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王一所带来的报纸,说道:“接下来,就说说你这个后世之人能做的吧,你知晓很多未来发生的事,你想做雪中送炭之事我明白,但很多时候没有这些苦难与牺牲,会不会出现你所说的那个未来犹未可知,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是你这个后世之人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最好办法,我是个保守的人,我不希望你去多做干涉,但类似于这种锦上添花的,可以做。”
指了指手头这份报纸,报纸上的新闻王一很清楚,结果没有改变,但过程多了点变数。
王一看着这份报纸,点了点头。
“在正史上,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会被反动派联合青帮还有租界的军警偷袭,第一时间就有很多人被杀被捕,还被收缴了武装。因缘巧合,我年前在暗杀一批日本特务伪装的日本商团时经过这里,碰到了一位叫李强的同志,将这份情报告知了他,还敲打了三大亨之一的杜老板。从结果来看,事情依旧发生了,但武装还在,也在第一时间做了预防,反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事后也通过武装游行示威让这些反动分子释放被捕工人,后续的大搜捕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王一说着四月十二号这一天,正史与这次的相同与不同之处,听着对方连连颔首。
“你有心了,想来你也明白了有些事不是知道了结果就能改变,就像我,你给了我预警,我依旧会回京,依旧会被捕入狱,哪怕你告知了我未来之事,我依旧会选择赴死。”
王一沉默,但对方却很开心,毕竟他已经知道了那个未知的答案。
“不必如此,人生当死则死,但因为你,我能在将死之前做些事,帮到以后的人,这就是你所带来的变化,这是好的变化,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王一不答,而这位李先生也没有在意,接着说道。
“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说说这位老帅吧,你是不是觉得,他要是能度过明年那个死劫,之后说不定关外沦陷这件事就很难发生,或者说,日本那边会因此而拖垮?”
看着王一点头,李先生也能理解,但也在那纠正道,“确实,以老帅的手段,他在,日本人不敢轻举妄动。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老帅在位,他是可能拖住了脚步,但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是什么,你能想到那个后果吗?”
对方的反问,让王一无言以对,是啊,他太想当然了。看着王一这样,对方也不生气,而是在那开解着王一。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是你知道了未来就一定能改变未来,甚至你有可能还要促使这个未来发生,这对你来说很难,但确实你后面做每件事时必须遵守的准则。我听过你们这些修行人有这么一句话此时此刻,正是修行时,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准则,记住我这句话。”
“那难道就得坐视不管,任由关外那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沦陷,那么多同胞沦为亡国奴?”
“不,你过于专注于老帅的作用,老帅是可以死的,但老帅和少帅之间的交接不能是灵前继位,你明白吗?”
王一不懂,不然他也不会来为这位送行,想从他这里参考下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帅他有手段,有眼光,他也知道日本人绝对会跟自己打一仗,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手段弄死自己。你要做的,就是让老帅不要死于当天,可以死在那个月,而你可以在他死前袒露一些东西,你这么有手段,伪装成术士窥探天机就行。这样一来,以老帅的脑子,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损失。而这一步,能够为你,为你想要做的事谋划很多切实到手的利益,你要记住,莫因为我的死而跟老帅之间有间隙,目前他对你,就是一块最大的跳板。”
“这合适吗?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但他是一个中国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了儿孙计,老帅会知道该怎么做。以他的手段和人脉,再配合你装神弄鬼一遭,很多事他会替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不用你过多操心,莫要觉得自己是后世之人就小瞧了这位老帅啊。”
点了点头,王一也表示自己明白。
对方能给的就只有这个答案,中间具体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
“对了,你之前说有手段带我离开,且还能给那位老帅一个交代,那手段能具体让我看看吗?”
