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亮起,背后的鬼潮又有了骚动迹象。
宋依彤看了一眼身旁的季礼,抓起电筒狠狠将其高抛出去。
冷色的光束在黑暗中璀璨得如一根光柱,足以照亮第二个五米的全部,并且还在继续飞旋,她这一抛是用了全力。
而出乎众人预料的是,这根手电筒竟然在第二个五米处并没有停下,没有任何阻碍的一路向前飞着。
下面那光怪陆离、狰狞可怖的一张张面孔被一一照亮,同时光束越拉越远,竟然直接落在了地面上,却并未熄灭。
它像是一个点燃的火把,摇晃几下后正正好好立在了地上,一束光投在天花板,提供了终点的标记。
“后十五米,没有玻璃墙!”
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季礼只要如法炮制,就可以再度将鬼物引到身后,他们从容而走。
但他第一时间并未被意外之喜冲散理智,而是不停地在脑海中构建每一只鬼物的具体位置。
没了玻璃墙的阻隔,剩余的八十几只鬼就必须提前牢记,工作量翻倍后,需推理的路线就更要复杂和精细。
这种级别的脑力计算,别说宋依彤直接放弃,就连季礼在计算过后也发觉愈发混乱。
没办法,宋依彤又从背包中拿出了第二根手电筒,就这样重复先前的动作投掷出去。
季礼的目光做到了完美的跟随,且眼观六路,在光束下的每只鬼位置如同打印机扫描仪一样,进行快速定位和复制。
然后,事情开始不对了。
季礼和宋依彤一眼不眨地牢记内容,可不知为何越记越觉得脑海混乱。
才记下了六米的位置,刚才的五米就有模糊,四米更是遗忘。
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事情,季礼对人的记忆力差,这他清楚,但只要执行任务,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台计算机一样可以处理信息。
他的智力应该与方慎言水平相近,或许因为近期身体状况下滑,但也不会差距太大。
当初方慎言可以牢记世界迹博物馆54个展厅的数百种变化,季礼不认为自己连几十只鬼物的定点位置都记不清。
带有相同疑虑的宋依彤也对自身产生了怀疑,她的头脑自然是出类拔萃,即便比不上季礼,也差不了太多。
区区几十只鬼,她不可能会遗忘得这么快。
当第二根手电筒即将落地之际,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的困惑。
而接着,又出另一项怪异。
只听“砰”地一声,即将落地却尚未落地的第二根手电筒,并没有落在出口,而是在空中轰然爆炸。
碎裂的玻璃纷纷打在天桥的墙壁上,激起远处鬼物的一片骚动。
鬼潮里,有鬼醒了……
店员们,正在变笨……
重回黑暗里,季礼的眼眸低垂,他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
鬼醒了好说,但他“变笨”了这件事却不得不重视。
目前的情况,大概率是这片黑暗,不仅仅能够影响人、鬼的五感,甚至还可以将他们变得“迟钝”。
比如鬼物先前的休眠状态,比如季礼的记忆、脑力下降。
“我是没有变笨,但是我觉得事情比脑力下降还要严重,因为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三人格的语气不知为何开始“暧昧”起来,说话也是闪烁其词。
季礼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令其直言。
“唉,我怀疑有鬼在做局,咱们都在这个局里,包括那些鬼!”
季礼就算真的“变笨”了,他也远比普通人聪明得多,立马就看中要害,说道:
“你是说,黑暗不是守则,而是某只鬼创造的结界?”
“正是这样!”
第三人格开始从头分析起了这个天桥,以及后续的经历,解释道:
“从来到天桥外开始,你先看到的是一片月光,这说明那时天桥并未被‘黑暗’笼罩。
可当你停在天桥前,摆出了要度过的架势,黑暗降临了。
这是第一。
前五米风平浪静,你用了一个赌局轻而易举地把鬼潮玩弄于鼓掌。
我们原以为后十五米,也会出现另外两面玻璃墙,用于分割鬼潮,但却并没有,这太不合逻辑。
这是第二。
你在黑暗的侵蚀下变笨了,远抛的手电筒首根正常,且为你指出了前行路标,可第二根却被鬼炸碎。
你们所有人都做不到记清鬼物的具体位置了。
在如此情况下,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会怎么选?”
第三人格说了很多,他的话很有条例,一听即明。
季礼眯了下眼,代表他对此展开了推测,不禁说道: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那么我就只能如前五米那样,用同样的方式把鬼物引走……”
“这就是第三的异常。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惯性发展的死局,能造出这种局的鬼将目的性暴露得相当明显:
杀你,杀你们所有人!
