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没有开口,只是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就在那里,有一个人颅骨堆。
一片朦胧,明明月色如此皎洁,但偏偏看不清后面是什么。仿佛……人骨堆就是一条线,一条阴阳的分界线。
但在数百米远处,能隐隐看到卷起的波涛。
“瀑布。”秦夜肯定地说道。
无声的瀑布。
这里,一切都是死寂的。哪怕瀑布,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那种神圣的仪式感,如同巨手一般抓紧了每一个凡人的心。
圣灵不允许一切打搅。
“大人……”哪怕是阿布拉这种凡人,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妙,那是距离死亡咫尺之间的直觉。他呼吸都粗重了,情不自禁地抓着秦夜的西装下摆。
“那里就是冥河的尽头。我们在最下游,上面‘放尸’,一定会经过这里……准备吧。”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走,要用如此繁琐的方法进入的地府,这本身就是一道程序,相当于入境“护照”,关键根本不在于在哪里放尸,而在于这道流程。
“大人……真、真的要去?”阿布拉颤抖着发问。
“你也可以不去。”秦夜转头微微一笑:“或者……用另一种方式去?”
阿布拉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敢开口。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一片寂静,忽然,秦夜的闹钟响了起来。
五点整。
逢魔之刻。
就在同一时间,这座山忽然响起一片轰隆的低沉咆哮,仿佛……山洪爆发!
开始了……非洲地府的入境程序……秦夜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围,他不想错过精彩的瞬间。
轰隆隆……声音越来越响,到后面,宛若海潮轰鸣,四面八方的轰隆声连成一片,惊涛拍岸。
越来越近,越来越快!秦夜听了三秒后,目光陡然望向上游位置。而阿布拉也同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银白。
一片银白,在月光照耀下奔腾而来。距离他们还有很远,这种声音……这种阵势……阿布拉张大了嘴,两腿一软瘫软到地面:“这……怎么可能?”
那是浪头。
三米宽的溪流,此刻奔涌出数十米宽的浪头,如同海啸一样冲过山林!朝着瀑布之处奔涌而去!
轰!!若万马狂奔,阴差引路,不到五分钟,那片浪头瞬间冲过他们面前,顿时,三米溪水暴涨为数十米宽的河面。秦夜终于明白,那些湿润的河床是怎么来的了。
然而这根本不是最令人震撼的,真正恐怖的是……这片河水中……布满了尸体!
整整齐齐,就像睡着了那样。双手放在胸前,身下牛皮铺开,如同莲叶托着荷花,密密麻麻,顺着河水一路狂涌而下!
所有尸体,眼睛都是睁着的。
如同想要再看一眼这个世间。
扑通……刚刚站起一点的阿布拉,此刻双腿软的如同面条,拼命想站起来,却根本站不直,只有口中发疯一样的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这座山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水源……不!这些尸体……这些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而且……而且这都是刚死的人!刚死的人怎么能飘在水上!不应该沉下去吗?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秦夜死死盯着这条大河,尸体看似不少,实则只有几百具,但那顺河而下的声势太过盛大,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尸潮的尾端。
“准备。”他深呼吸一口,沉声道。
阿布拉战战兢兢地将牛皮铺开,秦夜一把抓住两张牛皮,就在最后一排尸体冲过的时候,猛然一甩牛皮,将阿布拉甩到了上面。根本没空听他的尖叫,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蓬……就在他躺倒在牛皮上的一刻,神奇地发现,周围的声音再次消失。哪怕河水就在身下奔涌,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如同静谧的湖面上,悄然划动的独木舟,甚至感觉不到牛皮在动!
“通往冥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么?”他干脆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这场活死人之旅。
第648章:冥河与裁缝(二)
沙……漆黑的手指轻轻从悬挂的牛皮上扫过。一位身材微胖,穿着红色长袍,叼着烟斗的男子,仔细清理着悬挂空中的无数牛皮。
这是一件石屋。屋子不小,大约有四五百平。高度也非常古怪,竟然有十米之高。里面挂满了牛皮。这些牛皮已经被处理地几近透明,粗略看去,宛若一间人皮缝纫店。
男子手里捏着小刀,熟稔地修剪着一件件尸衣。偶尔从烟斗中吐出一片烟雾,让这里充满了诡异的气氛。而就在他仔细修理牛皮的时候,忽然,传出了“卡”的一声脆响。
他捏着小刀的食指,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折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
“毕竟是死了三十年的身体了啊……”男子轻叹一声,将食指掰正:“也是时候换一具骨骸了。也不知道在冥府之门工作,什么时候能凑够换骨的钱……”
就在此刻,石屋中忽然响起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叮当之声。就在屋顶上,竟然挂满了骨头薄片,拴在一根根红绳之上,相互撞击间,如同风铃一般清脆悦耳。
“又到时间了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小刀,拨开一张张牛皮,朝门外走去。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门口,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从鬼差,到拘魂,到无常!眼眶中,两点苍白的鬼火也跳动起来。
而行走过程中,周围不断有漂浮的阴灵递上长矛,骨环,纯金打造的头饰。粗重的金色颈环以及各类饰品,到门口之时,简单的红袍已经因为这些极富名俗风情的首饰而变得威严厚重。
和华国的精雕细琢不同,他的穿着带着一股粗犷的野性风味,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不够威严,缺乏美感。
十米高的大门口,早已经有两位阴灵等在门口,随着他的到来,提前一步打开了大门。
卡拉拉……一片光华没入屋内。那不是太阳的光芒,而是火炬的颜色。男子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离地一寸,凭空悬浮飘了出去。
大门之外,是一幅光怪陆离到让人咋舌的画面。
这里,是一座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