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礼对于为何自己登上赌桌仍然毫无印象,他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结论,却始终无法反推出开头。
想到这里,他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疑问,也是最后一个。
“顾行简,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对于顾行简,季礼始终带着一种别样的重视。
因为他如今已经发现,顾行简对于他而言,竟与他一直纠结的天海赌局,状况完全一致。
他一直都知道,顾行简的最终目标是也是扳倒天海,可却始终找不到他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个自信。
在见到此人的第一面,季礼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至今却仍是一团迷雾。
顾行简,似乎对于天海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有一种预见性的先知感。
基于这一点,他的所有举动都体现了步步为营这四个字。
就连所用的每一件罪物都会在极为恰当的时机,获得极为有效的效果。
比如纸人罪物,让他难死的前提下,具备了多地同时布局的能力;
比如分魂罪物,让他在本就难死的情况下又多出了三条命;
比如审罪罪物,虽然还没有见到过,但灵魂类罪物必有奇效;
再就是此次任务的那个怀表罪物,没它这次任务都无法开始。
顾行简多智近妖,是季礼见过最聪明的人。
季礼自持在布局与算计方面,他能够称得上顶尖,但即便如此,也要落后顾行简三到五步之远。
但无论一个人有多聪明,也绝对不可能以人力达到如此高度。
所以季礼认为,顾行简的布局能力是独一档的,但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有关天海的秘密。
这个秘密谁也不可能想得到,只此一家落在顾行简手里,才会让他这么有底气地敢与天海叫板。
在思考期间,镜面上落下了一片雪,接着一个“死人”就出现在了季礼面前。
她就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被突然传送到这里时,把头埋进雪地里,一动不动。
季礼看着她那身上单薄的衬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慢慢伸出手挖开了一块雪堆。
宋依彤这才从雪地里缓缓抬起了头,却又无力地翻倒在了另一片雪堆上,只是眼睛已经睁开,怔怔地看着天空乌云。
根源性鬼物此举已经说明,关于顾行简它无法回答,要得到想要的东西,需要通过这位第七分店的店员。
宋依彤的确很厉害。
她在这种上天入地都无处可逃的绝境中,竟然能在七十七名黑衣人,乃至无尽鬼潮中存活近三个小时。
卢静婷、陈旭早就死了,莫兰也死于两小时前,她这个除季礼外的最后活人,当真不辱没顶尖店员之名。
只不过从她逐渐涣散的瞳孔,疲惫致死的神色能够看出来,她的大限就在顷刻。
“别问了,关于顾行简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依彤没有给季礼发问的机会,她望着天空脸色如同死人,淡淡地说道。
季礼没说话,他能够从语气中听出来,对方这并不是不肯招供,而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但我猜测,五个特殊地点是顾行简提前透露给我们的线索,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
不过在季礼沉默时,宋依彤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季礼也早就想到过,顾行简在上次来到学院时的行动,与此次任务的五大特殊地点重合,绝不是无的放矢。
现如今最合理的猜想是:这是顾行简对于季礼的另类提示,让他在任务中不由自主地留意这五个地点。
顾行简一定不会是好心帮助季礼,那么结论就很好推理了……
他希望季礼能够活着离开天南学院。
找不到目的,又是找不到目的的结论,仿佛围绕着顾行简的消息,永远都是这样。
季礼有些不耐烦了,他对于这个人已经浪费了太多的脑筋,却总是虚虚实实,翻来覆去。
他像是嵌在季礼心头的一根钉子,平时不痛不痒,但他的存在就非常令人不适。
……
当季礼拄着手杖,从一个个黑衣人的身旁擦过时,正门的出口就只有几步之遥。
他提着余郭的手提包,里面是从一具具尸体上搜刮来的罪物,亦或称之为战利品。
诡异的是,这些罪物没有一件是从天南学院得来,全部都是从死去的店员身上取走的。
钟飞鸾的脸皮、莫兰身上的寄生鬼,已经在她们死后全部消失不见。
或许这就是罪物的代价吧……
那个保密的代价,其实就是只要用了它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天南学院。
除了一堆罪物外,季礼其实还从这里带走了一个东西,准确地说是一只鬼:王主任。
若按照季礼的性格,他更想带走的是根源性鬼物,但在知道它的身份后,这只鬼是绝对不可能被酒店接引的。
退而求其次,季礼带走的是王主任,因为余郭的死或多或少与之有一些关联。
在踏出学院正门时,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这所静悄悄的大学。
在纷飞的雪花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有鬼学院的新建之坟前静静地守候着。
天南的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
当二十名店员只有季礼从正门走出后,定格了一天两夜的秒针终于又一次转动了起来。
今天是2016年1月1日的零点整,新的一年开始了。
第1042章 绑架现场
这一刻是2016年1月1日零点,新一年、新一天、新一秒。
元旦节。
山明市酝酿了许久的新年气氛已经达到了最浓郁的顶峰,尤其是在这最特别的一秒钟。
雪,在某些人的眼中代表了寂灭,但还有一个词叫做“瑞雪兆丰年”。
“砰砰砰!”