我敢肯定,一旦你这么做了,整片黑暗就会瞬时揭开,你们将在鬼潮恢复五感后当场身死。”
第三人格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他尚清醒且保持了理智,根本看不出来“黑暗”内其实藏着主动杀人的意志。
这座天桥,近百只鬼物里必然藏着一只极为恐怖的鬼物,只怕不次于瓷娃娃的主人。
它不以常理杀人,而是将自己伪装成守则之一,潜藏在寻常鬼物中,一步步将活人拉进深渊,近距离看着他们死在眼前!
第1003章 不如阳谋
“这是一个死局了吗……”
天桥不在E-2,亦不在E-3,它不存在守则约束;
路途已达四分之一,撤不能撤,进不能进;
那只鬼已用黑暗将心智侵蚀,黑暗笼罩下生死权力握在它手……
好像,这里真的是一个不可解的死局。
季礼已经停了太久,他没法看时间却也知道距离约定的晚九点只差最后几分钟。
“用段颜颜吧,我知道你一直带着她就是为了在绝境中使用。”
第三人格叹了一口气,还没到E-2就把这个破局的后手用掉,他也是内心觉得惋惜。
“不用。”
季礼在沉默许久后忽然给予了强硬的回应,他在黑暗中抬起头时,双目中闪烁着异色。
那十几米外,冷光打在棚顶的手电筒还在亮着,似乎象征着终点,这条路的终点。
不需用眼去看,前面那八十多只鬼中一定藏着某一位,它正以一种凶恶且狡诈的目光遥遥地与季礼对望。
“嘶……”
戏剑出鞘,宛如潺潺之溪流,在一片死寂的天桥上流淌。
宋依彤大惊失色,她距离最近,听得最真切,这细微的声响不大,可足以摧毁一切平静。
她不敢说话,只是伸出手不断拉扯季礼的衣角。
“宋依彤,开灯。”
这一次,季礼是没有任何忌讳,直接在黑暗里不留余地的发声。
宋依彤、段颜颜和莫兰,在听到这五个字时当即全身僵硬,来不及去深究后续的恐惧,她们只是在惊讶和震撼。
紧接着,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某些沉重的喘息聚在一起形成风雨欲来的鼓点。
八十多只鬼物被一句话唤醒,充满恶意的目光就连那隔绝一切的黑暗都不能再阻止。
宋依彤的脸色惨白,她不敢开灯,但手却自然而然地伸进了口袋,抓出一根手电筒。
她无法理解季礼究竟想做什么,可她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开灯!”
季礼突然暴呵一声。
光束骤然亮起,一张张写满贪念的鬼脸,一双双抓向活人的鬼手,争相而来。
它们汹涌着、推搡着,唯恐慢上半分,如同饿狼盯死着羔羊。
在那攒动的鬼影中,季礼的目光穿透它们,看到了一只与众不同的鬼。
那只鬼太平常了,平常到在鬼潮里毫不起眼。
它没有恐怖的五官、人的气质,更没有生吞活人的凶恶,甚至表现得有点胆小,缩在所有鬼的后方,还缩着头。
但那双纯黑色的眼珠里却潜藏着诡诈,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如此亮眼,像是狩猎的怪物,没有紧迫,唯有平静。
鬼潮在争先恐后,瘦小的它闲庭信步,弓着身子在后静静观察。
四目相对,季礼一瞬间就确定了它的身份,脸上露出一抹凶狠,抬起戏剑对着脚下的玻璃狠狠一刺!
砰……
先是撞击的闷响,而后是剑身的嗡鸣,还有玻璃的颤抖。
嘎吱……
好似冰面被石子投中,先是一小点的花骨朵,可立马就有了扩散的迹象,一条条弯痕,由此点绽放。
而诡异的事情,也就从这一点花骨朵开始。
一剑落下,刚才还狰狞狂奔的鬼潮猛地顿住,其中一只鬼干枯的手就定格在季礼面前几寸。
但它并不是被定住了,而是它自己刻意停下,因为那锋利的五片指甲还在颤抖。
碎裂的中心就在季礼脚下,并且还在不停扩散,他却岿然不动,宛如无视。
另一边的段颜颜和莫兰却吓得不轻,对季礼突然的行动晃了神,更对那些停住的鬼物感到困惑。
只有宋依彤在片刻后终于回味过来,她震惊地看了季礼一眼,默念道:
“他这是威胁?”
那近在咫尺的鬼手,季礼看都没看它一眼,毫无顾忌地往前迈了一步,甚至用肩头将其撞开。
手中的戏剑随着这一步的落下,又一次抵在了脚下玻璃,随之准备刺下。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鬼潮后方的瘦小鬼物,同样那只鬼也在盯着他。
但这一次,它原本平静的黑色眼睛里化作了一片仇视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