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木人直表情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心理活动却还要比杨雁更加丰富。
即便已经住进了这里一周，每当他环视着眼前的杨府，还是只能深深感慨道自己地位的低微。
‘这就是一气道盟的大家……这就是杨家……’
早知道杨雁是名门世家，他却没想到杨雁的家世显赫到了这种程度。
这雕梁画栋，龙槛飞檐的院落，雍容华贵的陈设和精美绝伦的布景，别说是一把椅子，就连台前一只小小的茶杯估计都能抵上自己半辈子的工钱。
一个穷工头跟这样的千金成婚，老丈人真的能同意么？
不过，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另一件事令木人直耿耿于怀。
前段时间木人直在矿场开采矿石的时候遇见了一只前来偷矿物的小山妖。
木人直不是修道之人，此前也几乎没有见过多少妖族。
他常常听世人痛批妖族的可恨可恶，但是在亲眼见到那只小山妖以后却没有半点觉得它可恨的感觉。
正相反。
木人直出身穷苦、性格温良，经常能感受到芸芸众生的疾苦不易。
山妖本就以矿物为食，他眼中的这只山妖不过就像是一个没钱买吃的，只能饿着肚子的可怜无辜的小孩子。
因此木人直没有召集同僚也没有动手，只是分了些矿石给这只小山妖放任它离去。
这件事原本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木人直原本也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在杨府的这一周里，木人直听到道人们对妖族的那种格杀勿论的态度，还是会不由得想起这件事。
‘妖怪，真的有那么可恶么？’
木人直实在不理解。
老黄牛也会流下泪水，母鸡也懂得护崽，人类和妖怪都是有血肉有感情的生物，哪有什么天生的善恶之分？
他们杨府在一气道盟的地位不言而喻，在除妖事业上曾立下数不尽的丰功伟业，这些妖族之中或许也有像那只山妖一样的无辜妖族吧。
可是这只是自己的一家之言。
自己想得再多也终究是个开采队的工头罢了，越是想这么复杂的问题，越是眼高手低，木人直就会越觉得自卑。
有这闲工夫倒不如替杨雁按按肩膀也是好的，她一人带着下人忙活了这么久，脖颈一定已经很酸了。
画面再次跳转。
距杨府十数里之遥的城邦里，有一处同样显赫的门府。
与杨府不同的是，这户人家的布景比起雍容华贵更凸显出一种肃穆威严的气势。
大门之外有两尊石狮子森然伫立，石狮子之间是一条青金石的长阶，阶前铺有一条黑色长毯。
在黑色长毯左右两侧排满了两列手执长剑的卫兵。
他们就像是皇城的禁军一样守在大门之间，时时刻刻向外放射出警戒的信号，让行人不敢多朝这边看一眼。
第10章：一子定死活
远远望去，一眼就可以望到这户人家排头牌匾上的两个鎏金大字
《肖府》
肖家，道盟的又一大家族。
不同于天眼杨家和火功了得的东方家，肖家在道盟中更多起到的是监察作用。
道盟作为除妖修道的人类组织，可以说是与老百姓的人身安危息息相关，谁会要钱不要命呢？
因此道盟仅靠除妖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社会地位，而有利益就会有勾心斗角的争斗。
于是，为了监察道盟中道人们的不轨行为，道盟专属的监察组织黑耀监察使随之诞生。
府中的正厅之内，在几名身披甲胄的侍卫旁，一个中年男人坐于棋盘之前，正与下属对弈。
他手端一盏茶，面色红润，心情看起来相当舒畅。
这正是黑耀监察使的领导者肖家家主肖万诚。
那几名侍卫正与他商讨着正事。
“家主，石家那边就由我去推辞吧，毕竟杨家千金大婚，我们岂有不去之理啊。”
“是啊，最近的行程规划都有些冲突了，不如择日……”
面对着下属的劝说肖万诚不为所动。
只是捏住茶杯的杯盖，在杯沿上轻轻刮了一圈，将茶水的蒸汽顺下去。
“啧，不必再说了。去与不去事小，这背后的藏着利益纠葛又是两说了。”
“少去一趟杨家那边，你们就一定认为会有损失么？”
“这……”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们都是黑耀监察使的体制内部成员，无论怎么想还是要绝对服从肖万诚的命令。
肖万诚微微一笑，心里早就有数。
“我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
