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老管家何时离开的雅间,旅行者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不过此时拍卖会已经过半,那件万众期待的拍品也被端上了展台。
正是行秋口中来自归离集的古霄灯。
当侍者用火元素点燃灯盏内芯时,所有参会的客人都发出了惊叹。
此灯以苍青竹骨为架,蒙着褪成月白色的朱砂丝绢,千年风霜竟未蚀透绢面鎏金勾勒的归鸟纹,六角灯檐垂落玄玉流苏,每颗玉珠内部都凝着针尖大小的夜光墨点,恍若将碎未碎的星屑被封在墨色冰晶之中。
最奇的是灯芯处浮着一簇琉璃色光晕,细看竟是数道半透明的篆文在盘旋,时而化作鹤形振翅欲飞,时而聚成莲花含苞待放。
在评估师的介绍下,旅行者才知道用留影镜观测时,这些符纹竟会随着月相圆缺变换明暗,难怪行秋会说这盏霄灯里有几缕仙家愿力。
“好漂亮!”
看到这盏霄灯,旅行者的赞美之声亦是脱口而出,与展台上的瑰宝相比,她昨晚见到的云鹤衔珠款霄灯瞬间就黯然失色。
在海灯节临近的现在,旅行者都想不到这盏霄灯会被哄抬出何等的高价。
根据情报,潘塔罗涅此行目标正是这盏霄灯。
然而当稀世珍宝真正呈现在眼前时,银行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振奋的情绪,甚至还转过头对着旅行者笑了笑:
“看来荧小姐也对它情有独钟?”
“我对这类遗落世间的瑰宝素来抱有收藏兴趣,不过若是你喜欢,我也可拍下此物后将其转赠与你…就当是你我今日相逢的礼物如何?”
潘塔罗涅的慷慨让旅行者呆愣当场,她还记得行秋说过的话,飞云商会对这盏霄灯估价可是五千万摩拉。
“事实上,这盏霄灯的珍贵之处在于内芯封存的仙家愿力,或许也可以换个说法,是属于尘之魔神「哈艮图斯」的神力。”
见旅行者没有反应,潘塔罗涅抬手扶了扶眼镜,轻声点明此盏霄灯如此昂贵的缘故。
“不必了!我、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
坐在席位旁的旅行者急忙摆手拒绝,五千万摩拉的估价如芒在背,更遑论这份馈赠背后可能暗藏玄机。
即便对方真心实意,她也不可能接受如此烫手的厚礼。
或许这盏霄灯对钟离来说是个不错的礼物,但哪怕是视金钱如无物的钟离先生,在得知即将付出五千万摩拉时也会感到肉疼吧?
哦,说错了,大陆上的所有摩拉都是钟离先生的血肉。
那钟离先生肯定会觉得肉疼。
第576章 真正的财神
潘塔罗涅的视线在拍卖槌敲响的刹那,移向展台。
拍卖师戴着白手套的双手虚按在玻璃展柜两侧,霄灯流转的微光将她的旗袍镀上淡金色:
“诸位贵宾应当有所耳闻,这盏古灯是某位冒险家自归离原废墟中,发掘的希世遗珍。”
女子语调激昂,刻意拖长的尾音在穹顶下震颤,“而后经飞云商会与须弥伐护末那学院学者联合鉴定,乃是提瓦特大陆现存唯一一盏完整保存的璃月古制霄灯!“
水晶吊灯的光晕里,潘塔罗涅摩挲着尾戒上的孔雀石。
拍卖师正用咏叹调描述鎏金灯架上归鸟纹的工艺价值,但却丝毫没有提及灯里仙家愿力的来源,更没有说出尘之魔神归终的名字,似乎就连飞云商会也不知道这盏古灯的真正底细。
“现在它也得到了一个独特的名字【浮影归离】,而它本次起拍的价格则是四千万摩拉,每次加价需不少于五十万摩拉。”
直到报价锤第三次叩响展台,浮影归离的称谓才裹着四千万摩拉的起拍价砸进寂静的会场中。
“四千一百万!”
