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男儿当有凌云志
在来夹山水库之前，我想过很多种可能。
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即使我想象中最严重的后果，也不及真实的十分之一。
这让我认清了一件事，我一直以为修术的二十多年里，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这个社会的残酷和和不公，而和真实世界比起来，我的认识像冬天里的雪花一样纯洁。
当然，这是后话。
当天半夜，我梦到了奶奶。
我奶奶魏慕烟是我有生之年唯一见过的小脚老太太，我曾问奶奶，她们那个年纪已经没有裹小脚之说了，为什么奶奶还要裹小脚。
奶奶告诉我，她之所以裹小脚，是因为要走鬼道，有些原因命不该绝之人，因为各种原因 丢了性命，这时候，理论上只要在妄死者过奈何桥之前将其魂魄截住，就能够将人救回来。
但是，去奈何桥的捷径十分凶险，最凶险的地方，连一只脚都容不下，这就是奶奶缠小脚的原因。
梦中的场景是在九嶷山，麻风细雨，春寒料峭，奶奶提着一只竹篮，带我去扯竹笋，我十分高兴，一会儿跑在奶奶的前面，一会儿跑在奶奶的后面。还大声地叫着奶奶快点走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扯的笋将竹篮都填满了，身上的衣服也被竹林摇落的水滴沾湿不少，我们一边说话一边 往回走。
快要到望月亭的时候，奶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站住了。
我关切地问道：“奶奶，你是不是着凉了啊，走，咱们赶紧回去，我生火帮你烤暖和……”
“术儿啊，提着竹笋！”奶奶将竹篮递到我的手里，神情复杂地道：“术儿，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走了？去哪儿啊？”我问。
奶奶轻抚着我的头道：“术儿，奶奶自然要回到奶奶该去的地方……”
“术儿啊”奶奶似乎有些伤感：“你一定要好好修习魏门五术，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有无数种可能，就算有些路走不通了，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前提是你自己得强大，男儿当有凌云志，英气萧萧平三秋，杀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五州！……”
奶奶的话让我一楞，奶奶的性格我了解，她虽然临敌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为温和的人。
走在大街上，与树荫下纳凉的小区老头老太太没有什么两样。
今天竟然对我说出杀气凌冽的话来，让我颇为意外。
杀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五州！
我喃喃地念着这两句话，抬眼看时，奶奶已经去得远了。
“奶奶，奶奶。”我叫道。
奶奶的脚步微滞，终究没有回头，快步走远了。
一直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奶奶话中的意思……
“奶奶，奶奶……”梦中的我哭了，泪湿枕巾，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脆弱过，从来没有那么需要安慰……
我醒了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我打开电视，一直看到第二天早上，我正犹豫着是这时候叫早餐还是睡一觉起来直接吃中饭时，房门被敲响了。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心说怎么回事啊，这才九点钟呢……
“谢谢，不用收拾了”我冲房门外喊道。
“喂！”门外一个声音不满地道：“我不是服务员！”
“那你是谁啊？”我警惕地问。
我搬到酒店这件事，可是谁也没有告诉呢！
“李飞白”门外的声音道“老头子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老爷子？哪个老爷子啊？”我问。
“我家老爷子啊，还有哪个老爷子？”门外的女子有些烦了。
“找错人了吧，不认识！”我道。
“这里是407房对不对？”
“对！”
“你叫魏术对不对？”
“对”
“那就是了，我没有找错人，赶紧开门吧！”门外的声音道。
我略一犹豫，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米六七左右的女孩，五官精致，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灵动而犀利。
牛仔衣裤满是破洞，短发染成了绿色，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提着一只洗得发白的帆布口袋，冲我扬了扬尖尖的下巴，很不客气地道：“你就是魏术啊？”
看着女子的轻佻模样，我心里也有些不爽，含糊地应了一声道：“你找我有事？”
女子没有回答我，仍旧盯着我看，过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刚刚哭过？”
“你说什么啊？”我不满地道。
“不承认是吧！”女子指着我，笑嘻嘻地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你看看你的眼睛，都有些红肿呢，你还没洗脸吧，眼角都有泪渍……”
女子上上下下地看着我，笑了起来：“一个大男人，竟然躲在房间里哭，哈哈哈哈……”
“喂！”我板起脸道：“有事说事，没事给我滚，老子没工夫应付你！”
“还生气了啊！”女子有些疑惑地道：“不对啊，听其言观其行，是个很血性的男子啊，怎么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呢，是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啊，来跟姐说说！”
“碰！”我将门关上了。
“魏术，魏术，别关门啊，别害羞嘛，男人哭也没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见我没有回应，女子接着道：“我家死老头李玉清让我给你带东西，东西都在我手里拿着呢，听我奶奶说，老头子毕生所攒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哦， 说句话啊，我家死老头子可是十分欣赏你呢，跟我们说了许多你的好话，说你是他生平所见最优秀的年轻人……”
“你真不认得他吗？他还有个道号，叫做玄了道人……”
我重新打开房门道：“李飞白是吧，进来吧！”
“对嘛，这才是对待客人应有的态度嘛！我大清早的赶来，可是不容易呢……”
“玄了道人是你什么人？”我问道。
“我爷爷……”李飞白撇嘴道：“说是爷爷，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不仅是我，我爸爸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几次，就是临死半的半个月，才找上门来认亲……”
第343章 术流动静
