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陵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率先钻入了漆黑的洞口之中，在这个缺乏光照的环境中，他的身影几乎在进入洞口的瞬间就淹没在漆黑里，只能听到氧气瓶磕碰到青铜墙壁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堵青铜构成的墙壁厚得惊人，很快连细微的磕碰声都消失了。
“杜少陵？”
塞尔玛尝试呼叫杜少陵，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频道中只传来了一阵杂音，仿佛杜少陵所有的部分都被这面看不到边际的墙壁阻断了。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酒德亚纪小声地问。
“不至于，他很谨慎，或许只是在为我们探路，尽可能地将所有的危险排除掉。”
塞尔玛摇摇头，正打算在呼叫一次杜少陵，却听到频道中的传来一阵尖锐的噪声，然后才听到杜少陵的声音淡定地出现在频道里。
“洞口的直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手没办法过度弯曲按到喉麦，你们通过的时候注意姿势，不要和我一样。”
杜少陵有些埋怨地回复道，他还喘着粗气，仿佛刚从什么狭小的空间里钻出来，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按着阵型A的顺序依次进来，目测我正在这座青铜宫殿的某个分殿之中，这里空间比我们在外面判断得还要大。”
杜少陵描述着自己目视到的情况转述给还在墙壁之外的三人，这终于让三个人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塞尔玛率先钻入了漆黑的洞口之中，紧接着是酒德亚纪，最后才是叶胜。他们宛如只能爬行的昆虫幼虫一般，在狭小的通道中缓慢地前进。
缓慢地在通道中移动了足足三十多秒，他们终于从那个漆黑到能让人窒息的通道中爬了出来，此时杜少陵正漂浮在一根青铜柱边，APS水下突击步枪握在他的手中，正在警戒着周围的情况，见到所有人顺利地通过了通道，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继续看着更远处的位置。
他们正处于一座类似望楼的建筑之中，周围是由青铜构成能够向上攀登的阶梯，紧贴着墙壁一直向上盘旋到一百多米高的楼顶，水并没有完全淹没他们所在的空间，气压与水压形成了悬于他们头顶的空腔。
十几米高的门边正伫立着两座巨大的青铜雕像，一座持着八面汉剑，一座持着环首刀，身上是鱼鳞状青铜片编成的甲胄，乍看之下像是两汉时期的披甲士兵，只不过头部却是狰狞的蛇头，正齐齐地注视着门外。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离谱。”
杜少陵仰头看了眼高耸的门楣，
“看起来像是战国至西汉时期的建筑风格，可是那会儿可造不出这么夸张的青铜城市，应该是那个被曼斯叫做诺顿的初代种铸造的没错了。”
“向前推进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不到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或许还没怎么探索就需要被迫回头了。”
塞尔玛说着跟在杜少陵的身后，调整着头戴式的摄像头。
杜少陵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水下步枪，朝着青铜城的深处开始游去，他们离开了高耸的望楼，进入了幽绿的甬道之中，两侧是由青铜一体灌注而成的墙壁，数不清的青铜雕像陈列在甬道的两边。
“简直和空间站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叶胜在队伍的队尾警戒着周围的情况，一路每隔一段距离就扔下提前准备好的荧光棒，避免在这座偌大的青铜城市之中迷失了方向。
“这里的空间异常的大，不出意外的话，这是青铜城最外层的城墙，由望楼和甬道连接在一起。”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步枪上的战术手电不断扫视着前方。
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水中前进了几百米，可是依旧没有见到尽头，仿佛身处于无限延长的甬道之中，所见的景象大差不差，只有甬道、望楼以及那些面目可憎的青铜雕像。明明是初代种的造物，但是却没有什么抵御入侵者的设施，一路畅通地欢迎着自外界而来的拜访者。
“离蛇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叶胜在队尾说道，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逐渐让他放心下来，面上也带着轻松的表情，指挥着酒德亚纪将一路所见的内容都拍摄下来。
