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
他在逐渐猛烈起来的暴风雪之中对着杜子夏大喊道。
“接下来的时间让火车尽可能地加速,但是不要超过过弯的极限速度。”
杜子夏慢慢地压低自己的姿态,将刀鞘固定在腰间的扣子上,对着谢尔盖低声说道。即使在暴风雨中,她依旧是轻声轻语的状态,但是每一个词都准确地传入谢尔盖的耳朵之中,表情轻松地仿佛面对是一群正在追赶自己的小动物。
正握着AKM一脸紧张的车工们都有些不摸不着头脑,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脑子是不太正常吗?还是被这群车队给彻底吓疯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太对劲了,暴躁的暴风雪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但是对杜子夏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那双根本不防滑的小皮鞋稳稳地踩在湿滑的铁皮车顶,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车臣人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怯意,下压的姿势像是野兽狩猎前的准备姿势。
密集的车队分成两拨贴上列车车厢的两侧,金属的钩爪已经穿透薄薄的车厢铁皮然后张开,死死地卡住车厢,黑压压的枪口齐齐地对准爬上车顶的杜子夏。
“管不了这么多了。”
谢尔盖猛地站了起来,抢过车工手工的铁铲,将漆黑的煤块铲起甩入炉膛之中,瞬间将炉膛中的火焰拔高了一些,锅炉感受到温度的升高再一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喷出着白色的蒸汽将传动杆的频率瞬间又带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
谢尔盖对着愣神的车工们大吼,他喊出这样的话纯粹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女孩。
车工们互相看了眼睛,纷纷重新拿起铁铲,快速地将煤块甩入炉膛之中,车轮碾过钢轨的速度开始变快,连接着车厢和车辆的几根钢缆被瞬间绷直,痛苦地发出了金属疲劳的磨损声。
车队中响起零散的枪声,整个车队都被惊动了,列车的提速将最近的那几辆车拉扯得瞬间偏离了原本的路径,让整齐的车队产生了一瞬间的混乱,车辆不自觉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以更加安全的间距紧随着逐渐提速的列车。
但是列车上的谢尔盖根本没有空去管这些,只能本能将一边时刻关注着压力表,一边将煤炭铲入炉膛之中,祈求着只要将列车保持在不会侧翻的极速状态,就能够逃离车臣人的包围。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站在车厢车顶之上的杜子夏身边卷起来细微的气流,倾泻而下的雪团正在她的周围被看不见的风碾成白色的碎粉,脚下的铁皮车顶发出痛苦的低鸣,仿佛承受着远远超出极限的重量。
车厢车顶,杜子夏站在咆哮着的暴风雪之中,右手握上了唐刀的刀柄。
这柄唐刀是卡塞尔学院提供给杜少陵的备用武器,刃长七十公分,用炼金材料制作,一直被杜少陵锁在房间柜子的最深处,甚至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家里放了这么一把武器,前往三峡的时候都忘了带上,是杜子夏清空家里所有的痕迹的时候恰好发现的。
“哥,武器借我用下……”
杜子夏低声说着,感受着拂过皮肤的风压,然后右脚猛踏车顶。
借着环绕着身体的气流瞬间跃离车顶,杜子夏将纤长的刀刃拔出,灰白色的雪花被拔刀的气浪卷着四下飞散,“唐刀吉羊”切割着暴风雪,发出尖锐的吼声。
混乱的车队几乎瞬间调整好了阵型,除了那几挺重机枪,不断有枪口伸出车窗,对准着从车厢上跳下来的杜子夏。在哈罗德的命令之下,所有人都立刻行动了起来,这支职业的雇佣兵队伍并非浪得虚名,整个队伍百来号人,都经历过各种复杂的作战环境,而且在火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别说是个瘦弱的小姑娘了,就算是整编的特种小队也可能要掂量下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火力网中活下来。
但是哈罗德还是非常紧张,而且有种绝望的不安感正在自己的身体之中乱窜,从意识到这个女孩并不简单开始,自己一直依仗的好运气仿佛已经在和自己说拜拜了。
“她跳下来了!”
