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副单手扶着耳机，转头看向正焦躁不安的曼斯。
“他们失联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我们需要考虑他们全员阵亡的可能性，船长，现在如果不撤退，会让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意识到水下发生的情况。”
大副对着曼斯摇了摇头，表情阴沉地说道。
“我们还有时间！叶胜能够通过蛇和我们联络，草草撤退会导致计划的全盘失败，昂热校长肯定不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曼斯咬着牙拒绝了大副的提议。
大副见曼斯这么坚决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指挥所有人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时时刻刻监视着水下的情况，尽可能将所有的数据保存下来，以免在任务被迫结束的追责会上被人认为是因为摩尼亚赫号的船员懈怠才导致任务的失败。
昂热相当看重这一次的任务，作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他不允许有纯血种的龙类不在学院的掌控之中，即使无法掌控也要当场击杀，以免闹出更大的问题，这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
“船长！声纳侦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进入青铜城的地下裂缝！”
大副朝着曼斯喊道，
“一个……两个……三个……声纳传回来三道反应！他们回来了！”
曼斯踉跄着冲出驾驶室，几乎要被猛烈的暴风卷入江水之中，勉强抓住栏杆才让自己的身子固定住。他的脸色由绝望转为稍稍有了一些希望，就这么倚着栏杆站在甲板上之上，盯着翻滚的江面口中忍不住地喃喃自语。
“快一点。快一点，至少回来一个，让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曼斯的脸色在暴雨中变得惨白，眼角被暴雨袭击不断地抽搐。
“船长！”
大副从驾驶室中追了出来，抓着栏杆站到了曼斯的身边。
“现在风暴还是没有转弱，他们需要在数不清的暗流之中找到摩尼亚赫号的位置，他们的氧气瓶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曼斯在风暴中朝着大副吼道。
“打开船首和船尾的探照灯，调整角度照入水中，至少给这些孩子一点能够找到我们的办法！”
狂风拂过加班发出难听的低吼声，两架高功率的探照灯被启动，将灯光朝着黑压压的江面之下投去，即使是这样高功率的探照灯也没有办法在浑浊的江水之中深入太多的距离，只能徒劳将光带在江水中摆动着，就为了增加一点点从青铜城撤出的下潜人员能够生还的希望。
“船长，这可能是无用功，脱离缆绳的保护他们甚至游不出水面。”
大副低声说道。
曼斯死死地盯着不断起伏的江面，沉默了好几秒，才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耳边是直升飞机正在穿透雨幕的声音，远处还有一条正在不断移动的光带，救援船距离他们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电联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我们接受救援，准备撤离。”
他绝望地下达了命令，准备返回驾驶室，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有什么东西撞上船舷的声音，下意识地打开了手电筒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照去，悬挂救生艇的那侧船舷，从湍急的江水之中钻出了一个漆黑的人头，随即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正在努力地抓住船舷。
“塞尔玛！”
曼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为摩尼亚赫号的后备支援组，这个总喜欢和自己拌嘴的拉美女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汹涌的江水之中来到了船舷边，还正在吃力地将一个巨大的防水包努力地往甲板上推。
“大副！快叫人来帮忙！”
曼斯着急地朝着塞尔玛伸出手，朝着愣住了大副大骂道，
“你是疯掉了吗？快点上来！别管那个东西了！”
塞尔玛在潜水面罩之中的嘴正在大口地喘着气，根本没有理会曼斯伸出来的手，而是竭尽全力将那个巨大的防水包推到了甲板上之上，这才对着曼斯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试图往甲板上爬的意思，反而甩掉了脸上碍事的潜水面罩。
“教授！快叫医疗组！快！”
塞尔玛沙哑地朝着曼斯喊道，然后又一头扎入了江水之中，黑色的长发瞬间淹没在不断翻滚的江水中，上浮的气泡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曼斯着急伸出的手彻底抓了个空。
