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努力地爬,
她爬到了门口,门是遮掩着的,她用力地推开门,继续往外爬,她像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白色的衣服,杂乱的头发,但她还是活人。
当然,也活不了多久了,生命的灯烛,已经在她身上开始摇曳,即将凋零。
她运气很好,爬出了狭窄的病房,爬到了过道,爬到了办公室门口,一路上,没人经过,也没人发现她。
她的手放在了办公室门上,她要请求里面的医生让她打个电话,
她的病房里有一个电子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今天是儿子五岁生日
她要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
想到儿子,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儿子是她最深的羁绊,十月怀胎,只要是正常一点的母亲,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自己身患这个病,治不好了,家里条件本就不好,丈夫又好赌,没工作,之前家里靠着自己在外面打工支撑着,现在自己得了这个现代医学也无能为力的病。
她不忍心把本就不厚的家底子砸到自己身上去治病,她的儿子,要上幼儿园了,要上学了,现在,以后,都需要钱。
丈夫跪在他面前,让她到这里来。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知道病房里那两个摄像头是做什么用的,
她同意了,她答应了。
躺在家里死也是死,躺在这里死也是死,她知道自己变成了筹码,但至少,当这个筹码,平台会给家里一大笔钱。
家里需要钱,她的孩子长大,也需要钱。
丈夫跪在她面前保证,以后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做一个好父亲,好好地把儿子养大。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一直盯着时间表,
她想撑着,
撑着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她要撑到这一天,
这是她躺在病床上,无法接受任何治疗,甚至连止痛药都不能吃每天承受病痛煎熬却一直提着一口气没死的原因。
她推门,
推不动,
她已经很累了,
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而办公室里,则是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双方的声音都很熟悉,一个是每天会给自己早中晚检查三次的主医生,一个则是自己的丈夫。
她笑了,
丈夫居然在这里,
那么儿子过生日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当面交代了。
她还可以让丈夫帮自己给儿子带几句话,作为母亲,她会在天堂,一直陪伴着孩子的长大。
“她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没死!”丈夫咆哮道。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妻子不死,怪我们?”这是医生的声音。
“但我压了二十万她上周死的,我觉得她应该活不过上周的。”
“你媳妇儿生命力惊人,也算得上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了,停药这么久了,换普通人早就撑不住了。”
“是你,是你告诉我,告诉我她上周就会死的,我才敢压二十万,二十万呐!”
“你松手,你给我松手!你脑子有病吧,我又不是阎王,谁生谁死我管不了。”
“你管不了还给我透露这个消息,还从我这里拿回扣,你这是存心害我!
你知道么,这二十万可是我媳妇儿拿命换来的钱!”
“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你帮帮忙,我再压十万,你让她这周死,好不好?给她偷偷打个针,让她这周死,这样我就能回本,还能有得赚!”
“再压十万?你哪里又来的十万?”
“我把我儿子卖了,十万块!
等我这把翻身回本了,我再把我儿子赎回来。
医生,你帮帮忙,偷偷地把她弄死吧,不然我就老婆没了,儿子也没了!”
“呵呵,你这人,也是没谁了,对不起,这里有规矩,有摄像头监控,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我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医生,你让我见见她,让我见她一面,她在哪个病房?我去见她,我让她死,这周就死,她懂得!
她不死儿子就赎不回来,家里钱也都没了,她很喜欢我,很爱她儿子,你只要让我见她一面,她肯定愿意为了儿子去死的。
医生,我求求你,
医生,我求求你医生。”
“这不符合要求,我们不是外面的野路子,我们很正规,也因为我们正规,来我们这里投注的客人才最多。”
“这个给你,给你,你检查的时候,帮我带个话,然后你也可以下注,相信我,她会死的,她愿意的。”
两个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门外的女人,
已然没了呼吸,
但她的眼睛,
却瞪得大大的,
闭合着的屋门上,
还残留着一道道刮痕,是指甲刮出来的痕迹。
………………
医院外,周泽和老道站在那里。
“老道,你那种符纸还有么?”
“没咧,祖传的,早没咧,
上次在书店拍头发把最后两张都用掉咧。”
老道诚恳地说道,“如果贫道还有,肯定给老板你啊。”
“哦。”周泽应了一声。
老道长舒一口气,然后伸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裤裆。
下一刻,
裤裆忽然一烫,
烫得老道直接蹦了起来,赶忙伸手进去把一张通红的符纸拿了出。
“呜呜呜…………嘶嘶嘶…………好烫,好烫。”
老道一边拍打着裆部一边看见周泽在看着自己,当即道:
“哈哈哈哈,老板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居然忘了我这裤裆里还有一张,最后一张了,真的最后一张了。”
“我没打算跟你要。”周泽说道。
“啥?”
“本来想提醒你,待会儿会有一个很厉害的头七归来的厉鬼,怨念可能会比较重,如果你的符纸还藏裤裆的话,可能会很疼。”
老道的脸当即扭曲成了一朵老嫩菊:
“老板,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说你没了,我也就信了。”
“…………”老道。
不停地揉着裤裆,把灼烧感驱散,老道看着前面的医院,里面好像光线暗淡了许多,即使是老道没什么道术,但也能感觉到这医院里出事情了。
“老道,你怎么看?”周泽问道。
老道愣了一下,
什么叫我怎么看,
你是鬼还是我是鬼,
你是鬼差还是我是鬼差,
这里面闹鬼了啊,你还问我怎么看。
问的什么废话啊!
但老道还是马上认真严肃地回答道:
“老板,此中必有蹊跷!”
“呵呵。”
老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他见周泽没走进去的意思,道:“老板,这帮人渣,肯定是人渣,不值得帮的。”
老道担心周泽直接走进去抓鬼,
他知道周泽的性格,很恪守规矩,跟自己上任老板完全不同。
“我们进去过了,但被里面的保安赶出来了。”周泽说道。
“嗯?”
“这个厉鬼的头七,怨念很大,所以很不寻常,而且,这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人眼睁睁地盯着时钟去死,一层一层的怨念,不停地叠加,最后都落到了这个鬼身上了,所以,她头七归来时,声势才这么大。
甚至,拥有对普通人进行伤害的能力。”
“这么凶?”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怎么感觉,有点兴奋呢?
弄死这帮人渣龟孙最好了,活该!
“其实,她本来也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夸张的。”周泽又道。
“那是怎么回事?”老道环顾四周,“这附近还有什么神秘人士在推动?”
周泽点了点头。
老道当即瞪大了眼睛,沉声道:“能找出来么,老板?”
周泽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