“杨家在道盟中的地位近年来是越来越高了，除了东方和王权，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们杨家啊。”
“你们嘴上是不敢与他们作对，但同时心里又想控制住他们杨家的势头，是么？”
几名侍卫一愣，随之点了点头。
肖万诚‘嗯’了一声，举起茶杯饮下一口，又缓缓说道：
“杨家的确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除非我们抓住他们的把柄。”
“不过，你们也都听说了，杨一方招来的女婿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根本不是什么道人。”
“就算这样，他还大张旗鼓的操办自己女儿的婚事，你们想想他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
侍卫们这么一听，多少也明白了一点。
杨一方这个人是相当刚正不阿的，在必要的时候连颜面也可以舍弃，更不可能有任何把柄给他们监察使逮住。
肖万诚呵呵一笑，长吁一口气。
“你们要学的还有很多。”
“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静观其变，这每一步落子都有讲究。”
“杨家这片棋早晚都是要杀的，只是机会还没来，他们总有机会可以做活啊。”
肖万诚的眉头略微压低，现出几分狠辣的阴鸷之色。
正是在此刻，门外突然有人来报。
“报！”
“进来。”
肖万诚看到了熟悉的下属的身影，对着身边的几名侍卫摆了摆手。
很快，几名侍卫便自觉作鸟兽散，从大厅走出门外，不敢多听一句机密的情报。
毕竟是监察机构，轻易走漏风声是大忌，这也是肖万诚定下的规矩。
“是我之前让你调查的杨家女婿的事吧，进展如何啊？”
肖万诚似乎不报什么期待，连头都没有回，只是边说边喝着茶。
那来报消息的使者迅速走到肖万诚身边，对肖万诚耳语了几句。
“……”
“……？！”
很快，肖万诚的表情先是从平静到满脸的惊异，迅速又变为了难以言说的狂喜。
他听到的显然是关于木人直和山妖的那件事。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不过我们只有人证，没有物证，那个呆子一口咬死的话我们也没办法。”
“哈哈哈哈……如果他一口咬死不是他干的反而更好！”
肖万诚大笑着，脸上的褶皱越发深刻，到后面已经接近有些扭曲了。
“助妖为虐？真是唱得一出好戏……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如果他一口咬死不承认的话，杨家这片棋就会全失。”
“如果他承认了的话，杨家又只能弃子。”
“无论走哪步，这一步他们都已经活不成了……”
说话间，肖万诚的两指已经钳上黑棋，一手大飞，将白棋统统困毙其中。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经过船舶和转乘车马的颠簸，东方孤月一行人终于抵达到了距离杨府不远的市镇。
杨家的大婚安排在下午进行，距离那时还有几个时辰。
东方孤月托下人租好了客栈，将行李和部分随身的礼品带了上去，等到两个女儿安排妥帖了以后又让林烨和其他弟子落脚。
林烨的房间在二楼，他一进到客栈的包厢里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很是闹腾。
推开窗户一看，唷嗬，窗外好一片热闹非凡的街景。
似乎是因为整条市街都听说了杨家大婚的消息，大大小小的商户都在这里摆起了摊位想趁机捞一把。
捞鱼的，卖古玩的，卖小吃点心的，变戏法的，甚至还有凭着法力卖艺的……
这一整条街完全已经变成庙会现场了。
这让林烨还怎么坐得住。
自己现在可是有着六库仙贼的奇技，一大堆吃的就在底下等着自己呢，呆呆地坐在这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毕竟这里可没有东方家的灶房，没人给自己做饭啊。
林烨很快就下楼找到东方孤月跟他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东方孤月也不担心，目前林烨答应他的事里面就没有一条让他费过心的。
“林烨，不久之后婚礼就要开始了，你要记得快去快回，千万不要耽搁了。”
“是。”
林烨正是往外走着，东方淮竹忽然一把牵起了父亲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