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段颜颜回复,季礼抬起戏剑掀开了挡在男卫生间的薄帘。
才刚一进入,季礼就忽然感觉到那刺骨的冰凉,就仿佛四周的空气成了冻河之下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刺激着毛孔。
并且这绝不仅仅是幻觉,因为他赫然发现一旦进入卫生间范畴,他的呼吸就变得极为困难。
每一次平常的呼吸,就像是溺在水中一样,鼻子和口腔里如同被灌入河水般传来剧痛。
“哗啦啦啦……”
在屏住呼吸中,季礼转头望向了身旁的洗手池,那里的水龙头正在不断喷溅出汹涌的水势。
瓷质的洗手盆早就无法容纳过多的水量,大片的水幕正从盆沿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季礼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即将手伸向水龙头,但还没等到他的手靠近洗手池,场景忽然骤变。
砰的一声巨响,关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仍然能传出响动。
卫生间的隔间房门关闭,季礼从洗手区转移到了卫生间的内部。
这说明眼前的卫生间,是真也是假。
那空气溺水的痛苦是真实的,在正常空间的正常传音也是即时的,唯有人类涉足才会觉得虚假。
这种奇怪的结界,是季礼前所未见,他觉得这里已经违反了现实规则。
但没空去细想,因为他的一口气憋不了太长时间,如果找不出破解之法,就会被溺死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他在这里的四个小隔间中,发现了四个定格不动的背影。
卫生间的隔间都开着门,那四个不动的身影,就如宋依彤等四人保持着完全一致的姿势。
头颅深埋,手肘藏匿,不时低语。
季礼踩着从门缝里渗出来的水渍,脑海中有了一丝明悟之意。
卫生间被困的四只鬼,它们同样是这场奇怪游戏的被动参与者,并不是攒局人。
真正导致四鬼与四人通过游戏进行换命的,另有其“人”。
季礼意识到问题的重点,结界留在卫生间,那么攒局鬼此刻应该在哪?
“好朋友,做游戏,
你换我,我换你。
输了的人,头落地,
赢了的人,别着急,别着急,下个游戏你继续……”
稚嫩而空灵的童音在身后突兀响起,唱着不知名的某种歌谣,在幽暗的卫生间里格外恐怖。
头顶的灯泡忽然闪了一下,季礼在那一刹那,好像看到了一个瓷器娃娃,赫然倒映在地砖的水渍上。
那娃娃只有巴掌大,制作很精细,但一点也不可爱。
画得惨白的脸蛋上两片鲜红的嘴唇翘起,在深夜勾勒着诡异而奇怪的微笑,一动一动地,恐怖的童谣正是从它口中传来。
第997章 致命游戏
季礼抬起靴底,一脚踩碎了水面上那个瓷娃娃,瓷器碎裂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空荡荡的卫生间里,伴随着四鬼的默默低语,瓷片炸裂诡异而动听。
但紧接着,那一片片瓷器重新化作了一个个瓷娃娃,它们分布在每一块有水的地方,稚嫩的童音叠在一起,再一次念起那歌谣。
这只瓷娃娃,很强。
尽管它并没有如其他鬼物一般,在暴力时释放令人颤栗的可怕气息,可单从这特殊的杀人方式,就足以印证其可怕。
它的控制范围,已经不满足于活人、店员,甚至能瞬间将四名鬼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连它是如何出现在卫生间的,季礼、乃至第三人格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令人后怕,若它真的有心杀人,只怕如今季礼已身首异处。
幸运的是,它独特的杀人方式,是通过攒局,让另外两方人鬼进行淘汰游戏。
这样就兼具了规则性质,或许可以从中操作。
季礼明白,现在他之所以还可以自由活动,就是因为目前的4V4还没有出现败者。
只要出现一个败者,那么就空出来一个席位,到时季礼必然落位。
他不能坐以待毙,在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时,他抽出戏剑,直刺隔间房门。
戏剑来历神秘,是青雾戏台上,女伶自刎时所用。
这柄剑落在季礼手中不知杀了多少台下听众,浸泡在鲜血中没有半点受损,反而愈发锋利。
当初洛仙曾借用过一次,后来对季礼描述过:
“这是一件罪物,且是她平生所见最为复杂的罪物,其效果也堪称十大分店最强的罪物之一。”
但同时,它也很危险。
因为这柄剑并不只是罪物那么简单,谁拿着它谁就与女伶产生了斩不断的联系。
甚至可以说,这柄剑是那只女伶鬼的一部分。
当然,此剑落在季礼手中完全发挥不出来任何罪物效果,却可以凭借着女伶外鬼那极为强大而特别的灵异力量,斩断结界,屡试不爽。
这一次,同样如此。
剑尖势如破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像刺穿了水幕般轻松地将木门刺了一个对穿。
季礼顺势向上一撩,剑锋在上划出一个惊艳的弧度,一横一竖又一砍,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就出现在了隔间的木门之上。
人力撞不破的房门,在戏剑面前就如同一块脆弱的泡沫板,可任意切割出想要的形状。
倒三角的木块从门上脱落,露出了洗手区的空间,一缕光从外投射而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新鲜的空气从那里灌进来,“溺水”感终于消失,结界被破。
季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望着门外高光不禁抬手遮挡了一下,却没有离开。
结界被破,瓷娃娃仍在,游戏也仍在继续。
但门外的这道强光,却是从何而来?