副手指着女孩的身影惊呼。
杜子夏的身影一闪而下,随即就传来重物碾压车辆的沉闷声响,那个纤细的影子稳稳地站到了一辆吉普车的车前盖之上,扎成马尾的长发在暴风雪中乱飞,手中提着银刃的唐刀。
她甩了甩被雨雪浸湿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对着车身内一脸吃惊的雇佣兵们歪头笑了笑。
在脑子不太正常的雇佣兵们看来,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甚至比他们还要疯,就这么跳上了疾驰的吉普车上,刀刃插入车前盖中稳住自己的中心。
看起来就像是动作片中才能见到的场景,但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是雇佣兵们完全没有意料到事情,本该扣动扳机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一时搞不清落在车前盖上的杜子夏到底想干什么。
雇佣兵们震惊地看着杜子夏将反握的唐刀高高举起,然后朝着脚下立足的位置刺去,铝合金材质的车前盖像是豆腐一样被轻易捅穿,直接插入了正在咆哮的引擎之中。
杜子夏想要破坏追击自己的车辆,雇佣兵们来不及思考了,立刻扣下扳机,弹丸吞吐着火焰涌出,朝着杜子夏飞去。
雇佣兵们在各种环境中磨练出来的枪法,几乎可以做到在高速移动的车辆中依旧精准命中目标,但前提是目标得是人,现在他们所面对的女孩,实在算不上一般意义上的人。
杜子夏忽然间加快了动作,子弹甚至还没有来的来得及命中她,她就双腿发力,找到枪线间的空隙,跳上了另一辆吉普车的车顶,刀刃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就捅进了那辆车的车身之中,从头顶洞穿了正在架势吉普车的雇佣兵,然后轻盈地再一次跳跃离开了车顶,转眼间重重地落在第三辆车的车前盖之上。
被破坏引擎和驾驶员被杀的吉普车瞬间失速,车身以诡异的弧线在车队之中摇摇晃晃地撞向最近的车辆,在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中被引燃了漏出来的汽油瞬间爆炸,迫使着其他车辆拉开更远的安全距离。
雇佣兵们都傻眼了,他们瞬间损失了三辆车和六七个兄弟,而那个小姑娘可能根本没用全力,只是飞快地在不同的车辆之间跳跃躲避着枪线,那双小皮鞋踏在车顶上、车前盖上发出着砰砰砰的闷响。
重机枪的枪口在杜子夏高速移动的身影上移来移去,始终没有办法锁定目标,12.7毫米BmG弹可没办法在自己这么密集的车队中随意开枪,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误伤自己的雇佣兵同伴。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雇佣兵们逐渐开始冷静下来,虽然没办法使用压制能力更强的M2重机枪,但是使用威力更小的枪械交叉射击,尽可能封锁着杜子夏的行动路线,迫使她不能在一辆车上停留太久。
杜子夏皱了皱眉头,这队雇佣兵的战斗素质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但应该都是些普通人,只是她这么想着,刚落上另一辆车的车顶,就被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脚踝,虽然力量没有大到能够封锁自己的行动,但是很明显已经超过了普通人该有的力量。
这队雇佣兵并不简单,都是有一些龙类血统的混血种,尽管血统纯度并不高,但是意味着他们还是有着能够反击的能力。
判断出现了一些误差,杜子夏本以为只是流窜的强盗团伙,这支队伍或许都是由这些血统纯度并不高的混血种构成的,这样一来他们的目的或许并不是简单地劫掠火车,更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杜子夏挥刀斩断抓住自己脚踝的手臂,右脚重踏车前盖,再一次高高跃起,这一次跳动的力量更大,车前盖彻底凹陷下去,吉普车的减震器发出痛苦的声响,底盘深深地探入积雪之中,摩擦着泥土被两股力量瞬间掀飞,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身处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中,枪线愈发密集的枪线,只有高速行驶的车辆作为落脚点,杜子夏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重机枪的枪声终于响了起来,高速射出的子弹编织成严密的弹幕,车辆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的拉开,杜子夏鬼魅的动作让雇佣兵们不得不放弃仅使用普通的枪械,只能尽可能地避免误伤同伴的同时来封锁杜子夏的移动路线。
声势逼人,但是还不够对杜子夏造成威胁……
杜子夏连续在踩在不同吉普车的车前盖上,一边避开着重机枪射出的子弹,一边尽可能地接近安装着M2重机枪的那几辆皮卡,确认自己才是雇佣兵的目标之后,想要迅速击溃这一整支车队,要保证的是自己接下来的行踪不会被继续暴露。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不论他们是卡塞尔学院,还是哪个混血种世家派来的,哪怕是自己不知道的混血种团体,只能将他们完完全全地留在这片荒无人烟的雪原之上了。
