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旧事 第52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脸色晒的有些黑。不过那身笔挺的中山装却洗的一尘不染,乍一眼看去精神矍铄。

  “镜子呢!镜子呢!”开门后章刻云第一眼看的不是小蕾,也不是古云,更不是我和高小美,而是手中包裹着古镜的布包。

  “老头!”章蕾摇晃着手中的布包,点着脚笑道:“想看吗?”

  “想!想。”他的眼睛都直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布包看。

  “想就叫我一声乖女儿。”小蕾得意了。

  “好!好!女儿,我的好女儿,快给我看看。”

  章蕾不由得放出胜利的笑容,把布包扔给了他,抬脚就要进门。

  ‘砰!’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猛的关上了,要不是我们走的慢点一准儿被拍出来。不过小蕾就没那么幸运了,鼻子被木门拍出血来。

  “等我看完镜子,再找你算账,给我在外面站着。”门里传来章刻云的怒喊声。

  “你这个老家伙……来劲儿了是不。”小蕾的脾气有多爆,当下就要找砖头砸门,我和古杨赶忙把她拦住。

  “蕾蕾啊!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消消气……消消气!”古杨急忙拉着小蕾坐在楼梯上不住的安慰着。

  后者忍不住指着房门大骂:“看到了没,这就是我的亲爹。亲闺女进门居然连门都不让进。行……我给你十五分钟时间,再不开门脱离父女关系,不认了。”

  事实证明她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房门内一丝动静也没有。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嘴里面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说什么要不是看在死去亲娘的份上,怎么怎么着,说了一大堆怨恨的话。

  就在这时候房门忽然开了,却不见章刻云出来。无声就是默许,我们几个赶忙走了进去。

  章刻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看着古镜,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小蕾早已习惯,见怪不怪的走到厨房取出四瓶矿泉水扔了过来嚷道:“别拘束,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想脱鞋就脱鞋,没事儿……”

  说着他一伸脚,把两只鞋子甩了出去,斜靠在沙发的贵妃坐上喝起了水。古杨没敢那么放肆,只好挨着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我和高小美则紧走了几步站在章刻云面前,像个小学生似的眼观鼻、鼻观口,静静的等待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章刻云缓缓的摘下鼻子上的老花镜抬头看着我和高小美说:“这镜子是你们的?”

  “不!”我赶忙摇头,转身一指贵妃坐上的古杨说:“是杨子的东西,我们只是想请教您它的来历。”

  他侧身看了看躺着的小蕾,又看了看满脸堆笑的古杨,丧气的闭上了眼睛问道:“你们和这小子是什么关系?”

  “同学,初中同学,也是朋友。”我如实回答。

  “朋友!”他忽然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指着远处的古杨叫道:“我看你们两个的言谈举止想必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和这种小混混为伍呢?”

  “这……”这话让我怎么说,看来古杨这小子真是不招未来老丈人的待见。

  “喂!老头,说话注意点。杨子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什么混混。”躺着的小蕾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给我闭嘴。”不说还好,一说他更加火大了,一指小蕾骂道:“你还不如他呢!想我章家世代书香门第,我章刻云好歹也是一个考古教授,怎么会教出你这么没正形的女儿来。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脸上画的是什么,头上染得又是什么,像个鸡毛掸子成了精似的,丢人啊!”

  “你懂什么,这叫杀马特,当下最流行了,个土帽子,除了每天看着那些盆盆罐罐,眼睛里还有谁。”小蕾自然也不敢示弱,嘴里的话越说越难听。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就要打起来了。我赶忙冲古杨和高小美使了个颜色,让他们劝一劝。

  “叔叔!您别生气了。”高小美小鸟可人的挨着他坐了下去劝道:“年轻人和长辈的思想难免有差异,时代不同了,自然所想所做的也不一样,您老要理解。”

  “我怎么理解。”后者气指着远处的小蕾喊道:“这叫流行吗,染个鸡毛掸子扣个鼻环就叫流行了吗。流行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现象,指的是社会上新近出现的或某权威人物倡导的事物、观念以及被人们接受和采用的行为方式。”

第一百零八章 何为流行

  他说到这里又指着小蕾说道:“他们这也叫流行,也叫时尚,简直就是借着流行的名义滋生出的变异毒瘤,祸国殃民啊!”

