谷成成死后这张床上摆放的全是一些废品,属于学生的东西竟是一点没留下。
袁宽双手抱肩,背靠房门且一只脚抵在门板,保持了高度警惕。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一旦有警那对于店员们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拥有随时破门的机会。
屋子简陋,谷立放下了炕上的小木桌,象征式地倒了两杯水放在上面,坐在炕头看着卫光问道:
“卫警官,请问是我儿子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卫光一直在观察着谷立的表情,他发现对方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的确有些进展,但还是想向你再了解点情况。”
对话间,第四分店的那个瘦小女人忽然碰了碰时曼的手肘,低声说道:
“小曼,我有点不舒服。”
时曼脸色猛地一变,赶紧压低声音问道:
“孔瑶,你怎么了?”
名叫孔瑶的女人,揉了揉鼻子,神色模糊地说道:
“我说不清楚,但我有些鼻塞,好像一进这个屋子我鼻炎就复发了一样。”
孔瑶此话,可重视也可不重视。
但时曼被季礼等人先前说的有些心慌,尤其是孔瑶一进门就发生不适,更让她产生了焦虑,在沉思一阵后说道:
“李女士、胡小姐,你们先带着孔瑶去门外等待吧,不叫你们别进来。”
房邵之死历历在目,她担心孔瑶的不适正是凶手使得手段,为避免殃及自身,所以还是将其隔开较好。
李大红与胡暖暖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她们也觉得这个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于是三人就此离场。
七人去了三位,屋子却还是显得窄小。
卫光与谷立的谈话也进行了近十分钟,所提及的无非是谷成成的个人情况,重点是在其死后是否发现了丢失了什么东西。
谷立的回答都还算正式,只不过语气中夹杂着一种十分令人不适的情绪平淡。
说起儿子的惨死,他似乎并没有太多伤感,一板一眼的答复好像是在说旁人。
听了许久之后,卫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谷立的答案,令人唏嘘。
这是一个十分矛盾和现实的问题,如果两个成年人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何况还要再养一个孩子?
在谷立的思维里,他觉得人的一生从投胎那一刻就定型。
谷成成的早死,在他看来反而算是尽早地脱离苦海,免了和他们一起吃苦。
当然,谷立说这些话时更多的是对自身人生的不满,反而不是对谷成成之死的自我安慰。
对于这么一位父亲,卫光已是无话可说,且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多少。
他转动着炕桌上的水杯,凝视着里面的凉白开,同时在思考下一个话术。
但当他的意识逐渐出神时,他忽然抽回手,神色一变。
“这水怎么突然这么烫?”
卫光狐疑地轻轻触碰了一下水杯,这里面的凉白开不仅不烫,甚至还有些冰冷刺骨。
然而当他抬起大拇指时,却清晰地看到了指肚上出现了一个新鲜的水泡……
他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了对面的谷立。
棚顶的白炽灯晃了一下,光影晃动间,他看到了谷立身后正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孩,手中攥着一把短刀,恶狠狠地盯着谷立。
那男孩胸前、腹腔完全被剖开,鲜血流的满地,都洒在了谷立的肩头,可他却毫无反应,一脸惊诧地看着卫光。
这男孩的脸上被愤怒与憎恨挤满,五官都在扭曲着,可卫光认识这张脸,他在卷宗上看过,正是谷成成。
男孩高高地举起手中短刀,对准了毫不知情的谷立,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手起刀落!
“砰!”
刀身是否插进谷立的脖子,卫光没有亲眼见到,他甚至没时间去想为什么谷成成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面前的两个水杯突然炸裂,一块破碎的玻璃插进了他的额头,另一块碎片崩碎了棚顶的白炽灯。
逼仄的房间,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可门外却响起了来自孔瑶的惨叫。
接着,就是李大红惊恐地拍门声:
“孔瑶…孔瑶她的身体融化了,是水!她是水!”
慌乱与恐怖,在一内一外的剧变中增添了戏码,卫光捂着额头的伤口,对着时曼急忙喊道:
“水生木!”