见到王一表示自己把话听进去了,这位李先生也突然开口,转向另一个话题。只是这话题,让王一不解。
但既然对方问了,他也只好展示。无非就是他从面人刘这位全性师傅手里学来的捏骨画皮手段,几个呼吸之间,王一就将自己变成与眼前这位李先生的模样,无论是体型还是声音,甚至是眉眼,都一模一样。
“若先生你现在回心转意,我可以找个该杀的人过来当先生的替身,我这手段,可以维持一个月不变,哪怕那替身死了,我也可以在他体内留足够的来维持。”
“不,你这手段出来,我才好给你提供方向。做完老帅这件事后,你就出国一趟,去美国,等到民国二十年再回来。”
“啊?”
“你从未来而来,又有着一身手段,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你虽有个四城脚行,但你这点根基只要你想去做任何帮助组织的事,以那个总司令的心眼,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至少在国内是这样,但你现在有了这个手段,最大的好处就是为你扯上一层虎皮,这层虎皮你只能在国外才能找到,有了这层虎皮,他想动你就没那么简单,只是你这个四城脚行得换个地方,去上海滩。”
“先生你是想说,让我用这门手段去国外伪造一个来华投资洋人资本家的身份?用这个身份来办事。”
“不错,还是挺聪明的嘛。有了这层虎皮在,以你的手段,拢到可观的资金不是难事,而之后,哪怕他知道你在做帮助我们的事,但只要你的身份够大,他都对你无可奈何。”
王一的眼神愈发明亮,是啊,出国扯张虎皮,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在民国这年头,洋人就是一等人,连光头都不敢在这方面过于指手画脚,尤其是在上海滩那地界,自己还是把眼光过于局限在国内了,没想到这一层,捏骨画皮这门手段,最适合干这种事了。
而说完这些,这位李先生也没有继续在这方面探讨下去的想法,他已经知晓了答案,这就够了。
“这些事,你就作为参考,你若能做成便做,做不成的话,就好好将一盘散沙的异人整合起来,以面对将来的抗战。但也记住了,莫要勉强自己,好好活下去,见证这个时代就行,大势不必改,不能改,更无需改。或许这才是你这个未来之人来到这个时代该有的使命,见证这个时代的变迁,记录下这个时代的一点一滴,让后人更能知晓那个和平的未来来之不易。”
看着此刻脑海中已经有具体计划的王一,这位李先生看在眼里,却没有过多的要求王一必须做到,话语的最后,也只是在叮嘱王一。
王一愣住,看着眼前这位李先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就在王一这位未来之人与眼前的过去之人对视之际,天已蒙蒙亮。
甲子号牢房区外也有脚步声传来,与这脚步声一道的,还有那位与王一同行的高家子弟的声音。
“王兄,时间快到了。”
见有人打扰,王一也看向这位李先生,只见他露出和蔼笑容,说道:“好了,就这样吧,我该去赴死了,若可以的话,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可好?因你的提醒,我第一时间送走了我的妻儿,遣散了随行的同志,那些同志我不担心,就是我的家人,如果可以,在我赴死之前,给我拍张照,寄给他们可好?”
王一起身,对着这位想要赴死的先驱深深一躬。
“王一恭送先生赴死!”
“嗯,这样便够了,记住我最后的话,莫要勉强自己,好好活下去,见证这个时代。”
说罢,他也是转身,走出牢房,迎着甲子号监牢区外的光亮走去。
高进站在甲子号监牢区外,看着这道背影伴随着脚上的镣铐声在狱警看守下渐行渐远,忽然一股无形力场从自己面前掠过,解开了那拷在他身上的镣铐,镣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也让身旁那两个看守的狱警慌了神。
“他是赴死之人,何必多此一举锁着镣铐,高兄,刚才这位的话都听到了吧,行刑时间还早,给他拍张照片,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事我还得问一下帅爷的意见。”
“那你就跟这位张大帅说,让这位痛痛快快的走,给他照张相,说会话。此事过后,我跟你一样,护张大帅三年。”
“王兄,你?”