杜子夏再一次高高地跃起,灰暗的天空映在她的瞳孔之中,空着的左手将中指和无名指向着掌心扣住,摆出了不太寻常的手势,一头乌黑的长发开始慢慢地变灰,终于变成不带有一丝杂质的银色。
她在高速移动的间隙突然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身上正散发着极端的高温,雪花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杜子夏就被汽化成蒸汽,然后以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动作踏在吉普车驾驶座的侧门之上,靠着一瞬间产生的摩擦力止住了自己摔落的动作,跟着将“唐刀吉羊”扎入铝合金的车门之中,整个人吊在吉普车的外侧。
位于驾驶座之上的雇佣兵刚打算举枪迎击,却感受到一股人类无法承受到高温朝着自己的涌来,接着发现手中的一切都在软化,甚至包括他自己。
耀眼的黄金瞳在围绕着杜子夏的蒸汽中亮起,大量的热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中释放,气温瞬间拔高至接近一百度,车内的雇佣兵瞬间昏倒在车中,突然升高的温度让他们甚至来不及适应,本该正常运作的身体机能被彻底破坏。
密集的枪声紧接着而来,几挺重机枪见杜子夏瞬间杀死了吉普车中的几名雇佣兵,立刻将所有子弹朝着这辆吉普车倾泻而来,毫无疑问打算将杜子夏连同吉普车一起射成马蜂窝。
只是杜子夏突然灵巧地借助插入车身的唐刀翻身,上到了这辆正在扭曲着失速的吉普车车顶,面对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来,根本没有死角的子弹非但没有躲避,而且双膝微微下沉,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后出刀。
利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响声和金属间碰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刀刃伴随着激烈的火花撞上子弹构成的帷幕。根本数不清杜子夏出了多少刀,只能看到银色的刀刃由线延展成面,再由面变成球形的空间,响起宛如密集的雨点落在金属车顶的声响。
雇佣兵们大吼着继续射击,但他们枪中射出的子弹被杜子夏手中的唐刀一次次的击中,改变着行进的轨迹,朝着和他们想象中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变成了一颗颗根本没办法判断动向的高温流弹,反而不断地命中着雇佣兵们的身体,留下了血淋淋的窟窿和碎裂的骨骼。
几秒钟前车队还尽可能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但是现在还能够正常行驶的吉普车和皮卡都没有几辆,大量的车辆失速然后碰撞到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和血肉被烧灼过的味道。
杜子夏拖着银色的刀刃,轻巧地跳下车顶,周围不断有人挣扎着爬出撞毁的车辆,或是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但是她就这么行走在满地的伤亡者之中,嘴里轻松地哼着歌,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雇佣兵们都惊恐远离着这个瘦弱的女孩,杜子夏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行在车辆的残骸之中,刀刃轻轻划过金属的车身发出令人不适的摩擦声,根本没看这些正在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雇佣兵,沿着地面上的车辙印缓缓地靠近着一辆最远的吉普车。
第129章 127异邦人005
“Shit……我就说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我……”
哈罗德卷缩在因为侧翻而扭曲的座椅之上,手中抓着格洛克手枪。
眼下连手枪都没办法带给自己什么像样的安全感,但是自己的双腿被死死地卡在座椅之间的缝隙中。
原本还操作着车辆的副手因为胸口中弹整个人压在方向盘上,失速的车辆瞬间撞向混乱的车队导致侧翻,整个车前盖直接变形,但偏偏好死不死的喇叭居然还能正常工作,长鸣的喇叭声让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雇佣兵愈发的恐惧。
“没事的……或许她根本没空管自己……”
哈罗德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尽量地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免得还没被人干掉,就被自己先活生生吓死。
狂躁的风裹着雪块砸在扭曲变形的车身上,周围发疯似地不断响起汽车油箱爆炸的声音,不仅仅车外在下雪,车里也在下着雪,副手伤口中渗出的血和雨雪混在一块不断浸透着哈罗德的衣服,冷得他不断地哆嗦。
无线电中只有静默的杂音,不知道自己的手下现在情况怎么样,指挥整支雇佣兵队伍的系统彻底瘫痪了。
