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旧事 第77节

  “师父他老人家的故乡就在高山县,我答应过要将那口大刀葬于故乡。此事因你而起,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吧!”

  该死!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把自己给搅合进去,作茧自缚这个词用在我身上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说白了他就一句话,我如果不去高山县,鱼如意就不还给我。还别硬,逼急了他就去找黄老、蓝婆,这事儿没完。

  看来没的选了,只能再次低下这高贵的头颅和他去高山县一趟。

  东子本想和我一起去的,但他的双手还没好利索,需要继续休养一段时间,此行就不带他玩儿了。古杨和章蕾嘛!人家一对儿小情侣没必要陪我餐风露宿。这样也好,省的待在一起虐我这单身狗。

  小美本来想去但遭到高老的强烈反对,高家近些日子很不太平,他已经放下话去,所有人禁止外出。

  说来说去此次高山县一行只有我和俞兰亭两人,看到其媚眼中闪过的那丝狡黠,我意识到自己又他妈上了这娘娘腔的恶当了。

  ……

  高山县不在长丰市,属山西和内蒙的交接处,此处丘陵纵壑、山路崎岖。我们也在这里和戏班子分开,他们回了京城,我和俞兰亭则向西进入茫茫大山之中。

  由于年代太过久远,闻凛冬说的故乡‘房廊’早被改了地名,至于改成什么一时半会儿打听不出来。

  并不是说没人知道百年前的房廊在什么地方,而是建国以后房廊这片地界被分成了‘廊南’、‘廊中’和‘廊北’三个大镇,闻凛冬到底居住在哪一片只能一步一步的查。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百多年了,于他同辈的老人早死了,留下的小辈谁也不知道当初‘活霸王’的故乡到底属于哪一镇。

  只能通过姓氏来查询,几天下来终于打听到‘房廊三镇’中姓闻的大多居住在‘廊中’和‘廊北’一代,我们便先从廊中开始查起。

  事情进展的不顺利,说来还是因为闻凛冬的那口大铁刀。这玩意儿又大又沉很不好拿,关键还属于典型的管制刀具,即上不了汽车也无法邮寄。

  这些天不是坐黑车就是蹭老乡的拖拉机,最惨的一回我愣是扛着它足足走了十几个小时。

  要不是后来有位好心人提议焊个架子下面镶上轮子,把刀放上去拖着走,我敢保证到不了闻凛冬的老家,我就先行一步陪他老人家驾鹤西游了。

  这一天我正在镇上的面摊上吃着一大碗炖肉面,远远的看到俞兰亭满脸郁闷的走了过来骂道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别吃了,打听路去。”

  我头都没回继续吸溜着碗里的面条哼道:“嗯!等再吃一碗就走。”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两只大空碗,眉头一皱骂道:“你可真是个吃货,这都三碗了怎么还要吃。”

  “这能怪我吗!”不说还好,一说气的我面条都从鼻子里喷出来了,回头吐着面沫子叫道:“你每天驮着个七八十斤的大刀走走看,累不死你,这哪儿是游玩,分明是雇了个民工。”

  说完我猛地回头举着筷子向面摊老板大喊:“老板!再来一碗,多放肉,外加两瓣蒜。”

  “好嘞!”不大一会儿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炖肉面走了过来,顺手放下两瓣蒜笑道:“真是好后生啊!这饭量不比我年轻时候差,哪个工地干活,挣的不少吧!”

  我夺过大碗就是一通埋怨:“挣屁呀!白贴功夫,还被老板埋怨,我就是个受罪的命。”

  “吆!小兄弟,那你这病可要治一治了。”老板乐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啥呀啊!一分钱不赚还干那么重的活儿,你不是傻了吧!”

  我一听苦笑一声,转头用那张喷着蒜味儿的大嘴在俞兰亭的脸前大笑:“是!是!我就是个傻子,大傻子!”

  “咦!转过脸去,好大的味儿。”他捂着鼻子,媚眼一瞪狠狠的剜了我两眼。

  “吆!”这时老板才看到俞兰亭,稍加思索抿着嘴笑了:“原来是给老丈人家干活呀!那就难怪了,难怪了……小伙子加油!今天干活多流汗,往后彩礼少出钱,听叔的,叔是过来人。”

  “噗……”我被他的话一口面喷了出来,吐了他满满一脸骂道:“谁老丈人呢!我连女朋友姓啥都不知道,哪来的老丈人。你啊!你把你闺女嫁我啊?”

  老板抹了一把脸上的面沫子,鼻子一抽不理解的看向旁边的俞兰亭疑惑道:“这……这位水灵的姑娘……不……不是你‘茬子’呀?”

  茬子!在房廊指的是对象的意思。

  “哎哎哎!”俞兰亭一听不开心了,弯眉一抖,杏眼一瞪,伸出一个兰花指怼向老板叫道:“谁!谁!谁!你说谁是姑娘呢!老娘我可是纯爷们,再胡说掀了你的摊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俩玩这个

  老板哪里见过这阵势,当时就吓蒙了,嘴里哆哆嗦嗦的说:“哎!哎吆吆!哎呀妈呀……大姐!不是,大爷,还不是,大兄弟你消消气,看我这眼睛,这破嘴,没认出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介意……别介意啊!”