“塞尔玛！”
曼斯急躁地怒吼道，用力扯开衣服的纽扣，就想要直接跳入水中。
“医疗组！快！他们回来了！”
大副死死地抱住曼斯，朝着驾驶室的方向怒吼。
气氛低沉的摩尼亚赫号一下子躁动起来，数不清的脚步朝着加班方向跑来。无数绑着缆绳的救生圈被扔如江中，企图为正在全力回来的下潜小组增加一点生还的几率。医疗组的成员一手抱着医疗包，一手抓着栏杆，目光死死地盯着塞尔玛刚刚下沉的位置。
江面之下再一次传来了异常的晃动，又一次的水地震来了，所有在甲板上的人差点被这突来起来的震动晃到，都死死地抓着能够稳定自己的东西，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江面。
“发生什么事了！”
大副一手抓住自己的帽子，大声地问道。
“不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曼斯手里死死地拽住塞尔玛拼命推上甲板的防水包。
“塞尔玛回来了！”
甲板上的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
曼斯的手电筒在江面上扫来扫去，终于看到塞尔玛终于重新浮出了水面，同时上浮的还有酒德亚纪，两名女孩的肩膀上各搭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努力地将叶胜的头伸出江面，正吃力地靠近着摩尼亚赫号。
酒德亚纪，曼斯最钟意的学生，这个总是闪耀着母性光辉的日本女孩正努力地拖着叶胜返回摩尼亚赫号，在这样的江水中超过了自己的体能极限，同时还将受伤的下潜搭档给给带了回来。
穿戴好救生衣的船员纷纷跳入江水之中，努力朝着生还的三人靠近而去，将塞尔玛、酒德亚纪还有叶胜在翻滚的江水中带了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曼斯口中喃喃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了力气，直接跪在了湿滑的甲板之上。
氙灯把船后翻涌白沫的水面照得雪亮，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的救援船正通过数道缆绳连接着摩尼亚赫号，将这艘拖船努力带向更加安全的位置。
摩尼亚赫号的后舱中，酒德亚纪和塞尔玛两个女生身上裹着厚实的毛毯，缩在船舱的固定床上，手中捂着杯热腾腾的茶水，身体仍在不断地颤抖。从水下的青铜城返回摩尼亚赫号上花费了她们太多的体力，更不用提还带着双臂受伤的叶胜，在浮出水面之后她们就几乎脱力，被救援回甲板上之后她们连站都站不起来，是被船员们硬生生地抬回了后舱。
相比只是脱力的两个女生，叶胜受的伤明显要重得多，两侧的肩胛骨遭受到了严重的骨折，肩膀到手臂的皮肤被全部撕毁，水下浸泡了千年的铜锈深入了肌肉之中，同时伴随的还有大量的出血，尽管已经经过了应急的处理，但是目前他还在因为高烧沉睡中。
那个从青铜城里带出来的骨殖瓶已经从防水包中取出，被扔在了后舱的一角，曼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将视线转回了酒德亚纪和塞尔玛身上。
“杜少陵他……”
曼斯的话欲言又止。
塞尔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不太愿意谈起这件事情。
杜少陵并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出来，甚至连他在青铜城中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在跟随着叶胜离开之后，就消失在青铜城之中，在最后撤离的时间都没有出现。
“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很重要，谢谢你们，现在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曼斯叹了口气起身，伸手拍了拍酒德亚纪的肩膀，离开了后舱，顺手关上了酒德亚纪和塞尔玛所在的舱门。
大副正在门口等曼斯出来，见曼斯将舱门关上，才低声说道：
“目前叶胜的状态还算稳定，失血加失温，医疗组的人说如果再晚上一些时间可能就没办法回来了。”
“还有一名执行官在水下的青铜城之中，我们需要想办法将他带回来，至少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曼斯黑着张脸，朝着驾驶室的方向慢慢走去，
“而且塞尔玛她们骨殖瓶是空的，我们不知道原本该在里面的东西去了哪里，校长知道之后可能并不会满意我们这一次的行动。”
“只损失一名执行官已经是很小的代价了。”
大副摇了摇头跟在曼斯的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狭小的走廊之中，舷窗之外的风浪渐渐小了下去，这场纠缠了一整个晚上的暴雨终于快要过去了。
“杜少陵对于施耐德教授和昂热校长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一个空的骨殖瓶能够比得上的。”
曼斯推开了驾驶室的门，
