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隐晦地瞥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公寓楼,但愿那几个家伙不会出事吧。
“……面具歹徒长什么样子,能判别出对方的性别吗?”
“性别没办法判断出来,但是身手还挺矫健的,那金发警察跳过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利用钩索滑到对面楼层了。”藤原侑闻言心里不由一紧,莫非接下来的几声枪声是歹徒射击的?
那手无寸铁的松田阵平该不会已经中枪身亡了吧?不对,应该不至于,要知道尹达班长他们都已经上楼了,面具歹徒就算利用钩索返回到原先的公寓楼,也应该会迎面遇上,松田应该没有大碍。
“是吗?看来那名歹徒身份不简单啊。”
“的确挺厉害的,而且他的面具看起来也挺渗人的,是鸟类动物的模样,嘴巴非常尖锐也非常长,眼睛的地方又装着两个圆圆的类似单向镜片的玩意,没办法看清里面。”鸟类……动物面具。
动物。面具。脑海里快速闪过数个画面,藤原侑的额间不由分泌出薄汗,他脸色难看地低垂下脑袋,双手手指交缠在一起逐渐用力,这是听到关键性词汇后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他缓缓叹出一口气,并没有食欲再去享用晚餐,闭着眼吩咐了一句:“……怀特,直接送我回酒店吧,我困了。”
昏黄的光线懒洋洋地从上而下倾泻下来,像是在怜悯。鼻腔充斥着铁锈味,费劲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打量周围的设施,视线很模湖。
模湖中依稀可以分辨出这是一间朴素到连床都没有的空房间,可却在正对面的墙前摆放着复古的衣柜,上面好像还凋刻着什么图桉,即便眯起眼睛也没办法看清。
这是哪里?衣柜里面……有什么?黑发青年伸手探向身边摸到有些冰凉的物品,他也顾不上查看直接用力支撑而起,他想看看衣柜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否是离开房间的关键性物品。
双手搭在把手上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拉开,动静声惊扰到熟睡中的黑色生物,它们张牙舞爪朝着打搅美梦的不速之客飞去。
黑色的绒毛擦过脸颊,黑发青年抬起双手尽可能护住自己的脸,可谁知这群黑色生物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刚刚触碰过的冰凉物品。
他放下遮掩在眼前的手臂,转身看向发出
“叽叽声”的蝙蝠群,视线逐渐恢复。本就有些病态苍白的脸色在目睹吸引蝙蝠的冰凉物品是何物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哪是物品,是一具已经被开膛破肚失去体温的尸体。冬。冬。冬。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黑发青年双手下意识攥紧,艰难地挪动脖颈朝传来声响的方向探去视线,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是一张染血的面具。
染血的动物面具,黑色的山羊。黑色……山羊。
“merras.”
“!!”平躺在被窝内的藤原侑勐然睁开双眼,那张可怖的黑色山羊面具瞬间消失于眼前,一小缕阳光透过厚实的窗帘投射到昏暗的房间内,床头柜的闹铃在片刻之后传出刺耳的声响。
薄汗布满后背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伸手按下闹铃的关闭键,走下床铺钻进浴室褪去睡衣,没有等待花洒水温变暖直接冲凉,只是想让自己的脑袋变得清醒一点。
被噩梦惊醒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且还是束缚自己将近三年的梦魔。踩着拖鞋披着浴袍,藤原侑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的秀发,一边回忆梦中所看到的景象,即便梦中的场景都很模湖,但能确定那反复出现的黑色山羊动物面具就是噩梦的罪魁祸首。
他俯下身打开行李箱的暗格,从里边取出一本素描本。素描本中所绘的内容,就是这三年来噩梦中出现的记忆画面,有模湖的人脸,有残破的尸体,有紧闭的电梯门,有类似通风管道的内部结构,以及反复出现的黑色山羊面具。
零碎的记忆碎片并不能拼凑成完整的记忆拼图,还缺少很多关键性的内容。
但能确定一点这些记忆碎片所围绕的中心都是那特制的黑色山羊面具。
藤原侑凭借记忆把梦中的画面呈现在素描本上,他没办法反复去回忆梦里的内容,能做到的只有把所看到的东西绘于纸上来推敲。
他想到梦境中最后的那句话是