  “哼!”后者嗔怒一身,扭腰转了过去不再理会我们两个。

  “哎呀!活了五十多岁,今天算是开眼了……”老板擦了一把额角的汗转身看着偷笑的我没好气的骂道:“你们两个玩这个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去!”我一听差点再把面喷出来,拉着他解释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老子不是‘兔子’,他是唱戏的,旦角,入魔了。”

  “哦!唱戏啊!”他这才明白过来,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我们房廊三镇自古就是梨园圣地,听老人说早些年还出过一个叫‘活霸王’的名角,现在……现在戏班子也不少啊!”

  “等等!”俞兰亭耳聪,一下子就听到了‘活霸王’这三个字,猛地回头拉住老板的袖子叫道:“你说什么,活霸王?”

  后者被他这一拉,都拉傻了,用力的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俞兰亭惊喜之余脸上的五官都变了样,既诡异又吓人,不住的摇晃着大喊:“那他姓什么,是不是姓闻,叫闻凛冬?”

  “哦!是吧!你说是……就是吧!”

  “把手撒开,老板都让你吓到了。”我急忙拉开他的手转身向惊魂未定的老板笑道:“老板!别怕,别怕,他不吃人。”

  后者被我安抚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嘟囔道:“这哪像不吃人啊!我看连骨头都能嚼碎了。”

  我没顾上搭理他的废话急忙问闻凛冬的事情,很可惜,他只是听一些早已故去的老人说过那么一嘴,说在近百年前房廊一代出过一个‘活霸王’的名角曾经盛名一时,至于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活霸王’是谁,又居住在哪里,从开始到最后只知道个名号而已。

  “不过……”就在我以为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他忽然挠着鬓角嘟囔道:“要说这个‘闻’姓并不多见,倒是再廊中听说过有这个姓。”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打听了半天都没听过闻凛冬这个名字,实在不行只能去廊北一代找了。”我没好气的说道。

  “这样啊……哎!”他忽然眼睛一亮问道:“哼哼庄你们去了没有?”

  “哼哼庄!那是个什么地方?”我被这奇怪的名字给笑到了。

  “哦!那是诨名。它有个官名叫‘净坛祠’,只不过由于那里的人几乎全部靠养猪为生,一进村就能听到肥猪哼哼唧唧的叫声,所以私底下都叫它‘哼哼庄’。”

  “哎吆!这个外号起的好形象。”我的脑海里仿佛已经涌现出一堆白底黑花的大肥猪围着我哼哼。

  “说正事。”俞兰亭可不管这些,忍不住问道:“那这哼哼庄和‘活霸王’有什么关系?”

  “有啊!”老板笑道:“你们不是找姓闻的嘛!我知道在哼哼庄里有那么几家养猪大户就是姓闻。”

  说着他一指我碗里的炖肉笑道:“我和他们有点业务来往,说不准你碗里的肉就是哼哼庄里的猪。”

  我和俞兰亭对视了一眼,他点了点头,在廊中这几天几乎已经找遍了。倒是这哼哼庄还没有去,如今看来只能到那里去碰碰运气了。

  “好嘞!小兄弟。聊了这么久我感觉咱俩挺投缘的,给你个地址和电话号码,你去了就找这个人。”说完他顺手在一张破纸上刷刷刷写了一个地址和人名。

  我低头一看险些笑出声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闻来香’,这哪是人的名字。

  “没错!这就是个外号,真名那么麻烦,哪有外号响亮。你们去了哼哼庄见到那个‘闻来香’提我‘北街老炖’的名号就行了,最起码能管饭。对了,那里一年一度的‘赛猪会’就要开始了,很热闹的,不妨看看去。”

  事不宜迟,马上动身。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多钟,从镇上去哼哼庄坐拖拉机少说也需要两个小时,到了地方也就四五点钟了,今天注定要在那里过夜了。

  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今天的命比较背,打听了一路也没有拖拉机顺道去哼哼庄的。我提议不如先把大刀寄存在镇上,等确定了再往回运。

  俞兰亭虽然不愿意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把大刀寄存在‘老炖’的后院,徒步去哼哼庄。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七点钟的样子了。

  夕阳西下,满天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前方的村落中已灰蒙蒙一片,一阵凉风袭来叫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两旁是巍峨的高山,夹着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一直通向村庄的尽头。在路边矗立这一方巨大的怪石。

  ‘净坛祠’三个朱红色的大字如同鲜血一般刻在上面,分外显眼。

  这时我掏出老炖给的那张纸条给那个闻来香打了个电话,可是很不巧,他现在正在外地卖猪,让我们先进庄找到村主任暂为接待。

  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两个只好一步一步的往里走。

  “你说这个哼哼庄为什么要叫‘净坛祠’呢?”一边走着一边有一句每一句的和俞兰亭说话。

  “这……”后者想了半天摇摇头:“或许这里的坛子特别干净吧!”

