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须弥人就是几乎不会做梦的啊,只有小孩子才会做梦,老人们都说,当你不再做梦了,也就说明长大了。”
“我以前执行护送学者的委托时,还听那些书呆子解释过这事呢。”
“我想想啊,他们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嗯,唔,对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迪希雅清了清嗓子,学着学者们说话的样子,比比划划道:“智慧意味着理性,而梦境中的东西,往往既没有理性,也没有智慧,在梦里,人人经常会被自身的忧虑所困扰,因此仁慈的智慧之神大慈树王便为须弥人施下了恩惠,让我们得以远离那些睡梦中的愚昧。”
这么一说罗德就懂了。
看来是只要激活了虚空终端,就会被虚空反过来收割梦境,用来充当维护虚空的能量,无论是戴不戴虚空终端,使用者的梦境都是被收割的对象。
这倒不是说是什么坏事。
按照纳西妲现在的状态来判断,教令院的造神计划肯定是还没正式开始的,也就是还没有到需要从梦境能量中窃取力量的程度。
所以现在的虚空还是处于一个正常运转的状态。
而这个虚空系统收割梦境也不单纯是因为需要维持运转的能量。
教令院那些贤者关于须弥人不会做梦这件事的解释虽然大多是在胡扯,但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梦境确实是无理性且不可控的。
因此,在禁忌知识对世界树的污染愈发严重的情况下,将不可控的梦境收割走,便可以避免了一些会将污染扩大化的可能性。
属于是一种在根源上解决问题的行为。
难怪。
难怪阿什尔卖给自己的那堆教令院旧书里,那份将梦境解释为智慧的实验报告会保存地像是垃圾一样破破烂烂。
如此离经叛道的论文,在教令院别说得到重视了,不被开除学籍都算是大贤者手下仁慈了。
看着始终一副在思索样子的罗德,迪希雅一脸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罗德不是须弥人,自然是可以做梦的,这一点迪希雅还是知道的。
“昂。”
“也不算噩梦吧,就是梦到别人的梦了。”
罗德咽下一口肉饼,并没有深入说下去了。
“梦到别人的梦?”
迪希雅顿感新奇地问道:“怎么个梦法,给我说说,嘿嘿,不怕你笑话,我都好久没做梦了,已经快忘记做梦是个什么感觉了。”
“忘了具体内容了。”
“就知道是个梦中梦,醒来之后又脑子很胀,有点不太舒服,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用我故乡的说法,这叫做梦魇,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于纳西妲的事情,现在还不是能说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能说这事的地方,罗德干脆利落地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迪希雅不疑有他。
当年她还能做梦时,也曾体验过罗德嘴里这种梦魇的感觉。
只不过须弥人对这种醒来后浑身难受的噩梦叫法不一样而已。
“一会去大巴扎看看今天有没有妮露的演出。”
“噩梦之后看些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是很有效的缓解方法。”
说到这,迪希雅稍稍顿了一下,神色莫名道:“这是我老爹教我的。”
“你父亲?”
听到这个名字,罗德眉头微皱。
他想起了一件事。
迪希雅的父亲,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呢吧?
