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望着眼前荒诞的场景,虚弱地扶住额头,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挤出一句:
“……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一会儿。”
温迪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墙边,翡翠色的辫梢随着笑声轻轻晃动:“哎呀呀,看来比起变成圆滚滚的火史莱姆,我们的执行官更愿意继续当个伤痕累累的战士呢~”
法玛斯遗憾地将铁盒收回怀中,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工厂里格外清脆:“真可惜,我本来还想看看至冬的狐狸变成火史莱姆会是什么颜色。”
听着法玛斯调侃的语调,达达利亚叹了口气,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往生堂那位客卿身上。
他想起钟离亲手熬制的汤药,虽然苦得让人头皮发麻,但至少不用担心会被毒死。
更重要的是,在钟离身边时,那种被古老岩石般沉稳气息包裹的感觉,总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说起来…”达达利亚虚弱地笑了笑,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钟离先生的药虽然难喝,但至少……”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成功把派蒙吓得手足无措:“喂喂!你别说话了!”
而法玛斯则是嫌弃的撇嘴,似乎只要提到钟离,他就不想搭话。
温迪不知何时已经凑到达达利亚身边,翡翠色的眼眸弯成月牙:“那要不要我帮你叫钟离先生过来?他这会儿应该正在戏社听戏……”
“不、不用了!”
达达利亚知道风神的本事,尽管对方在战斗方面的能力并不突出,但消息可是灵通得紧。
执行官急忙摆手,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实在不想让钟离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那位总是从容不迫的客卿,怕是又要用那种带着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说些「年轻人不知节制」之类的话了。
旅行者看着达达利亚强撑的样子,轻轻抿了抿嘴。
她在交付冒险家协会委托时,也曾偶然见过钟离为生病的达达利亚送药的场景,向来沉稳的钟离眼中也带着罕见的关切。
或许,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达达利亚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旅行者神情古怪,而法玛斯看着达达利亚痛苦的模样,突然不屑的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小包。
油纸被岁月浸染得微微发黄,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药草清香。
“喏。”法玛斯随手将药包抛给达达利亚,“虽然比不上你那位客卿的手艺,但总比变成史莱姆强。”
达达利亚下意识接住药包,指尖触碰到油纸的瞬间,一股熟悉的苦涩气息钻入鼻腔。
橘发青年微微皱眉,这分明是钟离特制的药粉味道,那种混合了琉璃袋清苦和霓裳花甜香的独特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这是…?”
达达利亚抬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诧异。
“战争就是要不择手段地活到最后。”
法玛斯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了看身后的温迪。
“之前某个酒鬼忙着偷酒的时候,我顺手拿了点更有用的东西。”
见到法玛斯一副得意的模样,派蒙立马飞到荧妹的肩膀旁,小声说道:“旅行者,你说他们该不会把钟离的房间洗劫一空了吧?”
少女无奈摇头,而达达利亚则是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包。
果然,里面是熟悉的褐色药粉,连研磨的细腻程度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达达利亚仰头将药粉倒入口中,干涩的苦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唔…”
达达利亚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说来神奇,药粉刚咽下去,体内那股灼烧般的疼痛就开始缓缓消退,连带着魔王武装带来的反噬也减轻了不少。
不愧是钟离先生配的药方。
达达利亚感受着逐渐舒缓的疼痛,小心地将剩余的油纸折好收进口袋。
这包药粉说不定哪天还能派上用场。
“真是感谢,法玛斯阁下。”
熔铸区的火光越过遗迹守卫的身形,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掩不住那抹渐渐恢复血色的笑意。
虽然嘴上说着感谢法玛斯的话,但年轻武人心里想的肯定另有其人。
第597章 一而三,三而一
时光在沉默中悄然流逝,废弃工厂重归寂静,只剩下遗迹守卫残骸间偶尔响起的机械嗡鸣。
法玛斯和温迪不知何时已退到角落,两颗脑袋凑得极近。
赤发少年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而诗人翡翠般的眼眸随着话语不时闪过无奈的神色,但偶尔也会发出几声轻笑。
旅行者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琥珀色的瞳孔始终锁定着达达利亚。
派蒙紧张地绕着执行官飞了两圈,然后凑到旅行者小声道:
“旅行者,你觉得公子还好吗?他会不会呜哇一下就变成了深渊魔物啊,他的脸色还是好苍白…”
达达利亚倚着生锈的遗迹守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装有药粉的油纸包。
工厂里静得可怕,他当然也听清了小派蒙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随即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喂,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吗?”
“普通人凝视深渊只会失去色采,褪至纯白,不会那么轻易就变成魔物。”
“不过就算变成丘丘人那样的魔物,也比会喷火的史莱姆要强。”
达达利亚无光的眼眸看向另一边的法玛斯,与此同时角落里传来法玛斯夸张的叹息:
“那还真是遗憾,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好像连我这只史莱姆都没打过哦。”
法玛斯话音未落,温迪立刻配合地拨动琴弦,弹出一段滑稽的变调旋律。
两神一唱一和成功把派蒙气得在空中跺脚:“你们两个!这根本不好笑!”