“用一场体面换我这样一个异人护他三年,这生意,张大帅知道怎么做,高兄传话便是。”
“既如此,我便去通告大帅。”
随着高进将王一的要求和条件提出,一直在等待结果的张大帅也答应了这场交易。
于是,在民国十六年的四月二十八号,在这专门为这位先驱设好的刑场里,王一这位未来之人见证了这位先驱的落幕。
没有那长达二十七分钟的折磨,只有一声枪响和面对死亡的从容。
第135章 生意
京城,江湖小栈对外营业点,迎鹤楼。
送别了赴死的李先生,将其尸首收殓,送到工会,由他们负责主持追悼会和下葬事宜,那张李先生行刑前的遗照,还有留给家人的家书,王一这边也一并交给了与李先生相识之人。
那张大帅在这方面还算有底线,没搞株连那一套,至于日后对于李先生家人的安排,他王一有的是办法。
现在他要办的,是另一件事。
所以他又来这里找刘谓这位少掌柜干活了。
“不是吧,你就不能消停会吗!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刘谓看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王一,感觉脑壳一阵发胀。
他虽有预感这位会把整个异人圈搅得天翻地覆,但这预感多少太早了点,从这位进京城开始到现在,好像没怎么消停过,事还越搞越大。上次让自己送个信,差点把自己都给卷进去,他已经开始有些怕跟王一聊天了,这货一上门办事就没一件是好办的。
关键是自己还没法拒绝,人家让自己做的哪件事都跟国事无关,画画地图,传个话,送个信,这种生意他们江湖小栈还真没法拒绝,纯纯被这货卡了bug。
“送信。”
我尼玛!又来?!
一听到王一说送信这两字,刘谓霎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在起身的瞬间,身子就变得虚幻,这时他已经运转自己的玄功,一手须臾透满城就准备开溜,这生意谁爱接谁接。
“没让你送。”
见状,王一也没好气,提前布置的画地为牢启用,脑后一阵闷响传来,回头就看到刘谓结结实实在这无形的墙上留下个印子。这跑路的手段,确实有一手,瞬间爆发速度还带欺骗效果,不比金光上人的金遁流光差。
“哎哟我这鼻子,这就是画地为牢的手段吗,你这家伙算准了我会跑是吧。”
“不就是要跑吗,你这鼻子,酒多喝点,变酒糟鼻就行了。”
“话都让你说了,待会我就在房门那里挂块木板,就写今日我被酒与王一所伤,从今日起,王一不得入内!”
“酒你是一字不提是吧,行了,别贫了,这回不让你走一趟,我亲自走一趟。”
“你亲自走一趟?龟龟,你出门一趟保底死一个日本商团,回来一趟还让左门长这位大盈仙人下山进京城,你去还不如我去呢。”
话刚说完,刘谓就赶紧猛抽了自己一耳光,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踩坑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逼你。不过你也放宽心,这次这封信只要送到就行,剩下的你不用管,我也不会去管,咱们就在这京城一亩三分地做咱们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不是在框我?”
见刘谓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王一也将一张纸条朝他甩了过去,上面是李先生将这封信交给他时,写在最后一张信纸上的地址。这个地址王一已经去踩点过了,人也大概知道是谁,问题不大,但既然先生说了,大势不可改,不必改,也无需改,那自己就最好不要出现于此,让刘谓托人送过去就行,至于这封信是否能够安全送到,这时候局势还没糜烂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怎样都能送到。
而接下来的事,就不该自己去好奇的了。
“这么近,你自己走一趟就行了。得得得,不问,我现在就让黎叔去走一趟,你要是还不放心,我跟你在暗中跟着,你那捏骨画皮的手段加上我的须臾透满城,保管这封信能安全送到。”
“如此,便多谢了,多少钱。”
“就京城里跑趟腿的功夫,这也谈钱就没意思了,看你兴致也不高,就当我受累陪你出去走一走,放松一下心情了。”
“嗯,走吧。”
在王一和刘谓的暗中跟随下,这封来自李先生赴死前交给王一的遗书,也到了该到之人的手里,之后这封信就会从这里离开,跨越千里,到达汉口所在的江城(WH),出现在一场会议里。刘谓这位江湖小栈少掌柜就这样陪着王一看着这封信在第一时间被送走,送出了京城,而刘谓看着王一这般模样,也忍不住道。
