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情面见陛下,等我们两个先冷静一下吧。”
空荡的院子,只剩下林婉儿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之中,不断哽咽,很多次哭到窒息,几乎晕厥过去。
只有在此刻,林婉儿才能释放出真正的自己。
这个世道,刘鸿难,范闲难,没有谁不困难。
但是只有她林婉儿一个人,只能偷偷活著,苟延残喘的活著。
三四岁的刘盈,挺著小小的身躯,用懵懂无知的眼神,望著自己这位第二个养母。
伸出小手,想要替林婉儿擦去泪水。
不过太过于矮小,根本够不著。
林婉儿看到刘盈后,连忙擦去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将刘盈抱在怀里,哄他入睡。
刘盈睁著明亮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小手紧紧拉著林婉儿的衣裙。
林婉儿泛红的眼眶,有些疑惑地看著刘盈。
只见刘盈怯生生开口,声音清亮。
“娘……不哭!”
这句话一说出来,林婉儿连忙转过脑袋,不断擦拭眼泪。
自古以来,子凭母贵,母凭子贵。
她林婉儿因为和范闲是近亲结婚,范闲心中有所顾忌。
始终没有让林婉儿生出孩子,再加上世道混乱,范闲也害怕孩子成为自己软肋,被汉国暗探挟持。
这就有了很多对林婉儿的风言风语。
生不了孩子的女人,根本继承不了范闲的权势,也就一文不值。
据说庆帝有意让靖王之女,清河郡主,嫁给范闲,以平妻之礼进行。
虽说范闲当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啊!
林婉儿抱起小小的刘盈,轻轻柔声开口。
“你应该称呼我为舅妈。”
刘盈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解,但还是脆生生开口。
“舅妈!”
林婉儿破涕笑了起来,望著刘盈,眼神带著怜悯。
以她这个年龄,都承受不住庆国的风言风语。
真是不知道刘盈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躲在墙上的王启年,耳朵动了动,听到林婉儿和刘盈的互动。
叹息一声,真是两个苦命人啊!
但他只是个门客,根本帮不了两人。
御书房中,范闲站在庆帝面前,汇报著林大宝被劫持一事。
庆帝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快感。
他这辈子最恨背叛自己的人!而汉国,那是背叛自己的大本营。
随后庆帝撑起身体,抬了抬有些不灵活的双腿,似乎有些不经意开口。
“靖王说你和清河郡主的那门婚事,你考虑清楚没有?”
范闲连忙将头低下来。
“陛下,臣已经有了婉儿啊!两位都是郡主,更何况臣与清河郡主,与礼法上并不合适。”
虽说范闲是庆帝私生子,这件事众所周知。
但是范闲入了范家族谱,可以说明面上已经和皇室没有任何关系了。
庆帝听到林婉儿,怪异地笑了笑。
“她这个郡主连个封号都没有,怎么算郡主呢!朕没有让你废除她的正妻之位,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范闲,你当真不明白,朕为什么要你娶了清河郡主吗?这是为你好!”
这的确是为范闲好!让二十多岁的范闲,彻底稳住权势。
还能顺带接受靖王的宗亲世家权力。
到时候范闲就是真正的庆国权臣,和庆国绑定在一起。
庆帝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这么大方!范闲和庆国绑死在一起。
所谓的庆国权臣,那也得让庆国还在啊!
范闲对视著庆帝的目光,心中微微发寒,不敢再开口。
庆帝目光闪烁著些许冷厉之色,想了一会儿,顾及著五竹的存在,声音再次柔和起来。
“你毕竟是朕的儿子,因为叶轻眉和刘鸿的原因,朕不方便将整个庆国交给你。”
“但朕对你的关心,不亚于范建和陈萍萍。”
对于庆帝来说,范闲可太有用了。
能够帮助自己稳住庆国的世家大族,在民间也有仁厚之名,再赏赐个郡主,又如何?
反正李承干和长公主乱伦的丑闻,已经人尽皆知,那还不如利用靖王之女,将范闲锁死在庆国。
要是留下个一儿半女,在和汉国大战中,范闲身死道消。
那就更加美妙了!
