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要想一想的不是吗?等你脱离出去了,租一个小房子或者你以后凭着能力赚了很多钱,买了一套房子,然后孤苦无依的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现代社会,最后死掉?”
姜离出神的想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或许吧。”
“那你就没想过有个家?一个人住充其量叫个屋子,有人陪着那才叫家,找人成个家,这个你有没有想过?”
“你是不是想说找你成家?”
林洛失笑道:“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我现在是在询问你的意思。
我们虽然不见得喜欢对方,但若是两个人相伴扶持,其实并不需要喜欢这种情愫。
你我之间不过是两个或阴暗,或压抑的灵魂抱团取暖,就当是找个伴,在一起生活,这又有什么不可?”
姜离颔首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林伴伴方才说你行事不择手段,只在乎目的是否达成,那你现在是不是为达目的,又换了种手段?”
林洛一脸坦然,“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不觉得这是手段。即便是,那这个手段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大方方的与你展示出来,我是在和你商量。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PUA你.好像有这么点意思。
但说来说去,孤独终老这四个字,听着就让人心里发酸,是吧?”
“而面临孤独终老的不仅是你,还会是我。
那些在战场杀过敌的人退伍之后,由于背负着人命,往往会得一种名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而我身上背着的人命又有多少?
数量太多了我说不清,可能数千,可能上万,可能好几万?
不说其余,就那些经我之手被抄家灭族的大臣,两只手好像都数不过来。他们哪个不是亲眷数百,甚至上千?
在大齐那边,成百上千人在我面前人头落地,我晚上都能睡的无比踏实,但回到了现代,我反倒睡不踏实,常常会做噩梦,还全都是那种梦魇。”
“我明知道这是梦,但就是醒不过来,我在梦里看着血光冲天,哀嚎遍地,我看到我手下的那些番子在大臣的家里头烧杀抢掠,下人丫鬟边跑边叫,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个被制住的大臣目眦欲裂,状若癫狂对着我破口大骂,若是在大齐,我必定会冲着他笑。
但在梦里,我笑不出来,我反倒觉得他们那个样子分外可怖,让我觉得害怕。”
说到这里,林洛长长吁了口气,“像我这样的人,放在精神病院里都是很严重的那一类,我又怎么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在这边安安稳稳的成家立业。
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回到了现代。我分不清,你分得清么?”
“.”姜离沉默着摇头,她当然也分不清,她时常觉得自己的经历如同庄周梦蝶。
觉得这是一场荒谬且虚幻的梦,只待梦醒之后,她便又成了那个身着天子冕服,高坐于玉阶丹陛之上的大齐皇帝。
可即便分不清,但是.
她出声询问:“有必要分清么?”
“没必要,能不能分清,日子都一样过不是?可这个日子该如何过,我不想孤独终老,你呢?”
“.”
姜离动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从没想过这些事情。
曾经身在大齐,她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承袭先帝之盼,兢兢业业的治理江山社稷。
至于其它的,最多便是想着等过些年,从旁支挑选一个宗室子,不需德行纯良,不需对她有多少孺慕之情,只需有治理之才便可。
等她驾崩之后,把江山托付给后继之君。
至于对方会不会不认她这个皇考,她对此并不在意。
而如今来到现代,她更是没想过关于以后的问题。
孤独终老,她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咀嚼着这四个字,平白的尝出一股苦涩之味。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小区,林洛把车停在楼下,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她道:“坐在龙椅上,一日不尽心,便好似亏欠了天下人。为君十四载无一日虚掷,兢兢业业,作兴治理,你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天下万民。
如今离了龙椅,不需再想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黎民黔首。你该想的是你自己,给自己换一种活法,一种不亏欠自己的活法。这样的活法是怎么样的我说不上来,但我敢确定,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孤独终老。”
“而你和我必须要承认,如果真的有一天要成家,那彼此间是最合适的。至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么?”
姜离定定的望着他,她知道这个人说得这些话也未尝不是一种手段,但这种手段却让她升不起反感的情绪。
正如他先前所言“我是在和你商量”.他确实是在商量,将一切说开,用一种极为坦诚的方式,将所有的都列举在自己面前。
她也必须得承认,他说得都是对的,孤独终老这四个字太过压抑,她不想要这个活法。
如果真要找个人成家,他们彼此也确实最为合适,毕竟两人相识十多载,相伴十数年,彼此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接着相伴下去。
但如此的相伴,结为夫妇,成婚生子
姜离拧眉去想,觉得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只有无尽的迷茫和陌生,只得摇头:“可朕实在是没有成婚生子的那种心思。”
“我并非是让你有那些心思。我说这么多就只是想找你搭个伴一起过日子,让咱们两个都不至于孤独终老。
即便真有一天你我结为夫妇,甚至也不必像寻常夫妇那样,咱们大可以像朋友一般相处,像亲人一般相处,就像形婚那样。”
“何为形婚?”
“就是形式上的婚姻,两个人在一块住着,名为夫妻,但实际上就和合租室友差不多。”
“那岂不是同你我现在一样?”