“未免也太大了，让我感觉这里的空间甚至都扭曲了。”
杜少陵摇着头吐槽道，跟着叶胜所指的方向拐进了另一个甬道之中。
这种青铜城市已经沉入了地下千年之久，尽管水体和空气的压力差使得在甬道和望楼的上端形成了空腔，但是空气中仅存的氧气都被用着这些青铜墙壁和物件的缓慢氧化，没办法支撑杜少陵他们在水下活动更长的时间。
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见到什么有意义的物件，使得他们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甚至无法推测这种城市的用途是什么，初代种的宫殿？还是他们的坟墓呢？
在穿过一长段甬道之后，杜少陵他们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他们终于进入了一间空间更大的宫殿之中。这个宫殿被水彻底淹没，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了一根巨大的青铜巨柱，在几架射灯所投出的光带中，泛起诡异的反光。
“我靠……”
杜少陵看着这根粗壮的青铜巨柱低声惊呼道。
这根怪异的青铜巨柱就这么矗立在这个巨型宫殿的正中央，最上端沉在阴影之中，使得他们无法看清这根青铜巨柱的全貌，而且巨柱的截面并非是常见的圆形，而是相当规整的方形，看起来也不像是一次铸造成型的，而是有巨量的青铜方块拼接而成。
构成青铜巨柱的青铜方块大小不一，边缘还有类似齿轮的突起，表面上还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却能够严丝合缝地组合到一块儿。
“这是什么，龙类祭祀用的青铜器吗？”
塞尔玛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眼前的青铜巨柱。
这根青铜巨柱并看不出什么具体的用处，只不过在青铜器盛行的年代，人类并没有将大型器皿一体成型的能力，只能通过分铸法在模具中制作主体上需要的应附件，待所有部件铸造完成后，再将附件嵌入主体之中。一般只用大型的祭祀用具才会采用这样的铸造方式，毕竟这样的工程极为费时费力，若是用来铸造普通的生活用具无疑太过不划算了。
“在我们这样的人类看来他们就是神本身，神会有祭祀的需求吗？”
杜少陵低声说道，凑近青铜巨柱，看着咬合在一块的青铜方块，皱着眉头说道，
“看起来不像是嵌入法，也不像是铸接法，这些青铜方块单纯就是靠着锯齿之间的咬合力被组合到一块。”
“我去上面的部分看看。”
叶胜说着摆动脚蹼朝着更远的方向游去，身上射灯投出的光带渐渐地变成一条细线，最后成为一个光点停留在远处的空间之中。
“有什么发现吗？”
酒德亚纪在频道中轻声问道。
“感觉看到了放大的机械表盘，整面墙壁都是大大小小的青铜齿轮。”
叶胜在频道中回答，很快就回来了，朝着三个人比划着自己看到了什么，那是以一面巨大的墙壁，墙壁上嵌入了数不清的青铜牙盘，彼此都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一件用什么特殊用途的机械。
“某种炼金机械吗……”
塞尔玛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着。
“想不到初代种对机关还有研究，这里或许就是这座青铜城的控制中心，我们尽可能不要随意触碰这里的东西，你的蛇指向的位置就是这里吗？”
杜少陵说着看向叶胜。
“还要再往里一些，距离不远了，我能够感受到。”
叶胜指了指眼前这片幽绿水体的深处，
“曼斯教授认为蛇指向的位置是这座青铜城中最重要的物件，或许是初代种的遗骸或者是他们因为深度休眠而结成的茧。”
“那我们一起行动吧。”
杜少陵点了点头。
“你们留在这里拍照和采样吧，我去找蛇的位置，你们留意我的生命数据，如果出现问题直接撤离，不需要来救援我，有限保证任务的进行。”
叶胜摸着手中的水下步枪摇了摇头。
“太危险了，我不能允许你一个人行动。”
杜少陵摇着头拒绝了叶胜的提案。
“你保护好亚纪和塞尔玛，我去去就回，不会花太久的时间。”
叶胜说着就直接一个翻身游进了黑暗之中。
杜少陵啧了一声，转头和塞尔玛说一句“你留在这里和亚纪一起拍照采样”，就跟着叶胜游向了这座青铜城的深处。
但是叶胜前进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明明只比杜少陵快了几秒钟，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缩短和叶胜之间的距离，无论怎么在频道中呼叫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杜少陵只能跟着复合缆绳在水中勉强跟住叶胜的方向。
杜少陵就这么高速地穿行在无限延伸的甬道之中，叶胜在经过一座望楼之后，突然拐向右侧消失在杜少陵的视野之中。等到杜少陵到达同样的位置，直接跟丢了叶胜的背影，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四方开门的望楼里。
“什么情况。”