而哈罗德还被困死在了在吉普车之中,原本他坐的这辆吉普车落在车队的最末端,但依旧不可避免地横飞的流弹所波及,更不要说自己的腿也被子弹击穿,虽然没有伤及动脉,但是肌肉的撕裂感和周围逐渐下降的温度让他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这辆吉普车特意更换了钢板和防弹玻璃,防御一些流弹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用枪对着车直接扫射都需要花上一点功夫,只是被那个女孩反击回来的子弹带着异常的高温,轻易击穿了吉普车经历过战场考验的防弹系统。
哈罗德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片西伯利亚的雪原之上了。
从那个瘦削的水手服女孩登上车厢车顶的那个时候,哈罗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讲道理暴风雪这么大可能轻易将这么瘦弱的女孩给吹飞,自己还有一百来号的兄弟围在火车的两侧,讲道理来说什么超级猛男面对这个阵仗都要虚上几分。
但是女孩就这么跳下了火车,借助车辆作为跳板穿梭在车队之中,仅仅过去了一分钟,三十多辆吉普车和轻型皮卡的车队就被女孩彻底击溃,无线电中已经没有人能够回应了。
哈罗德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的腿正在一点点地失去知觉,按照他在战场的经验,女孩但凡有一点点经验,不是要将所有人都杀掉灭口,就要找到自己的这个指挥官,想要从自己的嘴巴里套出点情报来。
他一开始就知道猎人这个行业不好做,甚至比雇佣兵这一行里门道都要多,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人把手指和脚趾都算上也数不过来,更不用说在各种遗迹中来来去去,要是没沾染到什么晦气,哈罗德自己都相反个白眼。
他之所以想完成这一单任务之后就收手,也是考虑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跟不上了,常年的任务让他积累了不少旧伤,甚至还有些碎弹片还在肌肉组织里。
但是最后一笔生意果然对于雇佣兵来说是个不能提的事情,他早该想到这个价值三千万美元的任务没有这么简单,越是简单的任务,反而越容易出问题。
好在他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就这么挂了也没有人会在意,或许某些红灯区的姑娘或许会有些心疼,毕竟少了个钱多的主顾,剩下的钱全给了自己老家的当地基金组织,用来重建自己被毁掉的家乡,或许他们压根没想过这些钱都是从别的战场上抢来的。
哈罗德觉得自己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多少跟自己童年的经历有关系。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死于一场爆炸之中,尸体被炸成了捡都捡不起来的肉块,别说能不能拼起来了,十来个人的血肉残肢全混在一块儿根本分不开,下葬的时候只能放了个空棺材到墓地里,自己就这么变成了孤儿,被随意地扔到一家孤儿院之中。
说是孤儿院,倒不如是为了骗补贴的黑心机构,每天提供给自己这群孩子的食物只有硬到咬不动的半块面包和闻起来发臭的蔬菜汤,数量还很少,每次吃饭的时候需要靠抢才能勉强吃到一些。
哈罗德从小就带着几个关系很好的兄弟和孤儿院中另一伙小孩为了食物大打出手,而自己的体格天生就比其他的孩子要大上一些,在群架中也往往冲在第一个。
所以就不知不觉成了孤儿院的孩子王,而当年在孤儿院中和哈罗德混的孩子,有不少都还在这支雇佣兵的队伍之中。
从那会儿起,哈罗德就想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道有时候是没有那么讲道理的,只有自己的拳头够大够硬才能让别人不欺负自己。
在成为雇佣兵和猎人,发了第一笔不义之财之后,他就把雇主那边收来的钱和珠宝全部换成现金直接全部放在桌子上,说着“只要进了队伍,钱就是大家一块儿赚”,然后把钱分给了所有人,就光这么一点,哈罗德就觉得自己比大多数的人要靠谱。
至于赚钱的门路不干净,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客手里也不干净,手上的人命也不一定会比自己少,凭什么就只说自己和兄弟们是把灵魂出卖给了撒旦。
想到这,哈罗德咬着牙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心说早知道该在自己挂掉之前想办法干掉那个自己最讨厌的政客,这样自己也能放心地去了。要不是自己手下的兄弟越来越多,自己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喜好来做事,否则哈罗德早就偷偷摸摸一枪爆了那个家伙的脑袋。
他有些费劲地调整着缝隙中自己腿的方向,努力想要将自己的腿拔出来,尖锐的金属边缘拉扯着伤口让哈罗德几乎要痛晕过去,但是依旧撑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他必须要要活着逃出去,不然兄弟们的仇就要全部被西伯利亚暴躁的暴风雪给掩埋了。
哈罗德费劲地将卡住的双腿中缝隙中抽了出来,低着头呲牙咧嘴地控制着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小声地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让自己习惯了这样的痛觉。