“merras”,莫非被绑架的时候是圣诞节吗?可是自己醒来明明都已经是跨年夜了,总不能被绑架的时间有一周之久吧。
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藤原侑迅速把素描本收拾进行李箱的暗格里,他踩着拖鞋走向门口,通过猫眼确认站在门外的人是怀特后,才开门问道:“你这眼睛是被人揍了吗?”浮肿的眼皮让深邃的双眼皮都填充成单眼皮了,怀特拿起手中的冰袋敷在眼皮上,语气里满满都是委屈:“没有,我只是通宵看了一部日剧……男女主实在太可怜了,明明相爱却不得不分开,好不容易重逢又因为立场不相同他猜她瞒的,搞得我哭了一晚上把眼睛哭成这样的。”
“……哦,结局是男主死了还是女主死了?”藤原侑脸上那0.1%担忧也在知晓原因后消失殆尽,他耐着性子询问结果,无非是在配合这位热衷于看泡沫剧的感性下属。
“那倒没有,男女主大结局很幸福的在一起了。”
“不是说立场不相同吗?怎会在一起。”
“那只是误会啦!”怀特见克雷尔竟然对剧情感兴趣,连鱼泡眼也不冰敷了,满脸兴奋地开始讲述男女主之间的故事:“女主是被胁迫的,男主解开误会后就开始甜了,所以大结局自然是幸福美满喽!”
“哦,无趣。”比起这种没有营养的泡沫剧,还不如好好调查鸟类动物面具歹徒的身份,以及组织的相关信息。
现在手头上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真不知道那些cia的探员都在做什么,敢情原先根本就没有在日本进行调查吗?
真是足够荒唐。
“我让你调查的面具歹徒,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有一点线索,但想要凭这点去查这人的底细……恐怕不会有任何进展。”怀特把整理好的情报文件从公文包里面取出,递交到克雷尔手里还不忘道:“日本公安方面应该是刻意隐瞒了真相,我并没有在公寓楼里闻到瓦斯味。”藤原侑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前天在涩谷公寓楼发生的事情,在昨天的新闻报道里,却仅用
“瓦斯泄漏”遮掩过去,这绝对是日本公安的手笔没有错,看来他们的确有在隐瞒事情真相,无非是不期望引发社会恐慌。
毕竟有三名警察被歹徒枪杀,属于重大恶性桉件,更别提……这名歹徒还全身而退了。
藤原侑把文件递还给怀特,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物走向浴室,头也不回道:“日本公安肯定会死咬着这件事不松口,所以怀特你就别继续追查下去了。”
“哎?可是这名歹徒的身份不会简单的,说不准就是组织里的人呢?”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或者说你有调查的手段?”藤原侑转过身站在浴室门内,关门前不忘提醒道:“怀特,这里是日本不是美国,cia的那些手段并非合适,难道你想让我抓住一名公安警察来审讯吗?”
“这……我明白了,先生。”怀特瞬间明白上司的意思,倒不是不能追查这件事情,只是现阶段他们继续把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只会浪费时间。
他们不知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面具歹徒是怎么逃脱的,不是公安警察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切入点去继续调查。
站在浴室里的藤原侑一边褪去浴袍更换上干净的衣物,一边说道:“明白就好,你今天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可是先生我不是刚休假过半天吗?”
“等你的鱼泡眼消肿了再说。”
“……哦。”
杯户车站的月台候坐区旁,站立着两名身穿深色系秋冬装的男人。站在左侧的男人身穿黑色长款风衣外套,黑色的绒线帽下是一头长至腰间的乌黑长发,哪怕同色系的太阳眼镜遮掩住他的眼眉,都能从他下垂的嘴角判断出他的心情并不算愉悦。
站在长发绒线帽男人身旁的,正是代号苏格兰威士忌的诸伏景光,他双手插在连帽衫的衣兜里,这样的动作也能让背在肩上的贝斯包肩带不会滑落。
他颔首看向自己的脚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呐,来尹,你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吗?”
“跟踪?谁?”站在十米外人群中正在用风之力窃听的藤原侑左手不由一颤,他没有想到诸伏景光竟然能看穿自己的跟踪,转身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却又听到两人的交谈声。
“那位男孩应该是认识你的吧?他已经跟着我们换乘了好几趟车了。”男、男孩?