“我们需要再组织一次水下行动，水下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但是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正在带我们去最近的港口，光是应付他们就足够麻烦了，还有一支水下考古队正在附近，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大副叹了口气，
“而且叶胜这个伤势短期之内是没有办法恢复的，及时要申请总部的援助，派过来的可能是更加没有经验的学员，等到他们磨合完成，叶胜和亚纪也可以再一次执行任务了，没有必要节省这一点时间。”
曼斯没有接话，站在驾驶室的窗前，看着窗外逐渐平静下来的江面，从驾驶台上的雪茄盒中抽出一根新的雪茄点燃，狠狠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
“船长，昂热校长发来信息，询问目前夔门计划的进度，该怎么回应。”
二副摘下耳机，侧过头问曼斯。
“如实回应，包括下潜小队回收了空的骨殖瓶以及杜少陵专员没有安全撤离，目前仍在青铜城之中，但是不要说明他已经阵亡。”
曼斯沉默了几秒后回答道。
“他的氧气在十分钟之前就应该彻底耗尽了，船长。”
大副有点不理解曼斯的意思，
“杜少陵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不能因为塞尔玛和亚纪没有确认到杜少陵的踪迹就认为他目前还活着。”
“青铜城中有不少没有被水淹没的区域，如果推算极限情况，他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曼斯抽了一口雪茄，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详细的情况就用亚纪和塞尔玛目前不太适合接受问话，用没有办法得知青铜城中的具体情况糊弄过去，然后向学院申请更多的重型设备和人手支援，我有预感从骨殖瓶逃出来的东西还在青铜城之中。”
“或许空的骨殖瓶只代表这座青铜城只是一座死城。”
大副摇了摇头，不太赞同曼斯的看法，
“为了带回一具执行官的尸体，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
“或许并不是一具尸体，杜少陵在洛杉矶作战中受伤之后我去看过一次，那会儿他还在昏迷之中，整个人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曼斯轻声说道，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命大得跟……”
话说到这，曼斯突然停了下来，塞尔玛的直觉让他想到一个离谱到极点的想法，能够解释昂热校长和施耐德教授这么看重杜少陵的理由……
看着仍沉在黑暗之中的江面，他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09章 107归来者们002
“当时说好的情况可不是这样的。”
女孩嘴里嚼着泡泡糖，有点恼怒地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拿起了望远镜。远处是昏暗的低云，灰黑色的拖船正连接在一艘体格宽大的救援船之上，沿着黑压压的三峡水道缓慢地前行着。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式雨衣，里面是没有标记的黑色作战服，腰间插着一把半米长的近身刀，相当不耐烦地整理着在雨中湿透的刘海。尽管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但这依旧是有些徒劳的动作，雨水早就顺着衣服间的缝隙之中，潮湿得让她不断地扯着自己的衣领。
身后的几辆越野车边，几个和女孩相似装束的作战人员正在有序地将装备搬上车，而女孩手中的手机还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在喋喋不休，中间还夹杂着膨化食品被塞入嘴中的声响：
“你确定没看错？只有三个人和一个空罐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他们那边的计划没有问题，带上的应该是装着龙王胚胎的骨殖瓶，按照老板的推算，骨殖瓶中的龙王远没有到该苏醒的时候，不然这一片区域早就该被盐化了……”
女孩可以想象到电话另一头的那个女孩正一边手里抓着薯片，一边懒散地看着电脑屏幕，努力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但她并没有接话，注意力又回到那艘正慢慢离开的拖船上，远处的云层再一次吞吐出零星的闪电。
银色的闪电。
“确认过了，生还者是两个女生和一名男生，那个人并没有上来。”
同伴站到女孩的背后，看了眼黑压压的三峡水道，轻声说道，
“装备都搬上车了，我们现在就撤离吗？”
“知道了，这下可难办了……”
女孩有些嫌烦地将头上雨衣的帽子摘下，露出了那张艳丽的侧脸，即使刘海有些狼狈地贴在她的额头之上，但没有人会否认这个女孩是个美人，还是个万里挑一的超级美人。超过一米七五的身高完全就是个美艳的模特，紧身的作战服将那紧致的身躯勾勒出来，样貌和酒德亚纪极为相似，但是更加明艳一些。
“薯片妞，有个不好的消息，被洛朗家看中的那个家伙被留在青铜城里，上浮的三个人中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