  这老头还真是教科书般的存在,说起话来有根有据,有板有眼的,只是有些上纲上线了。

  高小美笑了笑继续说:“是!是!是。我们年轻人嘛!经验不足,在前进的道路上难免有些偏移。还要多仰仗您这做长辈的提点才行。”

  “明白就好。”后者激动的拍了拍小美的膝盖叹道:“我不是老古董,也年轻过,也年少无知轻狂过。也知道要顺应时代的潮流,只是……只是你们年轻人要悠着点,别学那‘拿来主义’,捡起洋人的东西就用。”

  其实说白了,并不能怪小蕾一个人。当年章刻云沉迷考古忽略了家庭,其母死后又疏于管教,这才使得她变本加厉,越来越叛逆。

  而小蕾也并非真的不认他这个爹,只是想让他在空余的时候多关心关心自己。之所以把自己打扮的这么非主流也是想引起注意,谁知道适得其反。

  不得否认小美在劝人调解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几番言语下来这对父女都陷入沉思,不说话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彻底解决两人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更不是小美的几句话就能化解。但,这是一个契机,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靠他们自己。

  好不容易调解好了气氛,我赶忙向小美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快点问正事。

  “叔叔!听小蕾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能不能说说这古镜的来历呢?”她赶忙问道。

  “哦……”章刻云缓过神儿来,缓缓的拿起古镜幽幽的说:“这面铜镜叫‘瑞花祥云铜鉴’是明朝末年的匠人模仿唐代的遗风所铸,虽不能说价值连城,却也很珍贵。”

  “那这背面的祥云图案又是什么意思?”我急忙问道。

  “怪就怪在这祥云图案上。”他指铜镜背面说:“众所周知佛教在唐朝最为鼎盛,道教反而式微。这明朝匠人既然想模仿唐风,为什么不刻佛教图案,而转刻道教的仙云呢!说不通啊!”

  “那这云在道教中又指的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章刻云没有立即回答,站起来在房间里反复的踱着步幽幽的说:“一般来说道教的仙云指的是飞升之意,意指乘云得道,驾云成仙。”

  “那有没有刻在棺材上的呢?”我急忙又问。

  “棺材?”他想了想点点头说:“也有。毕竟数千年来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人人都想成仙,摆脱轮回。在棺材上刻仙云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不过据我所知单刻仙云的却没有。”

  “噢!这是为什么?”

  他笑了:“很简单。因为人都死了,不可能修行成仙,唯有刻些诸如‘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八仙’之类的得道神仙,期盼他们可以帮助自己摆脱苦海。单刻仙云什么的完全没意义。”

  话说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了,章刻云知道的只知道这么多,无法给予更多的线索。

  不过由此可以推断,那棺材出自明朝末年,并且里面的人生前信奉道教,可是有一点还是说不通,从石棺来看这个人一定不是穷人,为什么下葬的时候只做了一个石棺,却没有给自己修坟墓呢!

  “这……我就说不上来了。”章刻云摇摇头说:“或许那棺材是从别的地方运来的,又或者是出自亡者生前的某个遗愿,古人啊!有的时候比咱们还要思想开放,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做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东子。

  我不仅有些乐了,这小子终于沉不住气了,接起来笑道:“怎么了东子,想我……”

  “想你妹,快来步行道观海小区三十五号楼,出事了……”

  事情真是一桩接着一桩,仙云图案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东子那边却又出事了。

  这话还要从那颗在柳林镇地宫的‘瞳石’说起。昨晚东子甩开我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找到了那个十分厉害却又很神秘的‘张叔叔’,他的意思很简单希望用那两块‘瞳石’给高家行个方便。

  用他的话来说,只要这个‘张叔叔’肯说话,空山苑就能再度开工。

  可是,他还是忘记了我的话,‘瞳石’虽是个稀有的宝贝,却有令人产生幻觉的副作用。那‘张叔叔’得到宝贝后高兴坏了,整整的看了一晚上,自然也整整的在惊吓中度过了一夜。

  高小美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我只好独自一人离开。

  步行道!观海小区!

