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亮也双手合什,不是很标准,但此时的诚惶诚恐,却是真的。
“那就好。”干瘦男子放心了。
“你们用过早餐了么?”吕文亮问道,“来吃早餐吧。”
“多谢施主。”
干瘦男子认真谢过。
“师傅客气了,请。”
进了小餐厅,工作人员已经按时准备好了早餐。
吕文亮扫了一眼餐桌,着急道:“我去安排人看看有没有素的,这…………”
谁知道,没等吕文亮说完,
干瘦男子和面具人就已经坐了下来,
用一种很虔诚地态度拿起食物,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师傅,你们不吃素么?”吕文亮问道。
“吃素。”干瘦男子回答道。
“那…………”
“化缘之物,施主给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这是缘法;
化缘,本就是此意,缘,是不分荤素的,强调荤素,本就是一种着相。”
“是我招待不周。”
“施主严重了,佛在心中,信仰在心中,我一向不喜酒肉穿肠过这句话,但它自有其道理。
食素,苦行,戒律,是为了让你更接近自我,更接近佛;
至于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吃了有罪孽,太过执于此,反而是真正入了魔。
佛者,是为众生平等,而非隔绝众生。”
“是,是我唐突了,多谢师父指点,受教了,受教了。”
吕文亮也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面具人吃得很少,干瘦男子吃得挺多。
早餐快结束时,
干瘦男子放下餐具,问道:
“施主,我们还需多久上岸?”
“再有三个多小时吧,快了。”
干瘦男子看向面具人,想说什么,却没等他开口,面具人就站起身,独自走出了餐厅,来到了甲板上。
他,又在看海了;
他爱看海,就像他爱看天一样。
他等了一年前,地狱的天才发生了变化,只是,他真正想要的,却没有真正的出现。
准确来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说不出来,也描述不出来,但至少,他能确定什么不是自己想要的。
干瘦男子走到菩萨身后,
道:
“菩萨,还是我驮您先上岸吧,这船固然比千年前的舟船要快许多,但终究还是太慢了。”
菩萨摇摇头,道:
“入乡随俗,既然来了人间,就得遵守人间的规矩,昨晚的你,已经破戒了。”
干瘦男子低下头,表情虔诚。
“越是觉得没多少东西可以束缚住自己的时候,就越是要当心,因为这也是越容易犯错的时候,别看这阳间一直风平浪静,但它终究是有其风平浪静的理由。”
“阴阳,不是已经变了么?”
“但还没到显现出来的时候。”
菩萨说完,转过身,背朝大海,看着船舱。
“昨晚,我又做梦了。”
干瘦男子闻言,面色一变。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么,獬豸,已经死了。”
干瘦男子马上道:“但它……”
“没有但。
獬豸死了,融入了规则;
普通人死了,尸身腐朽回归大地;
这二者,又有何区别?
你硬说,獬豸死了,却还活着;
但这阳间,也是如此,有的人死了,却依旧活着。”
“菩萨……”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很高看他,但最后我却发现,我还是不了解他,还是小看了他。
我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他直接就走了,把整个地狱丢给了我。
到头来,却是这般结果。”
“菩萨,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找不到他的,除非等我代替他死了,否则他不会让你找到的。”
“那我们现在…………”
“只是随便逛逛,如同化缘,化到什么,就吃什么;
逛到什么,就看什么,遇到什么,就见什么。”
既然算不到他的藏身之处,
那就让缘法,
来试试,
看能不能碰到他。
菩萨的目光看向了船前,
面具下的一双眼眸里,荡漾着的是一股疲惫,隐藏在疲惫深处的,则是一抹深邃。
“菩萨,找到他,就能找到办法了吧?是不是还要抓住他。”
菩萨笑了,
道:
“这些年来,阴间来的亡魂很喜欢说一句话,叫苍天有眼。”
菩萨抬起头,
看向天空,
“以前在下面没什么感觉,下面的天空也和阳间的天空不同。”
“我愚钝。”
“你就当那把轩辕剑,现在就挂在天上就是了。”
“是。”
谛听抬起头,
开始想象天上有一把遮天蔽日的轩辕剑。
“如果我找到了他,确认了他,那就意味着,他失败了,他逃不过这天上的眼睛。
所以,我很不喜黄帝的做法,他自己不想走上那条路,不愿成仙;
这就罢了;
却直接一剑下去,斩断了往后所有人的成仙路。
甚至,自己当人死了还不放心,留下这道规则,留下那把剑。
只要这把剑还在世上一天,这世间,终究不会再出现真仙。
他太霸道了,也太不讲道理了。
就因为他自己不想成仙,别人,也必须不能成仙。
这使得后来者们,无论再优秀,再堪破大道,回归本义上,其实无非是一个活得比较久的普通人罢了。
依然会死,哪怕你不去死,他也会帮你去死。
阳间的普通人,有意外,有老,有病,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会结束他们的生命。
而他,而那把剑,
就是他送给吾等的生老病死。
被看见了,就躲不掉。”
“所以,只要找到末代,问题就解决了?”
菩萨点头。
“对了,菩萨,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
“你问吧,趁我现在还清醒着。”
谛听听到这句话,仿佛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日在泰山顶上小庙里菩萨疯魔的画面,一时间,不寒而栗。
在那一天,他的鲜血近乎将阴间的整座泰山,染红。
好在,谛听终究是谛听,马上稳定了自己的心神,问道:
“那位,按理说,剑下应该会有他吧?”
“必然。”
“那位自己也清楚吧?”
“这世上,哪怕是旱魃,也不敢说比他更了解黄帝。”
“既然如此,末代已经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但那位,为何又两次下地狱,仿佛生怕别人不晓得,他还在,他还没陨落似的。
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上的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