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妖怪不太冷 第4节

  “算吧,你能不能变回昨天的样子,你这样让我……不太习惯。”对方长得太漂亮了,这给了刚刚成年的周离很大压力。

  “为什么?不好看吗?”槐序低头打量了眼自己,“还是你觉得昨天那个更好看?”

  “我习惯昨天那个。”

  “嗯……你喜欢男的呀,那我也要等到一天昼夜交替的时候才能变。”

  “黄昏和黎明吗?”

  “没错。”

  这时候,远处网吧门口蹲着的那群小伙起身了,却没有上楼进网吧,而是往他们这方而来。

  槐序转头看了眼,闭上了嘴。

  那群人走过周离身边,瞄了眼他这一身校服:“下雨了还不回去!”

  周离没有回答。

  等到他们走出巷子,周离才说:“要下雨了,你不回家吗?”

  “我不怕淋雨。”

  “我怕。”

  “我没有家。”

  “没有家?”

  “嗯。”槐序露出思索之色,“也许有,以前有,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周离心中充斥着疑惑,不光是这几天对槐序的疑惑,还有他这十几年积攒下的,“你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我醒来就不记得了。”

  “醒来……”

  这个词让周离怔了怔,脑中浮现出他们从土里爬出来的画面,旁边歪歪斜斜的竖着墓碑,紧接着一株向日葵毁掉了这幅恐怖的画面。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呀!”槐序眼睛一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好。”

  周离感觉到了,面前这位是真的很想和人说说话,很单纯的和人说说话。

  可雨已经迅速大了起来,打在地上、小巷子中低矮房屋的雨棚板上咚咚作响,大有连成一片之意。

  周离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举着伞从外边公路旁走过,他想了想,转头看向依然看着他等他问问题的槐序,问道:“下雨的时候你都去哪呢?”

  “我喜欢呆在树上,也有时候会进屋子里躲雨,你们这有很多屋子晚上也不关门,嘿嘿。反正没人看得见我,我也不怕冷。”

  “我要走了,我阿姨出来找我了。”

  “噢……”

  周离看见他眼中的光顿时一暗,于是他很快说:“你可以来找我,你不是知道我住在哪儿吗。”

  那双眼睛陡然睁大,反射了更多的光。

  “好啊!”

  “嗯!我走了!”

  “再见!”

  “好。”

  周离转身走出了巷子,护着书包步伐迅速加快跑了起来,没多远便追上了姜姨,这时他的头发已经全淋湿了。

  “姜姨你怎么出来了?”

  “咦你怎么跑到我后边去了?”姜姨把自己的伞递给他,自己撑开另一把。

  “你没看见我吧。我也是都走过了才发现是你,连忙又跑过来。”周离很无奈,“你不用特意出来接我的,就这么一段路,淋淋雨也没什么的,雨大了跑一趟就是。”

  “这雨可大得很。”

  “那我打个车就是。”

  “雨大了大家都打车,车都不够,而且马上要高考了,要是淋了雨感冒发烧了可怎么办。”姜姨说着看了眼他头发,“看头发都淋湿了,快用衣服擦擦。”

  “小双呢?”

  “我刚碰见他了,给了他把伞。”

  “哦。”

  “我给你炖了蹄花汤,加了白萝卜,待会儿回去先洗个澡,我给小双说了让他等你先洗,你这会儿更重要……”

  周离父母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因为爷爷奶奶对传宗接代的执着,他跟了爸爸。现在的家是重组家庭,姜姨是他的继母。同时她还带来了个弟弟,叫祝双,只比周离小一岁,现在也在雁城中学读书,念高二。

  回到家,周离洗完澡换上干爽衣服出来时,桌上摆着刚盛出来的蹄花汤,没有像多数人炖的蹄花汤那样上面盖一层厚厚的油,姜姨认为那样太不健康。

  周离很喜欢吃汤里的白萝卜。

  “那我回去写卷子了。”

  “早点休息。”

  “好。”

  周离趿拉着拖鞋走向自己的房间,一打开门,就见窗框上坐着一道身影,这次是面向他坐着的,并侧着头看向外边的雨,风把凉凉的雨气吹进来。

  “你就来了!”周离有些惊讶。

  “是啊,我看你对那些问题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了。”槐序反应很快,“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一个和你穿一样衣服的女生被一条大狗追着咬!”