拍卖师的介绍结束,立刻就有人开始叫价,声音来源几乎清一色的都是与潘塔罗涅同层的雅间。
数枚金铃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像沸腾的糖浆漫过雕花围栏。
潘塔罗涅倚在鹅绒椅背间,看着展柜里那团温暖的光晕。
本该属于尘世执政者的权柄,此刻却在凡人此起彼伏的贪婪中明灭闪烁。
银行家并未急于举牌竞价,北国银行雄厚的资本足以碾碎任何竞争对手的妄想。
潘塔罗涅此时反倒提起旅行者拒绝赠礼之事,面上露出遗憾神色:“左右不过是件摆设罢了,何况我向来更享受获得珍宝的过程。”
“我懂你的意思,潘先生,但这样的礼物我真的不能要。”
旅行者再次拒绝,派蒙似乎还有些犹豫,然后立马就被少女瞪了回去。
“既然小姐执意推辞,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
潘塔罗涅修长的手指轻叩座椅扶手,不再与荧纠缠。
这位银行家永远懂得何时该展现风度,就如同他永远能精准捕捉到最佳出价时机。
展台上的浮影归离已然攀升至四千五百万摩拉,竞价声却在潘塔罗涅慵懒吐出“五千万”的瞬间陷入死寂。
大银行家甚至没有直起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仿佛报出的数字不过是寻常零花钱。
“他们至冬人难道把摩拉当柴火烧吗!”
派蒙被潘塔罗涅展现的财力震慑得目瞪口呆,揪着旅行者披风直晃,“公子给托克的零花钱不会也只是九牛一毛吧?”
旅行者此时却感到莫名的心悸,掌控北国银行的潘塔罗涅正是通过愚人众在七国攫取财富,用不可言明的交易堆砌出庞大的金融帝国。
如此精于算计的银行家,怎么会做亏本买卖?
“五千一百万!”
某位来自枫丹的商人紧跟潘塔罗涅的出价数额,为这盏灯报出了新的天价。
霜色水晶吊灯下,潘塔罗涅从容地整理着手套上的褶皱,指尖在听到带有枫丹口音的竞价声时稍作停顿。
“五千五百万。”
银行家的报数如同报时辰般闲适,甚至有余裕调整领口冰雾花形状的秘银领针。
当枫丹商人和须弥学者以百万为单位加价时,北国银行掌舵者垂眸轻笑,睫毛在瓷白面容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直到竞价攀升至临界点时,会场中的报价声逐渐减少,价格也逐渐攀升至六千万后,潘塔罗涅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唉,若是继续哄抬,反倒要辱没这件艺术品的价值了……”
座椅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泛起微光,黑貂绒披肩滑落出优雅的弧线,男人轻抚蓝宝石袖扣,吐出的数字如冰锥刺破琉璃。
“不过,北国银行愿意出七千万摩拉。”
老管家罗素替潘塔罗涅举牌报价,满场倒抽冷气声中,银行家始终保持着鉴赏名画般的端雅坐姿。
事实上,飞云商会向来将宾客隐私置于首位,尤其是二楼的雅间席位的精妙设计,只要客人不主动透露身份,相邻包厢的竞拍者绝无可能知晓与自己角逐的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潘塔罗涅却对此等保密机制视若无睹,刻意吩咐罗素在竞价牌上以留下「北国银行」的字样。
旅行者也想不明白潘塔罗涅张扬行事的深意。
以北国银行的雄厚财力,本可以不动声色地用摩拉碾压全场,何须这样大张旗鼓地彰显财阀背景?