可是他才抬起头,心脏就突然在胸膛中猛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在血管中狂暴地流动着,让他皮肤上呈现出一种不可控的红色。
一双小巧的皮鞋和纤细的小腿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就这么站在扭曲变形的车前盖上,沾满血迹的长刀在车窗中出现了半截。飞舞的雪花落在车窗外的人身上,在皮革材质的风衣表面化成水一滴滴地落下,配上那副没什么表情的精致面庞以及一双黄金色的谎言,仿佛神话故事中才有的海妖塞壬。
哈罗德在惊恐之中,不自觉地扣下手中格洛克手枪的扳机,那是他仅有的防身武器,有着加长弹夹,装满9毫米子弹的弹夹被一瞬间清空。他根本管不上是否给这个女孩造成什么杀伤,只看到女孩的影子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只希望自己面前这面有着几个弹孔的防弹玻璃能够稍微阻挡女孩片刻,颤颤巍巍地从身边捡起一个弹夹。
但是女孩缓缓地将刀刺入防弹玻璃中,被血液染红的刀刃在厚实的玻璃中游走着,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仿佛刺入的压根不是经过特殊工艺制作的防弹玻璃,而是透明的凝胶果冻,被一点点地切成好几块。
紧接着是吉普车坚硬的车架,哪怕是金属也被这柄刀刃无声无息地切开,暴风雪从不断产生的缝隙中涌入并不宽敞的车内,在暴躁的风中,这辆特制的防弹吉普车正在一点点地被刀刃肢解,终于在几声沉闷的金属落地声中,哈罗德被彻底暴露在暴风雪。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女孩的面孔,一头银色的长发正在风中随意地摆动着。
那简直是个持着死亡之刃的死神,根本不是资料上那个名为杜子夏的普通女孩。
哈罗德终于更换好了弹夹,来不及瞄准直接射击,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泛起了并不显眼的金色,瞳孔被拉长仿佛就是蛇的眼睛。这是哈罗德隐藏最深的秘密,他之所以在雇佣兵和猎人的生涯中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始终好好活着,就因为自己这双眼睛,全身心投入某件事情的时候他的瞳孔就会变色,反应速度会最大限度的提升,足够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
枪声在暴风雪中响起,弹丸朝着杜子夏的胸口撞去,在这种距离上,几乎就不需要瞄准,因为子弹的目标就不存在躲开的可能性。
杜子夏也没打算躲,抬手挥动手中的刀刃,在金属的蜂鸣声中将子弹直接弹飞。
更加灼眼的黄金色从浓稠的暴风雪中投出,周围乱飞的雪花都为之一颤,哈罗德觉得自己的血液流动瞬间停滞了,心脏像是被抓住了一样让他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浑身的肌肉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哈罗德根本不敢在和杜子夏对视,自己的这双眼在杜子夏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像是萤火虫那微弱的光暴露在猛烈的太阳光下一样。
杜子夏缓缓地踏出一步,皮鞋踩在车前盖上发出难听的金属声响,然后哈罗德就感觉自己正在离开卡住自己的座椅,他被一只纤细的、光滑的,但却又滚烫的、如同钢钳一般的手掐住了脖子,腿上的伤口剐蹭着锋利的金属边缘,颈部传来手指插入肌肉的刺痛。
哈罗德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抽搐着,但是却没有办法挣脱那只纤细的手,逐渐加大的量让他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大脑因为缺氧,视野渐渐淹没在黯淡下去的暴风雪之中。
那双黄金色的双眼也逐渐变得模糊,只能勉强看到眼皮在合上后张开。这不可能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眼睛,眼神之中有没有一丝丝的人类情感,仿佛手中掐住的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一件可以随意摆弄的死物。
耳中传来肌肉刺裂的声音和骨头正在崩溃边缘的咔咔作响,哈罗德绝望地闭上眼睛,本来挣扎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想着原来被人掐死是这样的感觉,果然这样的死法还是太难受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跟自己的副手一样被子弹直接洞穿心脏或者大脑,这样可以不需要在死前感受到这样的痛苦。
但是杜子夏施加在手上的力量突然减弱,接着就将哈罗德随意的甩到一边。哈罗德感受到自己失重了一两秒,紧接着背部就撞到了被撞毁的吉普车门。哈罗德艰难地大口呼吸着,肺部贪婪地吸入着寒冷的空气,努力睁开眼看到,却看到杜子夏跳入自己那辆吉普车中翻找着什么,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就这么放过了自己,又看到杜子夏一脚踢飞厚实的防弹车门,提着唐刀朝着自己慢步走来。
“Shit,我就说怎么可能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