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漂浮在空中的方慎言,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表演”。
洪福头皮至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身躯的颤抖不由自主地产生。
他在极端恐慌之中,被逼无奈只能再一次祭出了另一罪物。
但随身上下,真正可以起到作用的也只剩下剧本。
于是洪福将剧本罪物第一时间丢向了靳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手里拎着的丁望舒被迫松手,砸落在地,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方慎言掌心五指,在洪福的上空真正运作起来,那提线木偶似的杀人手法与当初的提线鬼一般无二。
只是在如今,或许方慎言已经超越了当初提线鬼的强度。
洪福的两条腿被掰到夸张的程度,肌肉的撕裂令其苦不堪言,然而这并非是要命的。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仅存在的左手,在这一刻竟然朝着自己的脖子伸来。
在两者触碰之时,他的颈椎出现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声。
左手的大拇指按住下颚,四指牢牢抓紧脖子,疯狂地向反方向用力。
洪福如同一个脆弱的人偶,即将被硬生生将颈椎拉断。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靳希用手指蘸着脸上的鲜血,捧着剧本,写下了两个字:
“鬼到”
只是这么写,是因为剧本罪物字越少,代价越小,见效越快。
如今的形式,除了第二只鬼来救场,再无法可解。
然而就在血字刚刚写下,靳希脸上混合着汗液的血珠却滴在了剧本之上。
竟然正好将“到”字遮挡,白纸之上只有写出了一个“鬼”字。
靳希心神一颤,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洪福,如此低级的错误在最关键时刻犯下。
只有一个“鬼”字,毫无具体意义,别说救下洪福,只怕还会招惹来其他不妙的东西。
刚刚想到这,罪物生效的代价就已经上涌,靳希猛地口吐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
而洪福那边已经快坚持到最后,他的脖子被左手掰到了极限程度。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脚底的位置,那里有一粒暗红色的荷花种子,但就这是如此近的距离,他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方慎言出场的一瞬间,就解决了丁望舒。
而现在洪福的死期也到了,他一死只剩下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靳希。
不出三秒钟,那就是全员团灭的下场。
然而就在此时,冥冥之中似乎真有运气这回事。
洪福在濒临死路之际,忽然感受到多股混乱且凌厉的灵异力量,在四面八方疯狂朝着他这里袭来。
原本紧抓着脖子的手掌突然松开,不仅如此缠绕着他的数十个丝线,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切断。
洪福在失去丝线束缚之下,立马恢复自由,他来不及多想,捡起地上的背包就朝靳希那边跑去。
“洪……”
“别说了,快逃!”
洪福将自己的包斜跨肩头,将靳希背在身上,看也不看朝着民国街的更深处狂奔不止。
靳希,却有时间转过头看向了后方。
而这一眼望去,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颤抖起来。
在原本的位置,方慎言那一团黑雾最为注目,在其周边爆发了无数根黑、灰、白的三色长丝。
在各色丝线乱甩之下,后方的街道俨然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而在方慎言的四周,竟然出现了无数道看不清的鬼物。
它们某些有形、某些无形,但就以方慎言为中心点,未知数量的鬼物全部朝着它的位置汇聚。
甚至还有一些未知身份的鬼物,正在穿透民国街的青雾而来。
直到这时,靳希才重新翻开了剧本,她震惊地发现刚刚写下的那两个字,也并没有被全部污染。
或许是血液渗透的关系,或许是凑巧,她写下的“鬼到”,竟然机缘巧合下成了“鬼至”。
这个意思并没有被改变,可是却出现了歧义。
原本靳希只是特制潼关或是民国街这只鬼,但剧本却将范围进行了无限的扩大。
具体扩大到什么范围她不清楚,但只是看着那个规模,已经形成鬼潮。
只怕整个山明市的孤魂野鬼,全都因这个罪物,来到了民国街之中。
靳希的眼中满是希望之色,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如果此地形成鬼潮,只怕后面任务就会更好的完成了。
方慎言已经被拖住了,他只能化鬼两分钟,而现在已经过去一大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像是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