显然不会是段颜颜,在进入此地前,他给段颜颜下达的指令是待在外面,不可轻动。
如今这道光芒来的汹涌而强烈,显然是位于更近的洗手区。
似乎是有一个“人”正拿着高光手电筒,站在门的另一侧,瞄准着卫生间内部。
瓷娃娃、游戏玩家、季礼,难道又出现了第四方?
“我已经有些无法判断了,对灵异的感应一再失误,不好说洗手区里是不是鬼……”
第三人格的语气有些怪,这句话说的时候透着十足的无奈。
从一楼门外七只鬼、到巡楼人、再到瓷娃娃……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在天南学院接连失误。
这里有太多违反一贯任务经验的鬼物了,如果还依赖以往的常规经验,就会落得卢尘、姜惜的悲惨结局。
“但我可以肯定,那道光不是来自活人,因为可以隔绝我的目光。”
现在有第四方是好事,怕的就是来的这个东西,又是瓷娃娃的另一个手段。
季礼回过头看着水渍上那一个个瓷娃娃的倒影,聆听着对方讲述的童谣,或也可称之为游戏规则。
瓷娃娃,可算作存在,也可算作不存在。
因此他没办法在卫生间就破解这只特殊鬼物,唯有进入游戏,利用游戏规则破解。
但两难的就是,一旦进入游戏就等于落入瓷娃娃的杀人方式之中,丢失大半的主动权。
更何况,门外洗手区竟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第四方”。
也不知外面的高光到底是什么,竟能通过那个倒三角,把卫生间显得如此明亮,甚至比棚顶的灯还要璀璨。
季礼的眼神扑朔,集中在那些被照亮的水渍上,好像瓷娃娃的倒影越来越多了,且重复童谣的速度也愈发加快,这似乎预示着什么即将到来。
“啊!!!”
忽然就在这时,四个隔层中的最右侧鬼物,发出了格外人的惨叫,阵阵回荡。
它头颅低垂的背影不住颤抖,一道道黑烟从身上泛起,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但语气显得格外惊恐。
“又是令鬼物惊恐的力量!”
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
第一次,是笼罩有鬼学院的报警声,疑似晚九点的大事件;
第二次,是学院守则的化身巡楼人的进场;
第三次,就是眼前。
前两个,全都是最高守则的化身,那么眼前的第三个,明明是出自瓷娃娃的游戏规则,它又凭什么与天南学院的守则对等?
季礼面对此次异变,拎着戏剑踩碎了一片瓷娃娃,伸手揽过那即将消散的鬼影。
可他却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面孔,一颗干瘪的人头就这样滚进了便池之中,由于血肉都被抽干,甚至还顺着窟窿冲进了下水道之中。
这是有人赢了。
看这个位置,与四人对立,那么获胜方就应该是宋依彤。
这位来自第九分店的姑娘的确不凡,竟从那等劣势,反败为胜,一路反杀。
但获胜了不代表游戏结束,相反新一轮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季礼原本攥着的鬼物肩膀,此时换成了一个更具备鲜活特征的、较为柔嫩的真实血肉。
一个短发挽耳,耳环轻摇的年轻女孩,接替了第四只鬼的位置,也正出现在季礼的身旁。
而这一次,身份与位置的转变,令宋依彤似乎恢复了原有的意志,她在抵达此处后,先是眼中闪烁着迷茫,继而后怕。
她在惊慌中看清了季礼的面容,同一时间也看到了铺满卫生间的水渍上那一个个诡异的瓷娃娃。
“好朋友,做游戏,
你换我,我换你。
现在赢家选对局,选了谁,谁替你……”
这个游戏,没完没了,直至全员死绝。
卫生间内响起了对局倒计时,在此期间宋依彤必须选择一个对手,否则她这个上局的胜者将自动败北,人头落地。
宋依彤的脸色在霎时间一片苍白,瞳孔都在微颤地盯着季礼,她开始焦虑。
她很想利用这短暂的清醒来做些事,比如思考出破局的生路,可在短短几秒钟根本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季礼身上,渴求这位第七分店的店长能在倒计时结束前,给予提示。
倒计时仅剩最后三秒钟,宋依彤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酝酿开口,她的意识正在被“玩家”篡夺,清醒时间濒临结束。
而就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际,季礼突然抬起头,坚定的眼神给出了她最后的希望。
“选段颜颜做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