陈萍萍的残余势力,范建,五竹都会将汉国视为眼中钉,不可调和的血海深仇。
费介更是会无所顾忌,不再惜身,会肆意妄为毒死汉国的军队和百姓。
范闲和庆帝目光对视在一起,没有父子之间的柔情,只有算计二字。
“范闲!朕对你的良苦用心,你应该明白,你还要忤逆朕吗?”
说到这里,庆帝目光微微不善起来,似乎想到了曾经刘鸿三番五次忤逆他,到最后撕破脸皮怒怼庆帝。
范闲在嘴边想要拒绝的话,停顿了起来。
要是内库三大坊还掌握在范闲手中,若是范闲还有巴雷特。
这还能跟庆帝讨价还价。
只可惜现在范闲手中只有检察院,还有世家的支持。
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范闲再次退让了,犹如昔日庆帝一封诏书,将他从江南召回京都一样。
“臣……遵旨!”
庆帝满意点了点头,清瘦阴冷的面孔,在幽暗不定的烛火中,宛若厉鬼在世。
“下去吧!朕不会亏待你,哪怕庆国现在有些危机,这婚礼也要办的风光体面。”
呵呵……
不过是庆帝进一步拉拢世家的举动罢了,毕竟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世家。
范闲有些无神站在宫外,本来只是日常向庆帝汇报公务,结果更没有颜面,向林婉儿解释了。
王启年驾著马车,赶到范闲面前,低声劝诫。
“大人,北齐苦何已经将真正的天一道功法传给你了,东夷城的四顾剑诀也在你手中。”
“现在四大宗师功法,只剩下一个流云散手,等你拿到之后,集百家之所长,突破到大宗师。”
“到时候天下之大,你何处去不得!”
范闲双目回神起来,握著拳头,给自己加油鼓气。
只是无论是范闲,还是王启年,他们都对突破大宗师,没有太大信心。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突破大宗师,那天下大宗师怎么可能只有五人。
哪怕新任大宗师刘鸿,都是忍受了一年生不如死的痛苦,融会贯通天一道,霸道真气两种功法。
在大东山这个真气最浓郁之地,四大宗师真气外泄,还背刺苦何,吸乾了苦何的所有真气,加上庆帝一半真气。
这才突破成为大宗师的。
范闲现在想要突破大宗师,只能说任重而又道远。
范闲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些事情。
“今天先去你家住下吧,我没脸回府。”
王启年表情别扭,这么拖著也不是办法,不过谁让范闲是他的主君呢!
半个月后,苏州前所未有的浓重婚礼举行。
范闲穿著新郎服饰,坐在高头大马上,如同傀儡,向著靖王府邸赶去。
他要迎娶靖王之女,清河郡主了!
全城百姓纷纷赶来,望著这位宽厚的御书房首席大臣。
不过这些百姓身形枯瘦,要不是浑身肮脏不堪,几乎都能看到血管了。
一群世家大族肥头大耳,笑声连连,向著范闲道喜。
范闲看到这极具鲜明对比的这一幕,忍不住了叹了一口气。
失去了内库三大坊,大量领土缺失,世家大族趁著乱世,低价购买土地。
再加上庆帝连续收三次国债,大肆扩军,想要重新打回京都。
这些百姓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可能是心中的愧疚使然。
范闲对王启年低语两声,王启年点点头。
迎亲仆人听到命令后,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不断向著天空挥洒著铜钱。
时不时有些碎银子洒落在地上。
苏州城的百姓,眼中纷纷冒出绿光,似乎是饿极了的孤狼。
爬在地上,像条狗似的,不断捡著铜板和碎银子。
时不时还因为铜板之争,大打出手,闹出了人命,随后被城防军士卒毫不犹豫一刀砍死在地上。
苏州城中,饿得打晕的流浪儿,侥幸捡到几枚铜板。
脏兮兮的小男孩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不过强打著精神,努力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