第74章 大巴扎内的争论
库塞拉。
这是迪希雅养父的名字。
佣兵团阿赫玛尔之须的团长。
也是极少数还有些良知的沙漠佣兵。
当年正是他把被人遗弃在沙漠中嗷嗷待哺的迪希雅捡了回去,并且坚持不懈地保护着迪希雅不让她接触到佣兵世界的黑暗之处。
后续就更不用说了。
在得知阿赫玛尔之须曾犯下的各种恶劣事迹后,迪希雅与库塞拉大吵了一架,最终负气离开,独自一人到沙漠里闯荡。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的库塞拉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争执就埋怨记恨迪希雅,反而是找上了名声还算不错的炽光猎兽,让他们收留了险些被晒死在沙漠中的迪希雅,并且在迪希雅打出炽鬃之狮的名头后,又找上了迪娜泽黛的父亲,请他雇佣迪希雅做迪娜泽黛的贴身保镖。
可以说是将迪希雅的后路全部都给安排好了,极尽了一个为人父的责任。
“迪希雅说她是两年前才开始做迪娜泽黛的保镖。”
“按照这个时间推算的话。”
“库塞拉这会应该还在才对。”
库塞拉的结局罗德是很清楚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老兄弟们不再受管控阿赫玛尔之须的另一个大佣兵团神王之遗的控制,他孤身一人,拖着残破的身躯,冲入到了神王之遗的档案室,将他们手中有关自己兄弟们的把柄尽数焚毁,让大家得以重获自由。
而他最终也没能从那一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中逃出来。
“只要现在还没死,那就有机会。”
稍作思忖,罗德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想要联系库塞拉。
现在近在眼前就有一人能够做到。
迪娜泽黛的父亲。
沙扎曼呼玛伊。
库塞拉也许不是好人,但对迪希雅来说,他绝对是个好父亲。
更何况。
罗德一向认为养恩大于育恩。
于情于理,迪希雅都不应该始终和这个将她从小养到大的父亲有着难以解开的误会,等到父亲死后再追悔莫及。
“嗯,找个机会,去见见那位沙扎曼老爷吧。”
打定了主意,罗德三口并两口就将盘中的肉饼消灭干净,随后便招呼还没吃完的迪希雅道:“快吃,吃完咱们去找迪娜泽黛。”
“?”
罗德的催促声听得迪希雅微微一怔,旋即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
昨天罗德对花神诞祭的态度还是不温不火,不说反感吧,起码是没什么特别大的热情。
“啊”
“哦,不是你昨天说的大巴扎那边的布置会非常有趣么?”
“憋在阿如村这么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这不是想好好玩一玩嘛。”
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就差点暴露了,罗德急忙给自己刚才的话找了个借口。
这事暂时还不能和迪希雅说。
要知道当年他们父女可是吵得很凶的。
负气离开之后迪希雅更是干脆就再也没有和库塞拉联系过,连库塞拉什么时候死的她都不知道。
而之所以会闹成这样。
实际上还是归结于库塞拉对迪希雅的教育。
这么说。
迪希雅虽然是生活在一个堪称墨色染缸的沙漠佣兵团中,最终却成长为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沙漠之花。
这样迥然于沙漠民的教育和秉持正义的理念。
可想而知。
在知晓曾经在自己心中是大英雄的父亲和各位叔叔伯伯,实际上却是以掳掠、威胁、暴力、欺诈这样邪恶行为为生的恶徒那一刻。
迪希雅那本来已经塑造好的世界观绝对是几乎濒临崩溃的状态。
即使库塞拉是被逼无奈的。
但他又没法说出那些往事来为自己辩解,迪希雅自然是难以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最终才会闹到如今这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啧,这就是知道太多的麻烦。’
罗德暗自腹诽着。
作为一个异乡人,还是来自异世界的异乡人。
很多时候,他都不可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堂而皇之地说出去。
就像现在。
他如果说出来库塞拉也是被逼无奈,你父亲是个好父亲这样的话。
迪希雅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哦,我原来错怪我老爹了’,然后感动到痛哭流涕。
恰恰相反。
如果罗德说出来这些事实。
迪希雅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然后不停地追问,不停地追问,直到得到能够让她满意的答案为止。
可问题是罗德压根就解释不明白这些问题。
比如现在。
对于他刚才那个理由蹩脚的回答,迪希雅就用了一个很明显是在质疑的语气问道:“真的?”
“真的。”
“就是这样。”
“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罗德的态度很诚恳。
好说歹说,解释了半天,终于是让迪希雅相信他确实是因为在阿如村憋坏了,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想去大巴扎看一看热闹。
有了这句话在先。
吃罢早饭。
迪希雅没有耽误时间,立马就带着罗德直奔呼玛伊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