第1068章 与鬼斗智
卫光一把将插进额头的碎玻璃拔了出来,头顶的剧痛没时间去管,他被此刻的剧变完全占据了心神。
屋子里另有一人,问了一句话:
“水生木,我们该如何破解?”
这句话,没人可以给出答案,因为寻找答案的那个人此刻正在吴正思家中,也在经历着类似的艰难。
漆黑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时曼只能听到卫光的一声呼喊,她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具备罪物者。
如果没有真正破解鬼物杀人之法,那么就唯有用罪物逃生。
时曼颤着手,慢慢摘下手腕上的一串玉石手链,那串手链在黑暗中没有散发着任何光亮,可却有点点荧光流动。
18颗圆润的玉石,这一刻开始变得表面粗糙,开始在时曼的掌心不断转动,剐蹭着她的皮肤,直至出血。
血迹被玉石完全吸收,在不可视的情况下,没人发现这串手链已经从先前的淡青色转为深红色。
当手链在掌间摩擦完全换了颜色时,第一颗珠子自然脱落,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动。
红色的光,从地上迸发出来照亮了一小片空间,也照亮了时曼那张惨白的面容。
驱散黑暗之际,时曼终于有了一丝能够在光明中喘息的机会,这颗玉石为她争取了一定时间,可不受灵异影响。
就在她正要借助这件罪物转身朝着门口跑去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袭来,一把扣住她的肩膀。
那只手孔武有力,按在肩头不给她丝毫挣扎的机会,好似一把铁钳完全将其锁死。
时曼心头一急,就要摘落第二颗珠子,但这时低沉而平缓的嗓音将其强行遏制住。
“时小姐别乱,我们还有机会。”
此时,房间中传出了另外两人的重重喘息声,他们好像陷入了极为痛苦的境地中,正在不停地倒吸凉气。
那两个人是袁宽和……
这两个格外粗重的喘息声,反而令时曼冷静了下来,她眼神中的慌乱变得平静,继而就是后怕。
“不对啊?”
本次任务,一共有十名店员,这是没问题的,但房邵已经死了,应该还剩九人才对。
季礼、梅声、薛听涛这三人已经离去了,那么他们这边只剩下六个人。
但好像……他们这次来谷家的人数,是七人?
时曼的手都在哆嗦,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这一路上她都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如此明显的诡异!
一切是如此顺理成章,包括现在,她听得到另外那人的喘气声,却想不起来那人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袁…袁宽,你……”
时曼下意识地想询问,但那只扣住她肩膀的手又立刻堵住了她的嘴。
卫光那张顺着额头向下流血的脸,终于挤进了红色玉石散发的光影之中,看起来颇为狰狞。
只是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慌而变得镇定,其内还闪烁着某种压抑下的激动。
“时小姐,别乱,我们还有时间把这一切说通,鬼很有可能不在我们这边,多出来的那个人应该不是鬼物本体。”
时曼歪了一下头,看着玉石无法照亮的空间,她耳边是袁宽和另一人粗重的喘息,还有阵阵牙缝中的呻吟。
黑暗中的恐怖,不是一句两句安抚就能平静的,她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本能。
卫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甩在地上,语速极快地趁此机会解释道:
“孔瑶死了,她的死法与房邵一模一样,非常干净利落,这是因为她本身并不重要。
她的死,就是为了给我们这些人布下这个杀局。
所以你换个角度来看,这是不是与季礼在桂圆小区的经过,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一个人的惊慌会引发群体性的惊慌,但一个人的镇定也会快速给予同伴的信心。
时曼听着卫光清晰的逻辑分析,也逐渐把自己从先前的处境中调整出来,沉吟片刻后重重点头。
没错。
现在的形式,几乎就是季礼口中“桂圆小区事件”的翻版。
孔瑶是水命,她的死亡只是一个引子,与房邵一样,导致了水生木。
但与房邵情况不同的是,当初房邵死亡并未殃及众人,因为他死后布的局是作用在了桂圆小区,是计划中的一环。
如今,孔瑶之死所影响的是当下,开启“水生木”困住房间内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