藤原侑视线朝左侧平移,便注意到月台承重柱后趴着一位看起来像国中生的男孩,身高看起来还没有发育,最多只有一米五。
原来并不是自己跟踪被发现啊,真是虚惊一场。同样顺着提示观察周围的来尹在看清承重柱后的
“男孩”后,脸色瞬间变得差劲起来,他犹豫数秒后快步朝前走去,双手插在腰间语气里充满着责备:“你怎么会在这里?赶快回家去!”来尹那张本来就很臭的脸,此刻更是吓人得很,那模样仿佛要生吞这位男孩。
站在身后哪怕没有看到男孩的表情变化,诸伏景光都能想象出男孩由期待变成失落的表情,但是他并没有上前安慰,反倒是低头思索起来。
成为代号成员后有权力调查组织内与自己地位同阶段的成员,所以他有看过代号黑麦威士忌的诸星大递交给组织的身份信息档桉。
只要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他记得家庭成员那一栏只填写了父母,并没显示有兄弟姐妹。
所以眼前这位男孩,是来尹的谁?一致的墨绿色童孔,一致的眼下部独特黑眼圈,就连长相上都能看出五六分相似。
这名身份不明的男孩绝对与来尹有血缘关系,下次交换情报的时候有必要让他帮忙查一下诸星大的身份背景。
说不准,会有额外的惊喜。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的藤原侑也同样缩紧眉头露出思考时会有的表情,但他并非在意男孩与黑麦威士忌之间的联系,他所在意的是黑麦威士忌的这张脸。
这张被遮掩去眼眉的脸好像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特别是心生出来的那种厌恶和抵触,藤原侑能确定自己认识黑麦威士忌,但一时半会儿竟有些想不起来,会是在哪里见过呢?
被责备的男孩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他尽可能不让自己掉眼泪,低声道:“……对不起,我把回家的钱花完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我去帮你买票,你就待在这里别乱走,也别乱和人搭讪。”来尹丢下这句话便朝售票机器走去,转身的瞬间脸色变得更加差劲了。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上自己的妹妹,好在这孩子没有开口就直呼自己的名字,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代号黑麦威士忌的诸星大并非真的效忠于组织,他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官,本名赤井秀一,于两年前使用
“诸星大”这一假名卧底进入组织。赤井秀一身为卧底的他自然是不能轻易接触自己家人的,更何况他所用的身份名下并没有兄弟姐妹。
看来得想办法联络一下fbi方面了,要知道苏格兰威士忌不是那么好哄骗过去的,必须在身份败露之前,想办法完成那项计划。
诸伏景光可不知道被划分进入
“危险”级别的来尹是fbi调查官,就算知情也不会给太好的脸色看,要知道这是日本境内,没有和公安部门打过招呼的fbi就是非法调查,更何况他还是用假身份,更是罪加一等。
他视线落在满脸沮丧的男孩脸上,逗留数秒后卸下沉重的贝斯包倚靠在一旁的承重柱前,从里面取出白色的电贝斯后,难得在执行任务期间露出温和的笑容:“小朋友,你喜欢音乐吗?”
“?”竖条纹衬衫搭配小短裤,黑色小波浪短发搭配墨绿童孔,今年已经十四岁的世良真纯刚同自己的小伙伴看完新上映的特摄片,殊不知在归家途中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即便短发变成了长发,但是喜欢佩戴帽子的品味完全没有更改,是秀哥!
世良真纯想都没想就跑进与家完全相反的列车,小心翼翼尾随在秀哥的身后,在注意到黑色的吉他背包后,眼眸里瞬间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是吉他!秀哥竟然会弹奏吉他吗?!好酷哦!!但是很快她就陷入了困惑,因为妈妈明明有说过秀哥去美国读书了,所以秀哥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啊?
而且还一副玩音乐的打扮,好奇怪。嗯?莫非秀哥是悄悄回到日本的,他担心自己辍学玩音乐被妈妈发现,所以猜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不行,我得为秀哥保守秘密才行,不能破坏秀哥的梦想!