无数耀眼夺目的烟花在这一秒钟,齐齐升空,在最高点怦然绽放,五彩缤纷的光芒取代了压在头顶的乌云。
下了很久的大雪,在这一刻反而因通红的烟花变得如此美丽和喜庆。
耳旁是炸裂的爆竹音,眼前是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吸进肺里的是弥漫在整座城的硝烟味道。
零点的大街上车来车往,就连行人都是如此之多,哪怕是在青田校区这个并不算太热闹的街道。
季礼拄着手杖停在天南戏剧学院的门外,痴痴地望着天空的烟花与大雪,默不作声。
他没有觉得美好,只有吵闹,令他有些烦躁的吵闹。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女拿着两个烟花棒,快步从他的身旁跑开,肩头还撞到了季礼的手提包。
那个女孩没有停步,只是奔跑中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青春独有魅力的笑容。
季礼的目光跟随着少女一直注视着她从道路的这头跑向那头。
一辆出租车恰逢其时地听到了他的前方,车窗降下,司机小哥露出一张挂着和煦微笑的脸,扬了扬头:
“新年好,要坐车吗?”
季礼将目光从少女奔跑的背影移向司机,伸手拉开了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去回应这句新年好,因为他又开始出现了似有似无的幻听和幻视。
司机并没有因为季礼的冷漠而降低新年到来的喜悦,他将出租车在路上开的很有力量,反映着他此刻的兴奋。
“哈哈,你运气挺好的,这地方可不好打车啊。”
“本来我送完上一位乘客正要回家呢,正好碰到你了,送完你这一单我也就回家了。”
司机小哥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和季礼差不多大,只是他可能是一个很开朗乐观的人,所以还要显得更年轻一些。
季礼没有搭话,他静静地将头瞥向窗外,看着倒退的烟花与楼宇间的新年横幅。
道路两旁的商业街,不时能够看到一些商家还在深夜做着新年活动,而围着活动中心的人流量也很大。
司机小哥的话有点多,季礼从未与他聊天,却还在不停地说着。
这让季礼本就烦躁的内心又出现了更大的情绪波动,他看着街上的那些游玩的人们,又听到司机的话,眼眶开始红了起来。
“新一年了。
新一年根本不会好,只会越来越糟。
你,你,还有你,凭什么你们在过年,凭什么余郭死在了新年的前一秒?”
季礼眼睛里的红色开始增多,第二、第三人格感受到异常被惊醒,在脑海中不断安抚情绪。
可萦绕在他耳旁的,除了刺耳的爆竹声。
还有余郭的一声声:“新年好”……
季礼憎恨地将目光看向了倒视镜,看到司机小哥仍毫无察觉地在那里说笑着:
“小哥别怪我话多,我是真的开心,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你知道吗?我和我长跑七年的未婚妻,今年春节后就要结婚了。”
“她刚才还和我发微信让我早点收车呢,但还是要赚钱啊,房贷负担挺重的,不过做完这一单我也就回去了。”
“什么事都没有和她过年重要,你说对吧?”
季礼有些耳鸣,可司机的话他都听清了。
从镜面看去,司机小哥的脸不知道何时换成了余郭的面容。
季礼就坐在后排座上,看着余郭一边开着车一边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他恍惚了。
他看着余郭将车停在红灯里,从副驾驶上拿出了一束花,炫耀似的在他眼前晃着。
一言一句都藏在了那幸福的笑容里,诉说着对新一年的期望,对与心爱之人携手终生的心愿。
季礼眼中的邪灵慢慢淡去,他的神色重归平静,就连耳边的杂音都消失了。
四周环境里的爆竹声,庆祝新年的人们,还有将花放回副驾驶的司机还在说着……
季礼重新将视线移到了窗外,他不再听着司机的幸福,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点上了一根烟。
第二、第三人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
空气越来越冷,位置越来越偏。
呼呼的暖风有些抵挡不住护城河水的冰冷,顺着车窗的缝隙钻进车里,让季礼有些发寒。
这里是第七分店外最近的一条商业街,与市中心相比却显得清冷太多。
只有不多的行人,零星的几家商铺还在活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