  并不是一般的小区,因为那里没有楼房,而是一排一排的独门小院。从外表来看,并不豪华,不但不豪华,反而有点寒酸。

  但是,如果你敢小看住在这里的人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长丰市可是寸土寸金的,在这里建造独门小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费资源,而且浪费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是一种象征,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这种象征绝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这也就是高家那么有钱也只能在城外买下一座山建造别墅,却不能在这里买一进院子的原因。

  因为!他没这个资格。

  但这个‘张叔叔’却住在这里,其身份已经不用多猜,也不敢再猜了。

  再次见到东子的时候他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反复的在门前转悠,双手不住的揉搓着。自打认识这小子以来,从来没有见他这么魂不守舍过,还是因为别人的事情,如此的着急。

  “哎呀!我的亲爹啊!你可算来了,快快快……快跟我进去。”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跟我怄气了,拉起来急冲冲的往院子里走去。

  这进独门小院虽然不算豪华,但设计的十分精致,有种简约而不简单的感觉,从而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但东子并没有给我多余的时间来参观,一直拉着我急冲冲的走上了二楼。

  “啊……走开……走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缠着我……啊……”

第一百零九章 张叔李婶

  这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那人嚎叫成那样在一楼居然听不到,直到上了楼梯看到有三个粗壮的大汉摁着一个白脸瘦子。

  这三个壮汉放在外面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但此时居然有些控制不住床上那单薄的瘦子,足见此人的内心恐惧到了何种地步。

  在旁边还有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漂亮女人,正一脸焦急的抚摸着那瘦子的脸不住的哭喊着:“老张啊!你要坚持住啊,小东已经去找大师了,一定会好过来的,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但此时她的话男人完全听不进去,依旧没命的嚎叫着。

  “李婶!”东子上楼以后叫了那女人一声。

  后者一看他回来了,急忙紧跑两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喊道:“小东你可算回来了,大师呢……大师在哪里?”

  说着她的视线越过我们向楼梯的方向看去,但那里却是空空一片。

  “他就是王羽,我和你说过的……”东子轻轻的推了我一下介绍。

  “你……”当女人看到我的时候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这很正常,在寻常人的印象中大师可不会这么年轻。

  不过此人也不是一般人,稍微愣了一下过后急忙拉住我的手焦急道:“小大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老张啊!他都闹了一夜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索性什么也没说,紧走几步来到床前,看到床上的这个男人已经折腾的有些虚脱了。

  这个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从五官来看年轻时一定是个难得的帅哥,但此时已经被折磨的面目狰狞,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一脸,眼神中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恐惧。

  我急忙用中指的血去点他的额头,不过却只能使他的疯狂稍微平静一下,然后又开始大喊大叫。

  “你的方法我也试过了,不行啊!”

  在柳林镇李家地宫里我曾经用这种方法使东子恢复清醒,所以他是知道的,但这一次却失灵了。

  “不是失灵,是效果太弱。”我摇摇头说:“他被‘瞳石’致幻太深,外加上内心的恐惧十分厉害,所以寻常的方法无法将他拉出来。”

  “那怎办,我家老张可不能出事儿啊!”那个被东子称作李婶的女人一听便着急了。

  我摇摇头说:“现在不是我不想把他从恐惧中拉出来,而是他沉溺在恐惧中无法自拔。”

  “什么意思,人在害怕的时候巴不得赶快摆脱,哪有人会沉溺在恐惧中不愿出来的呢?”东子疑惑了。

  他疑惑,我比他还要困惑。一般人碰到害怕的东西都会本能的选择逃避,但这个张叔似乎是个例外,可以肯定他现在陷入幻觉中,见到了生平最害怕的东西,但是却不愿意摆脱。

  这的确很矛盾,但事实的确如此。至于内情是什么,就琢磨不出来了。

  换而言之,不是我不能将他拉出来,而是他压根就不愿意清醒。

  听了我的话后,东子似乎有些明白,转身向李婶问道:“婶!张叔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没有啊!”后者想了想说:“你张叔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天不怕地不怕,我已经嫁给他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他怕过谁。”

  后者点点头:“是啊!这点我知道。我爸已经够凶的了,张叔都敢和他拍桌子瞪眼,真的很难相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怕成这样。”

  “这都是表象。”我摇摇头说:“外表越强大的人,内心往往越脆弱。一定有某件事情,或者某样东西给他的内心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这我就真不知道的。”李婶摇摇头说:“除非在我嫁给他之前,但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

  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张叔忽然停止了苦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傻笑起来。

  “老张……老张……”李婶以为他快醒了,急忙去喊,但后者却依然在那里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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