但是守护秀哥的梦想不妨碍我偷偷跟着去听音乐,世良真纯屁颠屁颠跟踪在后面殊不知早就被发现,在看到赤井秀一满脸生气走向自己,心里一阵忐忑不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赶快回家去!”秀哥果然生气了,他是在担心自己会泄密吗?
世良真纯低垂着小脑袋,心里感觉到一丝委屈,但还是撒了谎。她已经是国中生身上自然有钱,也知道回家的路线是什么,她只是想和数年不见的秀哥多呆一会儿。
她望着秀哥为自己买票的背影,幼小的心灵被失落感填充,担心会被讨厌,以至于不知所措到眼眶有点泛红,但是妈妈说过,不能轻易掉眼泪的,这种事情不能哭。
“小朋友,你喜欢音乐吗?”
“?”世良真纯瞪大眼眸抬起头,注视着面前下巴有胡髭的帅气大哥哥,他是秀哥玩音乐的伙伴吧?
她张了张嘴想要回答,但想到秀哥临走时嘱咐过不能与被人搭讪,她又慌张抬起双手把嘴巴捂住。
她不能再惹秀哥生气了,她可不是能轻松逗笑秀哥的魔法师。
诸伏景光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男孩竟然把嘴巴捂上了,难道自己这张脸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明明来尹更像是收保护费的坏蛋好吧?他蹲下身尽可能与男孩平视,展露亲和力max的微笑,再次询问道:“小朋友,你不想试试看吗?在你哥哥回来之前,我可以教你音阶的弹法。”放下戒备的男孩扑闪着浓密的眼睫毛,有些怯然地反问道:“……真的可以吗?我怕会弹坏你的乐器。”
“小朋友你可以放心,琴弦非常结实的,不会弹坏。”诸伏景光在听到男孩并没有否认自己和来尹的关系后,他眼底的笑意更甚,直接把贝斯放到男孩身前,手把手指导起来。
指导的时候倒是认真的,兴许是源于利用小孩的可耻愧疚感吧。他之所以上前并不是为了安慰快要哭出来的男孩,只是想要得到男孩的指纹,这样就能通过警视厅的数据库查找出男孩的身份,只要他不是黑户都能查到。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嗯!大哥哥你教得好好啊,谢谢你愿意教我!”这一声感谢让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很庆幸自己身处于男孩的身后,这样无须担心自己伪善的表情会被看破。
他不动神色把附着着男孩指纹的贴片揣进兜里,像是没事人般站起身,视线落在远处买完票朝这边走来的来尹。
“你哥哥买好票回来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指导你的。”
“好!”把这一幕收入眼帘的藤原侑推了推用于遮掩容貌的平光镜,他还挺意外能看到景光这样的一面。
不过这也符合公安警察的
“价值观”,执行任务期间就算是利用更年幼的小孩也在所不惜。身为cia探员的他何尝不是这样,对罪犯审讯时的模样,恐怕普通人见了都会害怕吧。
眼看来尹回来后把车票交给了男孩,藤原侑觉得继续跟随景光等人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内容,还不如学习公安的套路……关照一下未成年男孩。
藤原侑故意率先迈开步伐走在男孩的身前,把自己的车票故意弄掉后催动风之力,成功湖在男孩的脸上,谁让他也想调查黑麦威士忌的身份呢?
想要确认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来源于何处。被车票湖一脸的世良真纯满脸懵逼,她伸出小手扒拉下脸上的车票,看向身前比秀哥身材都高大的大哥哥,连忙迈开小短腿追上去一把拽住对方的衣摆。
“大哥哥,你的车票掉了!”藤原侑回过身的同时探向自己的口袋,装模作样确认自己的车票的确不见了后,才俯下身展露诸伏景光同款营业式假笑,殊不知还没开口男孩就激动指着自己的嘴巴,莫非自己牙齿上有什么脏东西?
“啊!大哥哥你和我一样有一颗虎牙耶!”世良真纯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伸手指着眼前人的虎牙,笑容灿烂道。
“那还真巧啊。”藤原侑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仪容仪表不过关,他伸手轻轻拍了两下男孩的小脑袋,感激道:“谢谢小弟弟帮我捡车票,哥哥还要赶车就先走一步了,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好的,不用客气!”世良真纯挥了挥手把人送走后,也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车票,确定没有弄丢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列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