“是一样,所以我才说咱们处的其实跟夫妻似的。”
林洛笑了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本章完)
第86章 切你的土豆罢(求首订)
听到他说考虑一下,姜离又迷茫了,她发现对于林洛说的那些,自己似乎并不抵触。
若是当朋友相处,当亲人相处,即便真有一日同他结为夫妇,好像也没什么不可。
只是多了个夫妻的名头罢了。
可她又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中闪过,却捕捉不分明。
从车上下来,一直到进了屋子,姜离仍是在思索那个她捕捉不到的东西,她怀疑这个人又是在骗她。
但又并不觉得是在骗,因为他把所有都讲开了,甚至揉碎了,就那么很坦然的摆在自己面前。
容着她自己去思考,去琢磨。
她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宝贝手机,点开百度,搜索关于形婚的内容。
最后得到的搜索结果也与他说得基本一致,两人如今的相处确实很像形婚中所说的夫妻。
姜离把手机收回兜里,看着林洛把买回来的菜放到冰箱,出声说道:“你我如今便是在一起搭伙过日子,所以大可一直这样下去,好似也不必结为夫妇什么的。”
“但是名正则言顺,若没有那个名头,且不说旁人会如何看待,你自己又会怎么想?”
买的菜有点多,林洛把冰箱里的东西归置归置,接着道:“你会想,我孤男寡女的,像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终究不妥,然后你就总想着还清欠我的钱,最后搬出去,甚至是先搬出去,然后再还。”
“但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没想过让你还我的钱,我愿意为你花钱只是出于咱们十多年的情分。
或许这些日子是因为馋你,于是想对你好点,甚至是想让你无以为报什么的,但一开始就只是想帮衬你,再无他念。”
姜离摇头,“但这钱终究是要还的,朕不想欠你太多。”
“所以我才说你心气高,你我之间若真要搭伴过日子,一定需要那个名头,有了那个名头,你就会觉得这是咱们共同的家,也不会再想着搬出去。”
咱们共同的家
姜离环顾着四周,目光从茶几、沙发、冰箱上掠过,看向阳台,又看向那两间挨着的屋子,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扇关着的房门上。
家吗?
“晚上咱们做个土豆炖肉,怎么样?”
林洛把冰箱门关上,拿着土豆和新买的猪肉进了厨房,先把肉和土豆清洗干净,从手机上搜了一个做土豆炖肉的教学视频,把手机靠在一边。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你把米饭蒸上,我这边切菜。”
“.好。”
姜离应了一声,从米袋子里舀了两碗大米倒进电饭锅里,然后端到水池那边开始淘米。
林洛这时又自顾自的开口道:“其实仔细想想,你搬出去了,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至少还有父母,可以回家去住,起码在父母过世之前,我还有个家。
但是你孑然一身,在这里谁都不认识,租个小屋子,做饭一个人做,吃饭一个人吃,每天面对的就是空荡荡的房间,连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是喜是忧也找不到人分享,孤独感如影随形。
你可能会说这种孤独你早就习惯了,在大齐你就挺孤独的。
可至少在那边,你咳嗽一声就有宫女太监凑上来问你有何吩咐,在那个小屋子里,你就是咳吐血了也没人应你。”
姜离紧抿着唇静静的听着,脑中想象着他所描述的场景,默默的把米淘洗干净,又用手指头在米里插了一下,测测水位,随后插上电线,按下蒸饭键。
“你说了这么多,即便你说的都对,可就这样和你结为夫妇,即便只是什么形婚.朕也觉得觉得”
姜离蠕动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形容,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诡异。
“谁说就这样结为夫妇了?只是说以后,未来的某一天有可能这样,你现在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呢,想结都没法结。”
“现在就是说,你我之间得有个名分,至少让你能转变心态,不至于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怎么样的,也不会去想搬出去的事情。至于以后什么样,那是以后的事情。”
“所以你想说的是什么名分?”
“你说呢?”
“朕如何知晓”姜离嘴里咕哝着,又蹙眉:“情侣?”
“没错,情侣,女朋友住在男朋友家里,很合理,对吧?”
“你休要诓朕,即便在现代,未婚便与男朋友同居,亦是放浪的行径。”
“所以你是想和我直接结为夫妇?”
姜离瞬间气急败坏,“朕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但你我总归都不愿意孤独终老,也不可能像这样一直住下去。”
林洛手上有些笨拙的切着土豆,嘴里瓮声道:“反正我肯定是要成家结婚的,在那边当了十多年太监,连个对食的宫女都没找过,要回了现代,我还打一辈子光棍,那我多冤得慌?不如死了算了。”
“林伴伴大可以去找个女子成婚,朕又没拦着你。”
“你是没拦着我,可我要是结婚了,你住哪儿去?还跟我住一块?”
“朕自是搬.”
话说一半,姜离又止住,好像又绕回去了。
“你不想搬走,不想孤独终老,想找人做伴,我也一样,如果未来要成家的话,我找不到旁人,你也找不到。
不如你我现在做个名义上的情侣,往后再做个名义上的夫妻。当然,如果你哪天遇上了更好的,或者有更好的选择,那咱们就分手,我不会抓着你不放。”
听到这话,姜离不由蹙眉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如果你找到更好的,也要将朕抛弃?”
林洛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见状,姜离那双修长的柳叶眉蹙的更深了几分,“你笑什么?”
林洛敛住笑意,肃然道:“我笑是因为觉得你问的这个话很多余,你对我来说,本身就是最好的。”
“呸。”
姜离忍不住啐了一口,旋即冷哼道:“林伴伴这张嘴惯是个抹了蜜的,好在你在大齐之时是个太监,不然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