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破小区并不大,所有楼加在一块也就六栋,他租住的那套房子在五号楼,三单元,三楼。
总共七层高的楼里也没有电梯,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到达三楼,林洛在兜里摸了摸,找到了。
昨晚上虽然一跤磕进了医院,但好在兜里的钥匙没丢。
用钥匙拧开门,林洛当先进屋,姜离默默跟上,陈建平紧随两人身后,随后咦了一声,“你家里还真没有大人在?你父母呢?”
林洛在旁边开口,“在路上我就说了,我一个人租房住,父母不在这边,而且我也是大人。”
闻言,陈建平又在屋里环视一圈,整个房间的面积不大,布局也一目了然,勉勉强强算是两室一厅。
进门的左手边是卫生间,然后便是沙发,茶几,没有放电视的电视柜,老款的立式空调,卧室的门开着,站在这里都能看到床上没叠的被子,还有一处房门是关着的。
见陈建平的目光落在那处关着的房门上,林洛直接走过去把门打开,“这里面也是个卧室,我平时一个人住,用不到这个房子,就空着。”
陈建平往里头看了看,确实,就只扔着一张床,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甚至床上都没有被褥。
“既然你爸妈不在这儿住,那跟你说也一样。”
“嗯,您说吧,我听着。”
“你妹妹这种病离不开家人的监护,我不知道你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你既然把你妹妹领回家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就要多上点心。
最好别让她自己一个人出门,你手机号我也留了,你家住在哪儿我现在也知道了,要是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我就来找你。”
“是是是。”林洛连连点头。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陈建平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随后转头随意看了看,“行了,你们兄妹俩待着吧,我走了。”
“那要不我送送您?”
“不用,我自己下去就行,你照顾好你妹妹。”陈建平挥了挥手,转身便往楼下走。
“那您慢走哈。”
目送着对方的身影转过一个楼梯拐角后消失,林洛这才把门关上,然后回身看向那个他很不想面对的人。
跟坐牢似的当了十多年的太监,好不容易熬到刑满释放,重回现代,他以为这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
但是,大可不必把这位皇上也补给他。
他看着姜离,姜离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
怎么说呢,刚才有个话多的警察大叔在,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时这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独处,气氛忽而变得诡异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整整十多年,但那是在大齐。
现在身处现代,他不再是那个整日卑躬屈膝的贴身太监,她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不知道是因为不习惯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很别扭。
林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怎么展开。
像在大齐那样行礼参拜,然后来一句,奴才见过陛下,恭请陛下圣安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半天,姜离倒是先沉不住气了,“林伴伴,朕有疑虑不解。”
林洛下意识恭了恭身子,“陛下有何疑虑?”
姜离没急着开口,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哪哪儿都透着古怪,但这只是对她而言,她的林伴伴反倒是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这也就罢了,他甚至在这里还有一套居所。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有许多的问题想问,可一时间不知先问哪个,随后,她四处环顾一下,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这是哪里?”
“西哦,就是长安,然后长安北郊,未央盛世家园小区。”
听到长安二字,姜离蹙了蹙眉,长安她自然是知晓的,那是前汉的都城。
她虽从未出过大齐的都城建邺,亦未去过长安,但她敢肯定,长安绝不可能是她今日看到的样子。
踌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这次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确定,“这里不是地府?”
“?”
听她这么问,林洛不由一愣,“你为什么会觉得这里是地府?”
见他居然很愕然的样子,姜离反倒是有些措手不及,朕为何觉得这里是地府,问题难道不是出在你身上么?
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见到一个已经身死的人,这个冲击太大,很难不让人往这些方面想。
不过,从见到林洛之后,她就在观察,观察林洛,观察这个世界。
最后得出结论,这里并不像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起码和她想象中的地府不一样。
这里的人也不像鬼,起码他们都有影子,林伴伴也有影子,听说鬼是没影子的。
可说到底,真正的地府什么样子,真正的鬼是什么样子,她没见过。
天知道这里是不是地府。
这时,林洛想起了先前的猜测,“陛下也死了?”
死这个字不是很中听,姜离纠正,“林伴伴,帝王之死该称驾崩才是。”
“.”
林洛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意这样的细节。
还挺较真的。
但林洛选择顺从她,“哦,陛下驾崩了?”
姜离缓缓摇头,“朕不清楚,但.应该没有。朕记得朕当时在承庆殿内处理奏疏,忽而一名小宦前来禀报你身死之事。过后不久,朕的口鼻又开始出血了,同时又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之后,朕便不省人事,等睁开眼,朕便到了此地。”
(本章完)
第6章 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听姜离讲述完毕,林洛沉思一阵,“所以陛下也是今天才到这的?”
“是。”
“一到这,就发现自己穿了身寝衣,变年轻了,而且”
说着,林洛略略停顿,看了眼她一直提在手里的那个化肥袋子,“陛下手里这半袋子塑料瓶是哪来的?”