  “这解释也太牵强了,那如果这里面的人都特别爱干净岂不是要叫‘净身祠’了,一窝太监?”我笑了。

  这话一出他不说话了,下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憨笑两声闭上了嘴。

  “小羽!”好大一阵子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少了点男人味?”

  这……这话太给自己面子了,你哪儿是少了点,是压根就没有,要不那老炖也不会把你认成女人。

  我当然不能这么说,眼珠眼珠一转笑道:“不能这么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嘛!再加上受职业所限可能往女人那边靠的多了点,不要紧,不要紧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往事

  “我出身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了别的女人然后就和我妈离婚了。”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两声:“你知道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有多难吗!很难……”

  此时我才知道俞兰亭的身世居然这么可怜,父亲的狠心离去使得其母性情大变,自甘堕落,最后……进入了风云场所。

  每天游走在各种男人之间极力周旋,过着不人不鬼,还被邻居指指点点的生活。从小俞兰亭就遭尽了旁人的白眼,更有甚者说他是野种,根本不是其父亲生的,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也从那时开始他变的胆小、懦弱起来,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忽然有一天站在自己面前用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打走那些欺负自己的坏孩子。可是没有,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过去了,母亲的身边换了无数个男人,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

  渐渐的他变了,他变的绝望了,也变得爱打扮起来,有事没事偷着母亲的化妆品在脸上抹。他想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因为漂亮的女人身边有男人呵护、保护,他好渴望那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好羡慕……那种感觉就好像父亲回来了。

  他天生一副好皮囊,一副好身材,再加上其有意无意的矫正,渐渐越来越像一个女孩子,真假难辨。

  可越是这样越会遭到同学们的嘲笑,说他是娘娘腔,说他是二姨子。他很痛恨这个称号,但又在痛恨之余渐渐的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美啊!我很漂亮不是吗?我比那些女人更漂亮,更美丽,更加能乱人心魄。看看那些男同学,分明在嘲笑我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东西,是疑惑吗?是凌乱吗?还是有着抵抗不了的情欲。

  哈哈哈哈……就是这种效果,我要让你们纠结、凌乱、挣扎、疯狂,在世俗、理智、本性、情欲中反复的折磨与煎熬,颠覆你们这些臭男人的人生观,让你们分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还是相貌丑陋的女人……

  不以美貌惊天下,便以风骚动世人。

  我要让世人知道能做到这点的并非女人的专利,男人一样可以做到,并且能做的更好。

  很难想象按照他的这个想法走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结局,不过万幸这时他的第一个师傅出现了。

  她是一个标准的女人,美丽、妖娆、动人心魄,一生只唱‘青衣’也用一生在寻找可以继承自己衣钵的传人,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天资聪慧的门生。

  或许连她都没有想到,自己如此苛刻的收徒条件居然在眼前这个漂亮的令人发指的小男孩身上一一对应。

  “想做女人吗?那就跟我走,我会让你变成京城第一名旦。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自惭形秽,让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意乱情迷。”

  这是师傅第一次和他说的话,那时候俞兰亭还小,不明白什么是自惭形秽,也不知道什么是意乱情迷。

  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愿意接受他,愿意承认他,最关键的是可以离开这个家,离开旁人的指指点点,离开自己的母亲和那些从来没有认清面目的男人们。

  不得否认俞兰亭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五年!短短的五年他已经小有名气,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又过了五年他打败了自己的师傅成为第一名角,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乱了。

  母亲死了!服毒自杀。

  在看到母亲留给他的遗书时俞兰亭惊呆了,遗书中母亲向他述说了这些年来的苦。没办法,一个没有技术、背景的女人很难在这腌臜不堪的世道活着,为了养活俞兰亭她只好自甘堕落,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不愁吃不愁喝的长大。

  却也因此忽略了他的内心,忽略了他的精神世界。当有一天下班回家看着自己的孩子化着一手漂亮的妆问自己好看不好看的时候她哭了,她真想告别这一切专心的回来照顾俞兰亭。

  但是不行,饭要吃,生活还得过。或许等他长大了就正常了吧!她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宽心,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

  后来俞兰亭去了戏班算是有了一个前途,她真的很高兴,高兴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但是,从那以后俞兰亭便很少与她联系,她知道自己的孩子看不起自己,甚至有些恨自己。

  不过这不要紧,她要赚钱,赚更多的钱,为自己的孩子打通关系,让他成为人上人,让他站在人群的最高层鄙夷的俯视苍生。

  ‘兰亭,你现在好了,出息了。妈!已经给不了你什么了。能给你的只有一个干净的身世,不让人们在背后说你有一个不干不净的母亲。所有流言蜚语就让它随着我的死去一起消散吧!这……是妈给你最后的保护!从今以后你是干净的,你……要好好的活着!’

  读完母亲的遗书后俞兰亭笑了,笑着笑着哭了。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三年以后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不!没变,他还是那样妩媚、漂亮,令人意乱情迷。

首节上一节77/357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