  “哦。”

  周离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打开台灯,护眼的光顿时洒满桌面,他从书包里拿出有些润的卷子,摆平,然后才看向槐序:“进来坐吧。”

  房间不大,这个小区就没有大户型的房子。一张高低床,床头柜,一个书架一个小衣柜,还有就是周离面前的书桌和坐着的椅子了。槐序从窗框上跳下来,扫视一圈,发现自己只能坐在周离的床上,但身上又是湿的,之前他都一直不敢进来,就是怕自己把水滴在周离家地板上。

  这地板反着光,看着可贵。

  他不敢坐,便倚靠在床的梯子上,然后打量起周离的房间。

第五章 上学的妖

  “这是你的屋子啊!”槐序明知故问,他将目光停在周离面前的台灯上,忍住了过去摸摸的欲望,“这个小路灯还挺别致,我一直很想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亮的!”

  “这个的原理是……通电就亮了。”

  “……噢!”

  槐序似乎听懂了。

  随即他转身看了看周离的床:“这个床也别致,可你一个人为什么要睡两张床?难道你还有个丫鬟什么的么?”

  “这是我小时候买的,那时候我和我弟弟一起睡,他睡上铺。后来长大了我们就没有睡一起了,上了中学后这张床也搬到了这个房子来。”周离回身看向目光乱飞的槐序。

  “那你不是想睡上边就睡上边,想睡下边就睡下边!”

  “差不多吧。”

  “真好!”槐序赞叹了句,然后又指着周离的书架,密密麻麻的,“这么多书你都看过吗?”

  “大多是教科书。”

  “噢!这个我知道!”槐序点头,他的目光继续到处飞。

  周离发现有些东西好像搞反了,于是在槐序的目光停顿在他桌上的风信子上、眼看就要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抢在了他前边:“你经常呆在那一棵树上吗?”

  “没有啊。”槐序的眼睛盯着风信子,“那棵草为什么长在水里?土都没有,根都泡白了。”

  “所以你今晚是特意在那个路口边等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啊,是巧合,说起来咱们俩还真是有缘。”

  “那你为什么又在那棵树上,你前几天都没在那里。”

  “是吗?那可真有缘。”

  “……那是风信子,淹不死的。”

  “风信子。”槐序重复道。

  “你说你刚醒,你是睡了很久吗?”

  “是吧。”

  “那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像你们有表,反正我觉得很久,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你们以前的世界是怎样的?”周离捉住了槐序话中的一点。

  “不记得了,反正不是这样。”

  “你觉得陌生吗?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嗯。很多都不记得了,偶尔能想起来一点点,应该醒来的都是这样。”槐序眼中露出了些许茫然,他脑中只有一些碎片,却连贯不起来,每每触及都十分难受。为了对付这种难受他只有让自己停止回忆。

  “你睡在哪?地下?棺材里?山洞里?”

  “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也都是这样吗?”

  “估计是吧?”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周离问到这个问题时紧抿住了嘴,“你们是从哪来的?”

  “妖?灵?神?怪?”槐序回答时双眼挺疑惑,仿佛和周离一样对这些问题不太确定,“叫得最多的还是妖怪吧,还有些很难听的脏话,至于我们是从哪来的……我听其他妖说我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所以你们不喜欢我们。”

  “你醒来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了么,我记得……”周离产生了疑问,“你的同类不是挺多的吗,互相结伴的也不少,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他们都不喜欢我,小的躲着我,大的也不肯让我呆在他们的地盘。可能因为我长得像人吧。”槐序说起这话时有点生气,“其实我很好相处的,我觉得。”

  “你刚刚还说你听其他妖说,你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怎么了?”

  “他们都不愿意和你接触,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

  “我有特殊的请教技巧。”

  “哦。”

  周离算是明白了,这位刚才对他说‘你问呀,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主其实自己都还糊涂着,压根无法为他提供多少有用信息。而且这些信息他还不太敢信。

  于是他收回了目光,转过身默默拿起笔,外边嘈杂的雨声令这个初夏的夜显得格外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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