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风水,自是朝天芴最佳,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还是那句话,吉穴还需贵格撑。结合米家的情况,究竟改选哪一处,谁也不能完全说出个道理。
“依老道来看,还得是这最后一处,朝天芴!”方才反驳黄姓风水师的那道袍老者率先开口,“米家如今已是巨富之家,然而富终不及贵。既然如此,米家不妨更往高处看!”
“据老道所知。米老恰有有两子,风华正茂,为何不将祖坟迁到此处,送后辈平步入青云?”
他话音才刚落,一旁便有人表示了不同意见,纷纷谏言道,“依老夫看却是不妥!米家如今已得大富,能稳中求进方是最好,真要是将祖坟迁到此地。若是撑不起这个命格,岂不是百害而无一利?”
“是啊,在下也是这么看法,道德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米家如今得了先祖庇佑,已经大富,若是再人心不足。恐怕不妥!依老道看,不妨选个徐徐图之的路子,那个飞蛾吉穴,正是先富后贵的格局,更适合作为新坟地!”
这老者倒是个稳妥之人,那飞蛾相比之下,暗合中庸之道,不保守,也不冒进,似乎的确更为合适。
只是此时我却皱了皱眉头,这三处风水并非表面这么简单。依我看来,那小宝盖和飞蛾穴虽然不错,但远没有这些人想的那么完美,其中颇有瑕疵之处。但最后那个朝天芴格局,却着实颇妙,说是真龙穴有些过了,但的的确确是一处绝佳吉穴。
可如此一来,我心里更加奇怪了。这几处尽为吉穴,当年那老乞丐选其中最佳一处告知米父便罢,何必拖拖拉拉连说四个,还嘱托米父一定要牢记呢?
这非常不合理。
一众人辩论许久,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眼见天色不早,还是米鼎城站出来,劝着众人先回了酒店,说是在饭席上再议也不迟。
众人自无异议,随着米鼎城一道回了先前酒店。
回到酒店之后。米鼎城安排好晚宴,众人的心思却都不在饭桌上,一个个或是凝神细思,或是交头轻谈。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身着西服的老者匆匆跑了进来,凑到米鼎城身旁,悄声说了句什么。
米鼎城面色瞬间便是一喜,连忙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此次寻龙宴,米某不光请了诸位大师,还特意邀请了梁天心梁大师,此时他已在酒店之外,马上便到!”
闻得此言,在场之人尽皆一惊,然后匆忙起身,也顾不得讨论风水。慌忙正色迎接。
我也是微微一怔,略一思索之后,便快速从身上拿出墨易珠,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换了容貌。
今日我本意是找梁天心问责当年之事,自然不需隐匿身形,但见了米鼎城拿出的艾叶之后,我便改了主意,此时还是先不要跟梁天心起冲突最好。待拿到那七星艾叶之后。再找他麻烦不迟。
很快,一个褐衣老者便出现在了门口,我抬头一看,果真是当年一面之缘的养鬼派太上长老梁天心。
人的名树的影,梁天心甫一出现,在场所有风水师齐齐出声迎接,恭谨之至。
而梁天心面色生冷,并未理会众人,甚至身上的天师气息也未收敛。带着一股极重的威压,踱步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在上首坐下。
囿于身份,在场的风水师很多,却无人敢过去主动跟梁天心搭话,还是米鼎城略带讨好的第一个开口,对梁天心笑着说道,“梁大师今日能出席米某的寻龙宴,着实让寒舍蓬荜生辉。”
梁天心淡淡摇头,“米先生相邀,梁某自然得来走一趟。”
“不敢不敢。”米鼎城连连摆手,慌忙又告罪道,“梁大师乃我港岛玄学魁首,米某本不该冒昧叨扰大师清修,实在此番祖坟迁移之事,关乎我米家生死,这才厚颜相邀,梁大师万请勿怪。”
梁天心又是淡淡摇头。“风水一道不论修为,我是吃这行饭的,看尽世间风水,方能更近大道。米先生相邀,算不得叨扰。”
这老家伙虽然面色清冷,但言语之间,也算是给尽了米鼎城面子。
米鼎城自然也觉脸上有光,笑着又道,“其实梁大师不必亲自前来。先前我已让下人将几处坟地的详细照片给您送了过去,梁大师能看一眼给在下传个话,米某便感激不尽了。谁知大师竟会亲自跑一趟,这实在是……实在是……折煞米某了。”
他红光满面的说了一大通,梁天心却是有些不耐了,摆摆手道,“食禄消灾罢了,米先生送了重金,我自然得来一趟。无须这般客气。况且,我对米先生今日许下的那片七星艾叶颇感兴趣,这次过来,可是要将其取走的。”
“七星艾叶?”米鼎城面色微怔,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梁大师说的是那片绿色叶子吧?”