紧接着耳中突兀地传来一阵阵戏腔的声音,还伴随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之声。
那女子哭的令人心碎不已,甚至盖过了戏腔中的唱词。
明明靳希此刻最心念的是任务的成败。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眼前却浮现了一个甩着水袖青衣的女伶,全身心被牵动到了戏文之中。
她开始什么都忘却,只专注于眼前的景象。
那女伶脸上的妆容都被清泪冲散,欠着身子低低垂泪,手中宝剑在月光中发出渗人寒光。
雪白的脖颈就暴露在刀锋之上,在唱到了最悲之时,靳希的心跳都出现骤停,完全被对方所影响。
而就在宝剑从女伶的脖子上划过时,靳希的脖子上竟也出现了细微的伤口。
一汩血液从她的喉咙处喷涌而出,并且伤口还在不断夸大。
可这一切靳希竟然毫不知情,只是双目处流下一行眼泪,完全沉浸其中。
靳希如此、背着她狂奔的洪福,亦是如此。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生死。
也是在同一时间,随着女伶割断自己的脖子,他们也步入了死亡沉浸。
不过就在二人的伤势即将致命之际,他们突然发现眼前的女伶景象骤然消散,耳边那如怨如诉的哭声也同时消止。
一张冷峻不凡的面孔,陡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在浓浓的青色雾气中,脚踩着一片血流成河,死尸遍地的古老戏台前方。
那冷峻男子的发丝在风中吹舞,原是及腰的长发如今见面却已长至地面。
最璀璨的是他那古波不惊的双眼,一对瞳孔竟成纯灰色,正平静地望着错愕的二人。
(本章完)
第590章 季礼的指引
“店…店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希眼前的一切被刹那间打回现实,在混沌之中下意识地问道。
洪福也是一阵阵后怕,他这个时候才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小口。
鲜血顺着衣襟不断向下流淌,好在伤口还不足以致命。
但如果不是季礼的及时出现,他们两个再过两秒钟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洪福恢复的毕竟要比靳希更快,他立马感受到眼前的季礼是如此诡异陌生。
洪福背着靳希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再一次仔细打量起了当前场景。
十步开外,高约半丈,那是一片黑暗中隐约摇晃着红色灯笼的古老戏台。
那上面除了厚厚的灰尘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而在戏台之下,则是血腥的来源。
数百个侧翻的座椅旁,横着数百具惨死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被利器割喉。
仅剩下十几位零星的观众,仍然背对着洪福,在对着空空如也的戏台前沉浸其中,对四周全无反应。
那么此地最为人注目的,就是站在他们两步之外的季礼。
此刻的季礼与寻常状态有着极大差异。
原本就很长的头发,如今已经拖到地面之上,发尾全部浸泡在血泊之中。
他脚踩着尸体脖颈间流出的鲜血中,左手上,竟拽着一个仍在抽搐的男人,细长如溪流的血从咽喉处汩汩流下。
至于右手提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宝剑,就和那名女伶所握的一模一样。
敞开的风衣猎猎作响,季礼那诡异神秘的灰色眼睛,正带着漠视一切的眼神望着洪福与靳希。
这个场景让洪福脊背发凉,他很有理由怀疑,此地所有的尸体全都是被季礼所杀。
而提着宝剑的季礼,正对应了死亡幻象中那个哭腔的女伶。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场间安静之中,季礼微微歪过头,语气麻木地轻声问了一句。
“我…店长,我们在执行任务啊,后面还有很多鬼在追。”
洪福一边说这话,一边背着不敢说话的靳希绕开季礼的位置。
“那个…我们时间很紧,就不陪你了哈。”
洪福说完这话已经绕过季礼,不敢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靳希憋着的那口气在越来越远之后,才开始回过头去看。
而在他们的背后,季礼仍然提着剑没有任何动作,站在戏台前方慢慢融入黑暗之中。
雾气在跑出好远后却依然浓郁,洪福看不清前路,但他只顾着奔跑。
这条路线应该是没错的,民国街虽然不常来,但毕竟在第七分店附近。
闲来无事时,洪福也走过几次,从这个方向跑应该是没错的。
可是他心头估算着距离,按理说照自己的速度,此时早该脱离民国街。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的眼前除了青雾,什么都没有。
“洪大哥,别跑了,我感觉不太对……”
靳希这个时候拍了拍洪福的肩膀,停止了他的脚步。
“看出什么来了吗?”洪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