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我把潼关称量之后,再让我跟那只鬼碰一碰!”
鹿采薇年纪与李观棋相仿,但她的行为做派完全呈现另一个极端。
如果说李观棋的超出同龄人的沉稳,那么她就是超出同龄人的疯闹。
本来这次行动跟她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但她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任务,早就按耐不住心性。
一听说潼关的事情,眼睛里立马闪烁着星光,偏要跟随。
“观棋的想法,在我看来却并不保险。
首先潼关和折翼天使浮雕融合一起,已经不是人鬼同体字面上那么简单。
你只把鬼拉出来,未必就能让潼关独立。
依我之见,还是试一试强行剥离之法。”
苏城河一开口,配合他那格外明媚的外貌,立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他面带浅笑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李观棋重新斟满,满是平和地说着。
始终站立在他身后的男人,在这时一步踏上前。
此人身材极为魁梧,比一个成年男性足足要高大几圈不止,一步迈出仿佛地面都颤了一下。
他相貌粗犷憨厚,穿着一身工装的背带裤,活像一个维修工。
这时瓮声瓮气地补充道:
“我们店长说的有道理,一力破万法。
先让我用凿子把潼关从墙上扣下来,再由店长出字帖清除诅咒,或许可行。”
苏城河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背后的椅子说道:
“大锤,你找地方坐,总站我后面不累吗?”
“店长,我叫王大炊……”
王大炊,是第二分店的副店长,虽然身材骇人,但容貌给人一种耿直的憨厚感。
由于罪物多是一些锛凿斧锯一类的东西,所以落了一个“王大锤”的绰号。
王大炊已经对苏城河总叫错他名字这件事,无可奈何。
只是纠正了名字,但却并没有离开他的背后。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苏城河此人颇具个人魅力,拥有真正死心塌地的伙伴。
如今,赶来帮忙的李观棋和苏城河,各持己见,均有道理。
而作为东道主的第七分店。
余郭、解正、小千度叶、靳希、洪福,五个人也有自己的见解。
见另外两位店长都发表看法,余郭朝小千度叶使了一个眼色。
小千度叶仍然在双目处裹着白布,她平稳地站起身,声音柔和且坚定地说道:
“两位店长说的都有理,我等也设想了一个颇为万全的方案,请各位指正。
在第七分店意志的试探下,我们得知了人鬼同体的表象,但却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样融合在一起的。
针对这一点,我们通过靳希和洪福二人的描述,猜测人鬼同体,实际上与命数纠缠有关。
而关于命数方面,我可能是最具发言权之人。
我意,先由我释放灾祸之眼,去探查潼大哥的命数,究竟是否存在死结。
若能确认,我们一番行动后,不会给潼大哥带来灾祸。
再由余郭出手,使用软骨罪物。
这个方法算是以毒攻毒,将另一只鬼寄生在潼大哥的身上,逼折翼天使现身。
两只鬼以潼大哥的身体为战场,我相信会出现变数。
而后我们再以具体情况,执行具体的解救方案。”
第七分店的方案,算是比另外两位店长更加详细和具体。
为此,余郭更是愿意贡献出软骨罪物。
这也是他们这批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所思考出来的最可靠方案。
三套方案,三批队伍,均有道理。
而这时始终没有发表看法,孤身一人来此的陈汉升,则是嘴里叼着烟袋,沉声说道:
“听了这么久,我发现你们似乎一直在刻意忽略一个问题……”
陈汉升是在座实力最强的一位,他也是纯粹为了帮助李观棋才参加这个行动。
或许也是因为置身事外,他看待事情的角度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小千度叶站在原地,轻声问道:
“敢问陈店长所指何事?”
陈汉升眼皮耷拉着,目光却始终望着一个憔悴而沉默的女子。
她这次行动的主角,也是组局的人,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你们真的确定,潼关本人愿意被救吗?”
第667章 世道人心
人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想法凌驾在对方之上。
无论这个想法的初心,是好是坏。
自以为是和自作主张是人们的通病。
陈汉升的一句话,让场间气氛降至冰点,刚才的争论戛然而止。
唯有鹿采薇,不屑地冷笑一声,抖着腿大大咧咧地反问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主动去找死的人?”
从表面上看去,潼关遇难一事不论原由,结局一定是恶性的。
作为被困在世界迹博物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下,无论怎么看都不算好事。
鹿采薇当然会认为,潼关是渴望被解救的。
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认为。
不过小千度叶却在良久的沉默后,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据说,潼大哥还真是主动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当所有人都不理解潼关为何要做出这一步险棋时,反倒是方慎言这个“对手”提出了更合理的解释。
在他的角度分析潼关遇难一事,是刻意为之。
只不过因为某件意外,让他陷入当前处境。
但谁也说不好,如今的惨状究竟是不是潼关一早设计好的。
鹿采薇没想过事情还有这种可能,她惊愕地看着小千度叶,张了张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憋出了几个字:
“那这潼关还真是不负责任啊……”
可以说,如果这件事是潼关一手促成,那么他此举绝对是极不负责的表现。
旁人不知晓,他一定很清楚。
对于常念来说,他就是生命的一切。
一旦潼关出现意外,常念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常念在众人的沉默之际,双手撑在桌案,缓缓站起了身。
原本的秀发只在脑后绑了一个松辫,眼眶凹陷,毫无神采,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消瘦憔悴的现状,与先前英姿飒爽时的她,产生了极大的反差感。
她站在众人的面前,身上流露的悲怆气质令人刺目。
常念眼神中满是灰烬,空洞无神地望着墙上的壁纸,语气轻飘飘地说着:
“六年前,我向潼关求婚,他拒绝了我;
五年前,我向潼关求婚,他又拒绝了我;
直到四年前,我第三次求婚,他没有再拒绝。
我们在民政局排了一上午的队伍,才领到了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那天,我对潼关说。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法律上最亲近的人。
法律保护着我,也保护着你。
它规定了我们对彼此的人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水的低诉,渐渐流淌在每个人的耳旁和心头,让焦躁的气氛冷却,却也越发沉重。
所有人都清楚,现实中的法律已成一纸空文,真正在地狱中熠熠生辉的是情感。
常念嘴角缓缓流露出一丝笑容,挂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
“所以,我要当面去问他。
我要问问,他这种做法是否考虑过后果,又将我置于何地?”
靳希坐在常念的身边,悄悄拉住了她冰凉的手,没有开口。
小千度叶重新坐回了原位,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余郭,内心叹息。
没有人有资格去评价潼关的做法,更不会去质疑常念劳师动众的做法是否应该。
在如此恶劣和极端的大环境之下,虽然见惯了阴暗丑陋,可每个人都会对如此纯粹的爱,心生怜悯。
常念微微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撤两步,对着所有人深鞠一躬。
“不管今日行动能否成功,我都对到场的每个人深表感谢。
你们是我常念的恩人,日后但有要求,我会全力满足。”
李观棋赶紧站起身,来到常念面前,将其搀扶起来,沉声说道:
“念姐,您与潼大哥是我的家人。
若没有你们帮助,我早在十一分店那时就死了几个来回。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靳希在一旁也代表第七分店的众人,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