“朕睁开眼时,便站在一处铁柜子跟前,铁柜子旁边就放着这个袋子。”
“所以陛下就自然而然的提在了手上?”
“.嗯。”
姜离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道:“不可吗?”
“倒没什么不可,就是”林洛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不知该怎么形容。
谁家当皇上的人,在手里拎半袋子塑料瓶,袋子还是史丹利复合肥的,这不符合气质。
不过他倒也理解,作为一个穿越来的古代皇上,塑料瓶这种玩意儿大齐没有,她乍一看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袋子里还装着这么多,就提在手里了。
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伤心的拾荒者。
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林洛做了最后的总结,“那看样子陛下不是魂穿,是身穿。”
这两个词汇又让姜离听不懂了,她蹙眉问道:“何谓.魂穿?又何谓身穿?”
“简单来说,魂穿就是灵魂或者说魂魄穿越到另一个身体上,而身穿则是身体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
姜离没有接言,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阵,她出声问道:“小林子是哪种?”
听到小林子这个称呼,林洛总觉得哪儿空落落的,低头看了一眼才道:“我属于魂穿,只不过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原本”
话说一半,姜离接言了,“你原本就是此地之人,不知因何魂魄穿越到了大齐的小林子身上,身死之后又回来了,是吗?”
林洛有些没想到她能这么迅速的推导出真相,明明刚才还以为这里是地府来着。
他愣了一下,才点头,“..是。”
得到确认,姜离微蹙的眉宇舒展开来,现在许多事就能说的通了。
为什么小林子一幅对此地很熟悉的样子,甚至在这里还有一套居所;为什么在大齐之时,小林子表现的前后不一。
她曾命人查过,原本的小林子明明是个唯唯诺诺,整日里受宫人欺负的洒扫小宦,可后来,突然像是性情大变。
她本以为是一夕之间开了窍,但现在看来,居然是这么一回事,竟是换了芯子。
“如今这般,朕该如何回去大齐?”
“不清楚。”
“连你也不清楚?”
这个连字就很有灵性,有那么一瞬间,林洛都觉得自己应该很清楚似的,他想了想,瞎建议道:“那要不陛下死一下试试?我就是死了之后又穿回来的。”
姜离对这个提议不作表态,转而问道:“你是如何穿越到大齐的?”
“昨晚上磕了一下脑袋,睁开眼就到大齐了。”
“那回来之时,是什么时辰?”
“今天上午九点钟左右吧,辰时末,巳时初。”
“那也即是说,在大齐十多年的光景,此地只隔一夜?”
“嗯”
林洛沉吟一阵,摇头,“不,这应该不是大齐过去十几年或者多少年,这边只过去了一夜或者几夜的那种时间流逝关系,应该是不论那边过去多久,只要死了之后回来,都会回到穿越的那一刻。”
“我是磕了脑袋昏迷了,许是我回来的时候并不是今天上午,而是我昨晚上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只不过因为处在昏迷当中,我对此并不知情而已。”
“当然,我这种情况只是一个特例,再加上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是魂穿,你是身穿,所以没什么参考价值。”
林洛一口气说了很多,用词用语皆是现代化,姜离消化了好一阵子,才大抵明白了过来,然后问道:“莫非穿越这等事,在你们这里并不常见?”
“这不是常不常见的问题,这是那种就这么说吧,我现在的这种情况,如果我跑出去跟人说我在大齐当了十多年的太监,然后死了又穿回来了,百分之百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然后拉到医院去看脑子。”
“.”
见姜离露出一脸的若有所思,林洛点头,“对,就像你今天经历的那样。”
姜离暂未回答他,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随后在逼仄的客厅里开始踱步,手里提着的化肥袋子拖在地上,里面的塑料瓶发出踢里哐啷的声响。
“那也就是说,朕即便死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回去大齐,即便回去了,朕也无法立刻苏醒,很可能会过去一夜。”
她踱着步走到窗边,一只手习惯性的负在身后,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景色,背对着林洛问道:“是这样吗,林伴伴?”
负手立于窗前,帝王的矜贵范儿简直拉满,前提是忽略掉那只手上的化肥袋子。
看在这幅画面有些喜感的份上,林洛决定不和她计较林伴伴这种称呼,点头道:“是吧。”
“不妥。”
“哪里不妥?”
“朕若是回去之后无法立即苏醒,那帮做奴才的势必要传唤太医为朕诊治。届时,朕的女儿身便藏不住了。”
“藏不住便藏不住了呗。刚好,你直接昭告天下,让朝堂里的那帮老头子和天下人知道,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女人。”
闻言,姜离情不禁将身子转回来,蹙眉看着林洛,似乎刚认识他一般。
“若教人知晓龙椅上的皇帝是个女子,你可知会发生何事?届时,将天下哗然,举国皆惊,朕必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惨淡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