我想，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玄了大师应该不会去认亲的吧。
李飞白指了指帆布口袋“打开看看吧！”
我刚才接过帆布口袋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帆布口袋里 很空，只有一个圆圆的物体。
我将帆布口袋的扣子解开，往里一看，其中躺着一块玉佩，玉佩的背面为白板，前面雕了一头正低头吃草的青牛。
从玉佩的水头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入手温润。
李飞白探头往帆布口袋里看了看道：“就这啊？”
“嗯”我点头。
“那……还好！”李飞白撇嘴道：“看上去不值什么钱，辛苦费我少收你一点吧，五百！”李飞白伸出手来，有些不耐烦地道：“快点给！”
“辛苦费？”我一楞。
“怎么，不想给吗？”李飞白眉头一挑，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给给给，这就给……”
从李飞白以小太妹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神仙一般的玄了道人联系起来。
一直到李飞白伸手向我要钱。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太妹，就是玄了大师李玉清的孙女。
真是麻袋换草袋，一代不如一代啊，我想玄了大师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孙女时，也会哭笑不得吧！
“喂，你笑什么？”李飞白怒视着我。
“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家那死老头跟你有交情，我跟你可没有！凭什么白跑路啊，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没有情面可讲……”
李飞白一边撸袖子一边道：“姐们我可是练过的，跆拳道两年，泰拳三年，不要惹我，不然的话，我一拳砸过来，你承受不住！”
李飞白张牙舞爪的模样，活像一只发怒的小雌猫。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我将钱放在李飞白的手心道：“这是五百，剩下的五百就当是见面礼，这样可以了吧！”
李飞白将钱往口袋里一揣道：“这还差不多……走了啊……”
“等一等！”我叫住李飞白，递给她一张名片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
自阿仔的事情之后，我就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事实上，初入君再来的那一次，当时转身离去的话，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李飞白是玄了道人的孙女，而玄了道人于我有恩。
李飞白没有接名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魏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知道我是谁吗？李飞白！小龙帮二当家的，黑白两道响当当的人物，体术，法术样样在行，我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真是搞笑哦……”
李飞白说完，将我的手拨到了一边，转身进了电梯。
我看向楼下，李飞白已经走出了电梯，拉开金杯车的车门，一溜尾烟去了。
我苦笑着回到房间，看着压在帆布包上的玉佩道：“玄了大师啊玄了大师，你让李飞白给我送来东西，就是想我帮她吧……”
“你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就让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要我看到了，就不能不当一回事……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尽力了啊，最多我在酒店里再等她三天，如果三天之后她还不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我取过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除了觉得青牛雕得不错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心说或许这玉佩本来就没有什么，不过是玄了道人留给我做记念的礼物罢了。
我从在沙发里，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佛家说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候没有觉得什么，甚至对她有些不满，因为她对我太严厉了！一直到奶奶逝世，我一人下山，也没有觉得什么，因为我的生活过得很充实，遇到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
直到昨天晚上的那个梦，让我心中的悲伤如打开了闸门的洪流，根本压制不住。特别是奶奶转身离去，无论我怎么叫也不回头的场景。
我感觉就像有一块大石压在我的心间，让我喘不过气来。
男儿当有凌云志，英气萧萧平三秋，杀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五州……
我想起了奶奶最后对我说的四句话，我的拳头慢慢握紧了，心中暗暗道：“我不能辜负奶奶对我的期望！”
此时，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入深山宝刹，闭关修行，心无旁骛，神通自然，无疑更容易接近奶奶所说的杀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五州……
这也是道术四宗“术流动静”中的静宗。
但是奶奶曾警告我，静宗有如空中楼阁，看似华丽恢宏，却破绽极多，在实战中，往往气势慑人却如李逵的三板斧一样，后劲欠缺。
相反的，道术中宗的流宗看似修行缓慢，却十分扎实，一步一个坑，每一步都有收获，一开始或许会十分艰难，而一旦打好了根基，前途不可限量！
我想来想去，还是坚持眼前的流宗吧，虽然静宗或许会修行得更快，更容易达到奶奶所说的杀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五州。
我后来才知道，奶奶年轻的时候因为背负家族使命，急于求成，选择的修行之道就是静宗，直到遭逢大难之后，恍然醒悟，却已是无可回头。
这才会告诫我一定要在红尘中修行，打好根基，积累功德……奶奶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得罪了阎王，将来死了下不去地府，这才会跟我说男儿当有凌云志！而我万不能因此打乱自己的步伐！
而玄了道人的经历，与我奶奶大体类似，如果他不是修静宗而是修流宗的话，也不至于如此早故。
想通了这一点，我感觉心情畅快了许多，在路边小店里点了两个菜，一瓶酒，就着街两旁来来往往的美女，不一会儿，就将瓶中酒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