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这片区域的风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阳间曾有智者,为了应付上面的环保检查,将光秃秃地荒山上涂抹上了绿油漆;
而此时,
谛听的鲜血,
宛若一座无比庞大的红色颜料罐,
将整座泰山以及其周边的这块区域,彻底地用红色去浸染。
悬崖壁面上,溪流上,植被上,
仿佛在苍茫之间,
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红。
谛听身上坐着的少年脸上挂着无比伤心焦急的神情,
内心里则是无比的激动,
洒吧,
洒吧,
再多洒点,
快洒点,
有谛听之血浇灌,
以后自己的庄园,注定将成为整个地狱最为肥沃的土地!
少年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自己成为地狱第一农场主时的巨大满足。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这种人的,他们的追求,背离大众的节奏,只是孤独执着地追求着属于自己内心的安宁。
在这一点上,
少年其实和菩萨很像。
大长秋口嫌体正直地出现在了山脚位置,小九站在他身边,替他撑着伞。
在他们二人身后,
还有七个常侍并列而立,
无论是以前的十常侍还是现在的九常侍,变化的是数字,但不变的是那种一家人不管干啥都要整整齐齐的坚持。
原本,大长秋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
他是见过菩萨这种人一天内被人打了三拳后到底是以何种姿态去唾面自干的,老实说,这事儿搁在他身上的话,他根本就忍不了。
就算忍了,也是形势逼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模样,忍辱负重,期待报复和反杀。
人啊,以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身上出了个伤口,吐口唾沫上去揉搓揉搓也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但随着地位和实力的上升,原本那些以前觉得没有意义的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重要到了不可侵犯的地步。
所以,这才是大长秋之前最敬佩,同时也是最畏惧菩萨的地方。
这种人,带着一种深深地执念,并没有被所谓的权柄和地位所腐蚀,所以,这种人一旦真的精神上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什么的,那将是最可怕的。
以往约束着他的执念,他的信仰,他的追求,在此时都将被忽略掉,
宛若一头被禁锢的凶兽,刹那间解开了其身上的所有镣铐。
啧啧,
大长秋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脑袋特意地往雨伞外头探了探,
舌尖等了会儿,还是等到了血珠子滴落上去,慢慢地品味了一下,带着点腥味和辣味。
“都帮我收一点儿,回去我找个什么东西泡酒喝,去了这个腥味。”
“喏!”
身后的七名常侍们各自拿出了储物法器,开始收拢起这漫天的血水,忙得不亦乐乎。
小九有些疑惑地看着大长秋,
道:
“哥,我们不上去么?”
“再等等,再等等。”
大长秋伸了个懒腰,
“苍蝇不叮无缝蛋,得先让这缝儿自己再裂开一点儿。”
小九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让人舒服。
“啪!”
大长秋一巴掌拍在了小九的后脑位置,
骂道:
“我都能开得起自己的玩笑,你在这里给我拿捏个什么架子?”
小九有些委屈。
“再哭丧着这张脸,信不信我就派你上去,给我们自己凑个八八大顺。”
“…………”小九。
…………
此时此刻,谛听并不清楚九常侍们正站在山脚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收集着自己的血打算回去酿酒;
就算是知道,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个了。
它更担心的,是菩萨。
佛和魔,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念之间,佛门之中,修佛到极致最后一不小心入魔的,不在少数。
而且,往往是那种越高的佛,才越是容易入魔;
这往往意味着先前的积累功德全都付诸东流,万丈基业一朝崩塌。
菩萨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供桌上,一会儿出现在蒲团上,一会儿出现在门口,一会儿出现在里屋;
每个菩萨都在念着佛经,都在许着大宏愿,都在说话;
谛听擅长监听一切,但在这一刻,它却没办法将菩萨的所有话语全都听清楚,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且它自己的意识,也在这之中不停地被扭曲着蹂躏着。
它想出去,却出不去,它清楚,自己已经被迫地被菩萨关于了这个牢笼中了,而这,本来是菩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自己将自己囚禁在了这里,是谛听本人,硬闯进来的。
它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菩萨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于阳间的凡人来说都不算太长的时间,对于这些寿元动辄千年来计算的地狱大佬们来说,自然就更短更短了。
但就是从那次阎罗下位之后开始,菩萨就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原本谛听以为以菩萨的能力,完全可以进行自我地调整。
因为他是菩萨,是地狱千年以来,真正的至高意志。
但问题,比谛听所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且当它真的打算过来查看时,却发现事情,已经棘手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强如大长秋尚且不敢在这个时候跑泰山顶上去瞅瞅,就足以可见一个意志不清醒的菩萨,到底有多可怕了。
“菩萨,菩萨,菩萨…………”
谛听还在一边忍受着煎熬一边继续呼唤着菩萨。
它现在做的,无非是希望能在自己的呼唤之中,唤醒菩萨的一丝丝清明,只要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它就相信菩萨能够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它的优势在于它的体魄强悍,所以可以将意识上的折磨分担到自己的肉身上去;
但它的劣势也是在于此,它能听到很多很多,但能做到的,却并不多。
没有任何全能的存在,哪怕是谛听这种级别的存在,在它看似漫长的生命中,也只能选择一条路去专门地行走。
然而,
在谛听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
它忽然发现,
小庙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几乎是在刹那间,这里的环境,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从先前的熙熙攘攘让人灵魂近乎炸裂的喧嚣,忽然转入到这种宛若可以将一切杂音瞬间吞噬的虚无;
这种转换,让人很不适应,哪怕是谛听,此时也只能用腥红的眼眸安静地扫视着四周。
终于,
它看见菩萨了,
菩萨走到了蒲团前面,
双手合什,跪了下来。
在菩萨的面前,
仍然是供桌,
供桌上,
是一滩烂泥。
“你来了。”
菩萨的声音传来。
谛听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时候,
它恭敬地双手合什,
对着菩萨的身影,
虔诚道:
“我来了。”
菩萨点点头,谛听在拜他,他则是在拜供桌。
“菩萨可好?”
谛听开口问道。
“安好。”
谛听闻言,觉得菩萨是克服过来了,事情,也终于平息了。
事实上,泰山上方,它的身体确实不在飙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