“怎么?不放心?不放心就跟上去呗。”
“算了,就这样吧,回了。”
王一记着李先生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大势不可改,不必改,更无需改,这封信,无非就是顺水推舟罢了,送到了固然可喜,没送到也无非是一切照旧。
做完这些,京城里还有个张大帅等着他去应对,护他三年,无非就是一个借口,好让自己可以在明年光明正大登上那列京奉铁路的专列,看看到时候如何在皇姑屯那里给这位张大帅做手脚。
京城,大帅府。
一场只有老帅和少帅,王一和梁挺的私宴在帅府内进行。
对于王一用一场体面来换取给自己护卫三年的交易,老帅觉得很划算。虽说王一早已挑明他不会参与到军政上面,但作为京城第一人,轻松打败八国异人的年轻高手,他就是不出手,放在那里都会让自己觉得安心,前提是他真的站在自己这边。
“王一少侠,我之前又是空白委任状,又是黄金大洋可都没把你盼来,这次,因为这姓李的,你可是让我有点怕啊,你这生意的,让张某人觉得是天上掉馅饼啊。”
“帅爷言重了,如果帅爷您有了解我的过往,就应该知道对于那位的主张,我这种吃过苦的人最是感同身受。”
听着这位老帅的试探,王一也明白以这位老帅的城府,这事不问个明白他就得对自己小心提防了,好在王一从入京城跟这位老帅之间的接触都符合这位老帅的想法,安安稳稳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不动,哪怕出远门也没有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一关,好过。
“那确实,王一少侠的过往我也听高进说了,确实值得称赞。不过天下大同?呵,这要能实现了老子我用得着尸山血海打滚吗。”
“所以我才会去给这位践行,这或许是个痴人说梦的理想,但他做了,我这个苦难中走出来的人,于情于理都得去见见他。至于我为何会用这位的一场体面来跟大帅交易嘛,其实也是这位的提点。”
“哦?妈了个巴子,这就有点意思了,说说。”
听到王一说自己选择护卫三年还是受李先生的指点,老帅兴趣自然上来了。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军阀可是人家专门打击的目标,别看南边的北伐军现在正在搞大清洗,等他们消停了,那位北伐总司令调转矛头还是会对付自己,不然他这趟大清洗得把自己也给清洗了。
“李先生的说法就是,他与帅爷之间是仇恨是所谓的阶级仇恨,单论个人而言,他很佩服帅爷您的手段和眼光。三个鸡蛋上跳舞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就凭你手上这独树一帜的北洋强军,还有您在关外的威望,说句帅爷不爱听的,这场仗打到最后,就是大局已定,对于帅爷您的处置,最多就是让您下野,让您在关外一亩三分地留个体面。”
“算是他会说出来的话,但不够真,王一少侠,我张雨亭能带着儿子跟你这样的一个大高手坐在一起,这就是我表示出来的诚意。你这样的高手这种距离相对我们父子俩动手,保证能让我们死的无声无息,我诚意摆的这么足,王一少侠你就不能坦诚相待?”
“帅爷,我确实在坦诚相待,那一夜,我跟这位李先生探讨了一下大势,关内和关外的大势。帅爷,容我问一句,对于这场南北战事的最后结果,帅爷您自己有几分把握?”
老帅沉默,但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这一次他虽然配合南边的大清洗搞了一波,算是暂缓了南边的攻势。但老帅也清楚,以他为首的北洋三巨头现在有两个已经没得打了,人家清洗完需要对付的就自己一个。这一年多打下来,他也清楚自己大势已经差不多没了,不然日本人那边也不会隔三岔五的上门,用支援来当谈判筹码,想从他这里谋取更多关外的利益。
只是老帅拎得清,现在无非就是内战,按照大家墨守的潜规则,只要他在大势已去时通电全国下野,基本就能留个好名声,留个体面。但要是答应了日本人的交易,怕到时候自己连关外的基本盘都不得人心了,估摸着自己祖坟都得被人挖。
“那我再问大帅一个问题,若是日本人见大帅迟迟不肯答应他们的要求,没有履行约定,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