说完,他一脸懊恼的拍了下手,继续道,“早知道梁大师对这片叶子感兴趣,我先前就一块给您送过去了……不过也没关系,米某手里还另有一片,梁大师稍等,我这就让人把那片叶子取过来。”
“还有一片?”梁天心先是一愣,继而微露喜意,点头道,“有两片那就更好了,今日梁某要将这两片叶子全都取走。”
米鼎城面色微微一变,为难说道,“梁大师既然开口了,在下自然不敢推辞,只是先前米某已经许诺,今日谁帮在下拿定主意,就将那叶子相赠,此时却也不好……”
他还没说完,梁天心便不在乎的摆摆手,“梁某自然不会行那强取豪夺之事,米先生的许诺不必更改,梁某助你平定这迁坟一事便是。”
米鼎城本就存着拉梁天心上贼船的心思,闻言自是大喜,忙不住的点头,“梁大师能出手那自然再好不过,全港风水界,梁大师那可是公认的魁首,有梁大师出手,那两片叶子。自然落不到别人手中。”
说完,他还生怕梁天心反悔一般,忙说起正题,继续道,“今日天色已经晚了,梁大师不如在寒舍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米某就为大师引路,去那三处候选之地具体查勘一番如何?”
梁天心却又摇摇头,“实地查勘却是不必了,早先你送来的那些图片,我已然看过,那三处风水也约莫有了心得。”
“大师已经看过了?”米鼎城又是一喜,“那依梁大师所见,米某祖坟应迁往何处?”
梁天心此时却不忙回答,反而转头看着身前的一众风水师,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方才进门之前,我便听到诸位议论,说那三处风水如何如何。我本以为诸位也算港岛风水界内有名姓的人物,却不曾想,梁某听了半天,诸位口中所讲,尽是粗鄙之言!”
原本梁天心来了之后,这些风水师们就已经屏气凝神,不敢言语,此番猝然听到他的抨击,众人更是面色羞赧,无一人敢出声辩驳。
以梁天心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人的反应,只是站起身来,踱步往前,忽又开口问道,“何为风水?”
不等有人回答,梁天心便自问自答道。“江转河旋,是为风水;石立池现,亦为风水。自古以来,我华夏阴宅风水便讲究‘龙穴砂水’四字,选定阴宅,不光要寻龙点穴,更要观砂辨水。诸位方才尽在讨论龙脉何来,为何无人辨明砂水?”
闻听此言,一众风水师都是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才有一人支吾说道,“梁真人……非是我等不知辨明砂水,实在是砂水一道,博大精深,以我等修为,却是不足以辨明。更何况砂水一道对风水影响不大,是以少有精研者……”
“糊涂!”他话还没说话,梁天心便是一声呵斥。
“枉我港岛向来号称风水之都,没想到现在这些后辈,心思竟如此荒谬!”
听他呵斥,在场数十位风水师,上到白发老者,下到毛头小伙,无一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恭谨的听着。
梁天心摇摇头,似是对这些后辈风水师极为不满,半晌之后,才继续道,“龙脉主天下大运,但却绝非一成不变。可山川河岳千百年也不会改变,为何龙脉风水却不时会生出变化?”
“龙脉风水之变,便在于砂水二字。譬如黄河,众位可曾见过黄河之砂万年不动?黄河自那太古发来,河砂一路东行入海,动的不光是河中砂石,更是我华夏龙脉气运。”
“又如我华夏龙脉,自古以来,主龙自昆仑起,至北境绵延,尤其冀州之域,尧舜禹三代圣人立极。而在唐宋以后,龙气南移,至明代,钟于中都凤阳……千百年来,昆仑未曾动,龙脉为何却有偏移?关键便是这砂水二字。”
“龙脉定天下大运,而砂水却定龙脉变更。”
听着梁天心侃侃而谈,我对他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本来只以为他是心狠手辣的养鬼派长老,却不曾想,在这风水一途上,他竟有如此造诣。
第二十二章 风水之辩
论完砂水在风水学上的重要性之后,梁天心叹了口气,对着现场众人扫视一圈,又开口道,“砂水一说,的确艰涩,需辨九色,识九星,闻‘财、官、父、子、兄’,明‘生、旺、奴、煞、泄’。以尔等修为,着实不易辨明。然而修行一途,本是逆旅,若因艰涩便停步不前,又如何能超脱自身,更进一步?”
“至于砂水无用一说,更是荒谬!无数先贤大哲都留下过砂水著作,譬如杨公《撼龙》、《疑龙》,又如紫霞散人之《玉函通秘》。甚至河图洛水中亦有记载!若是砂水当真无用,他们为何要研究?莫非你们自认为见识修为已经超过这些先贤了吗?”
“我港岛为何能称风水之都?那是前辈高人用真本事换来的,你们凭着前辈福泽,吃上了这行饭,不思前辈恩泽,继而发奋弘扬。却只顾贪婪享受,不敢苦修精研。这也还罢了,竟有人只因不懂砂水,便敢放言砂水无用,这是何等的愚昧,何等的狂妄?”
听他一番责骂。一众风水师更是羞臊不堪,纷纷低头,满脸自责,甚至不敢抬头看梁天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