但当她转向达达利亚时却愣住了。
执行官原本紧绷的肩膀竟真的放松下来,唇角甚至勾起一丝真实的弧度。
“那看来我还得努力啊……”
夜风穿过工厂的缝隙,带着远处霓裳花的香气,将最后一丝紧张气氛也轻轻吹散。
没过多久,工厂深处传来沉重的机械脚步声。诺亚庞大的身躯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托克正坐在它宽厚的机械臂上,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
“哥哥!”
托克的眼睛在昏暗的工厂里亮得像两颗星星,他欢呼着从诺亚的机械臂上一跃而下,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雀跃的弧线。
达达利亚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站了起来。
方才还虚弱得需要扶墙的他,此刻动作快得连残影都来不及留下。
在孩童清脆的呼唤声中,达达利亚已经张开双臂迎接对方,托克像颗小炮弹般撞进他怀里,带着独属于孩童的温暖气息。
橘发青年被撞得微微后仰,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诺亚带我看了好多好多独眼小宝!它们都会发光,还会跟我打招呼!”
孩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手中的剑形钥匙在火光下划出一道黑红色的弧线。
达达利亚温柔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把危险的玩具。
“托克,这把「宝剑」太珍贵了,让哥哥帮你保管好不好?”他蹲下身,声音轻柔得不像话,“等你长大一些,哥哥再还给你。”
达达利亚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把精巧的剑形钥匙,眼眸中闪过一丝犹疑。他微微侧首,向法玛斯投去一个试探性的目光,眉宇间带着难得的谨慎。
法玛斯显然也注意到了达达利亚的眼神,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甚至还有心思反问对方:“看我干什么,钥匙又不在我手上。”
少年语气轻佻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关乎一个古老王国命运的关键之物,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也说明他并不在意这把钥匙的最终归属。
或者说法玛斯本来就想把这把钥匙送到至冬,送到愚人众手上。
托克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目光在几个大人之间来回转动。
直觉让他隐约察觉到空气中的暗流,却仍保持着孩童特有的纯粹,他歪着脑袋思考片刻,突然踮起脚尖,双手郑重地将钥匙捧到哥哥面前:
“那哥哥要答应我,”他的声音清脆如铃,却又带着超乎年龄的认真,“等我长得和你一样高的时候,一定要带我去真正的独眼小宝乐园!”
达达利亚单膝跪地,让自己的视线与弟弟齐平,接过钥匙的动作轻柔而坚定,指尖却在触碰的瞬间微微颤抖。
这轻巧的金属物件,承载着太多不可言说的重量。
“我保证。”
达达利亚轻声说道,将钥匙贴身收进衣物内袋最隐蔽的暗格,抬眸时恰好对上了法玛斯意味深长的眼神。
将钥匙郑重交给达达利亚后,托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博士建造的工厂实际上完全隔绝了外界光线,让人分不清晨昏。
旅行者从行囊中取出精巧的水时计,晶莹的玻璃管中,水滴正以恒定的节奏缓缓滴落。
“按照璃月计时法,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了。”
少女轻声提醒。
达达利亚闻言点点头,动作轻柔地将开始犯困的托克抱起:“托克,我们该回璃月港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已经有些睡意的孩童。
“好。”
托克努力睁大困倦的双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却还是强撑着精神。
先前坐在诺亚肩头返回时,睡意就已经如潮水般涌来,但想要向哥哥分享冒险见闻的兴奋劲儿,硬是让他撑到了现在。
“那这些遗迹守卫,还有…呃…诺亚…”派蒙飘在半空,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我们就这样走了,不用管它们吗?”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法玛斯。少年神明站在钢铁走廊的阴影处轻轻摇头,目光掠过身旁诺亚冰冷的机械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让他们暂时待在这里吧。”
诺亚的核心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话语。它缓缓屈膝,巨大的机械身躯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守护者。
派蒙和旅行者都没再多问,众人沿着来时的长廊缓步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中回荡。
当最后一道闸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璃月的群山。
托克早已在哥哥背上沉沉睡去,小手无意识地攥着达达利亚的衣襟,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旅行者落在队伍最后,驻足回望。
那座吞噬了太多秘密的钢铁工厂正逐渐隐没在暮霭中,唯有几扇舷窗和管道还反射着最后一缕晚霞,像是一只只半阖的、窥视人间的眼睛。
璃月港的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织就一张温暖的网。
温迪不知何时已经走在最前面,诗人翡翠色的辫梢随着轻快的步伐微微晃动,口中哼唱着即兴编就的船歌。
法玛斯则独自落在队伍边缘,赤红的眼眸凝视着远处海天相接的暗色弧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达达利亚调整了一下托克的姿势,让弟弟能睡得更安稳些。
孩童均匀的呼吸声拂过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这一整天的惊心动魄,似乎都在此刻化作了值得的回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