在这种规格的拍卖会上如此锋芒毕露,难免会给人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对银行的长远商业布局并无益处。
拍卖场的局势演进果然印证了旅行者的判断,随着富人名号的加码,原本跃跃欲试的商贾们纷纷偃旗息鼓。
这些精明的璃月商人不知晓浮影归离古灯与尘之魔神归终的渊源,自然不觉得这盏雕工繁复的霄灯除却点缀宴会的奢靡功用外,还能产生任何实际效益。
当竞价攀升至五千万摩拉时,已有半数竞拍者摇头苦笑;待槌声在六千万关口炸响,仅剩的两位竞争者亦在侍从耳语后面色凝重地放下价牌。
毕竟在璃月港顶级拍卖场得罪北国银行,难保不会落得既折了摩拉又触怒至冬的狼狈境地。
最终拍卖师的木槌三次叩击玉案,浮影归离以七千万天价落槌定音,北国银行执掌者潘塔罗涅成功将这份昂贵的战利品从容收入囊中。
成交之后,潘塔罗涅似乎就对接下来的所有拍品都失去了兴趣。
他意兴阑珊地将拍品名录搁在案头,温润的声线裹着茶香飘向旅行者:
“荧小姐,如今已是初冬,午时的玉京台风露仍重,不若随我同归?既然您受七星之邀为我护航,那接下来的旅途也要麻烦您了。”
潘塔罗涅拿起青瓷茶盏时眼睫低垂,漆黑瞳仁湮没在眼睑投下的阴影里,笑意酿成的琥珀色光晕在眸中流转。
这般温雅作派极易令人卸下防备,若非见识过他在黄金屋的雷霆手段,任谁都会错认这是位与世无争的儒商。
“嗯哼,看在美食的份儿上,派蒙大人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白色小精灵故作老成地清了清嗓子,手指却诚实地扯了扯旅行者的飘带。
尽管嘴上说着妥协之词,但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真正掌握决定权的从来都是那个看上去憨憨的金发少女。
而此刻荧妹也默许了潘塔罗涅的安排。
毕竟她虽然已经了解浮影归离灯中残存的仙力来源,可关于尘之魔神归终的密辛以及潘塔罗涅参与拍卖的缘由尚且不知,仍需从这位愚人众执行官身上撬开缺口。
第577章 法玛斯:我给你换个眼影
璃月港潮气浓重,加之寒冬将至,纵使是午时,悬空的廊桥上仍然凝结着薄霜。
檐角冰露坠落时,旅行者正盯着潘塔罗涅随步伐微颤的银链流苏,那滴水珠沿着发梢滑进后颈的瞬间,少女本能地缩起了肩膀。
罗素注意到了旅行者的动作,他快步上前,展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氅衣,却不是要为旅行者披上,而是想伺候自家老爷穿衣御寒。
潘塔罗涅走在前面,但却像是看到了老管家的动作,摆手制止了对方,随后抬手接过衣物,指尖抚过领口夜泊石镶嵌的暗纹,霜雪的气息混着沉水香从展开的氅衣里漫出来。
“海灯节前的朔风最是蚀骨。”
“且将此物穿上吧,莫要染了风寒。”
银行家的镜链与低语裹着温热,同时擦过旅行者的耳垂,少女被潘塔罗涅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撤半步,差点直接踩进街道两旁的水渠里。
好在潘塔罗涅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旅行者自然不会让愚人众的执行官为她披衣。
少女稳住身形后赶紧接过了潘塔罗涅手里的氅衣,也不管算不算失礼,匆匆地说了一句:“谢谢。”
即便只是将玄色氅衣抱在身前,沉水的香气裹着雪原深处的寒意漫涌而来。
那香气像是冻结在琥珀里的陈年檀木,尾调却渗出星银矿石淬火后的冷冽,与领口夜泊石幽蓝的光晕缠绕成无形的锁链。
这件大氅显然价格不菲,让旅行者颇为紧张。
不客气的说一句,潘塔罗涅是旅行者迄今为止见过最为和善的愚人众执行官,但对方曾经在黄金屋里的做派还是让她记忆犹新。
以两人之间对立的立场,潘塔罗涅先是给派蒙投喂食物,又是为自己披上衣物,这些举动几乎都可以说是在刻意讨好她。
他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是在下逾越了。”
潘塔罗涅望着旅行者整理氅衣时略显生疏的指尖,立马意识到少女或许从未与异性有过逾矩的接触。
旅行者没有回应,潘塔罗涅也知趣的没有开口,众人通过玉京台新建的侧面栈道,返回北国银行的正门口。
映入少女眼帘的是北国银行那标志性的暖色招牌,但此刻的招牌背面却覆满烟熏裂痕,银行大厅穹顶碎裂的水晶吊灯残骸堆在角落,折射着工人们火把的摇曳红光。
浮雕被灼出狰狞缺口,下方散落着焦黑的账簿残页,隐约可见「债务清算」字样的印章,几枚沾满灰烬的摩拉半嵌在龟裂地砖中,折射出讽刺的微光。
愚人众的工兵们正操纵岩元素力装置将断裂的梁柱浮空加固,元素流与焦糊味混杂在空气里,而脚手架后的阴影里,戴着债务处理人面具的身影正将许多深红色碎片匆匆塞进斗篷。
此时已是不得不告别的时候,显然以旅行者的身份,也不太方便进入处于维修状态的北国银行。
潘塔罗涅的指尖摩挲着袖口的钮扣,镜框后的眸光幽邃流转,尾音忽而染上温雅笑意:
“实在抱歉,银行最近正在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