杜少陵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歪头看了眼氧气瓶的残余氧气量，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复合缆绳。可是原本该固定复合缆绳的位置却只摸到一截被利刃截断的断线，连带着和塞尔玛之间的信号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砍断了。
他再次看向刚刚叶胜刚刚消失的位置，本该出现的复合缆绳已经消失不见，朝着自己和叶胜过来的甬道看去，那抹在幽绿水体之中异常显眼的黄色缆绳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让杜少陵根本没有办法辨明自己到底是从哪个方向而来。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背脊而起，让杜少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坏事。
他努力将自己稳定在水中，安装在水下步枪上的射灯来回扫视着周围的情况，在尽可能地回忆自己一路上的特征，好找到回去的甬道，可是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甬道设计几乎就是想将外来者迷失在这片青铜城之中。
难道自己一开始跟着的就不是叶胜的身影？
杜少陵咬着嘴唇，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在原地等待救援的话太被动了，距离自己在水下的活动极限还有一个多小时，哪怕氧气没有用完，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彻底关在这座青铜城之中。
更怪异地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自己一步步引入这座青铜城的最深处，难道本该休眠的初代种和危地马拉的次代种一样，正在无意识地释放着某种言灵，还是说这间青铜城就是个超大型的尼伯龙根？
“操，真是倒了大霉了。”
杜少陵努力将大脑中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朝着叶胜身影消失的方向慢慢地游去。其他方向的甬道都是非常相似的陈设，唯独这条甬道有点不同，两侧并没有陈列巨大的青铜雕像，而且能够看到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巨大青铜门。
第105章 103血与青铜城003
青铜门之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由十个巨大的同心圆构成，三个圆位于左门中央，三个圆位于右门中央，以等间距由上自下排列着，剩下的四个同心圆处于两扇门合起来之后的中央，刚好被分割成了平均的两半。
怪异字符构成的直线将这些同心圆连接在一起，杜少陵粗略地数了一下门上的直线，居然足足有二十二条之多。而在这个巨大图案的左下角，镌刻着两个单独的小同心圆，游离在这张巨大图案之外。
“这是……卡巴拉生命之树？”
杜少陵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青铜门上图案所代表的含义。
卡巴拉生命之树，犹太教中才会使用的神秘符号，根据圣经旧约中的记载，生命之树位于伊甸园的中央，描述着所谓由凡人成为神的途径，同时还隐藏着神从无中创造世界的方式。
这个古老的符号最初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巴比伦时期，如果杜少陵没有记错的话，卡巴拉生命之树这一图形最早被人类发现是在巴比伦的遗迹之中。
“这是逆向提升人类灵性的生命树，在入口与出口各有魔鬼与天使看守，乃代表要进入生命树重返永生，先要战胜心魔的引诱，去到最后还要作出最后的突破，拥有胜过天神或是天使的力量才能成功。”
杜少陵回忆着自己曾经阅读过的关于卡巴拉生命之树的文献，口中低声念叨着，
“卡巴拉生命之树难道不是是天车之书、创造之书和光之书中记载的那些神学内容，而是在描述混血种死侍化的过程吗？”
这三本是希伯来文的秘本，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中这三本书的影印本，而真正的手抄本被封进了冰窖之中，根本不允许学生借阅，哪怕是教授想要研究原始内容也需要校长的亲笔签名，还只能够在密封的书库中阅读，不能带出冰窖。
杜少陵慢慢移动着靠近那条刚好能让自己的通过的门缝，透过狭小的空隙观察着这扇青铜门后的情况，射灯照出的光带勉强只能看出里面是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几根青铜柱子就占据了不少的空间，为宫殿的尽头摆着两座巨大的青铜王座，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而一道瘦小的黑影正歪歪地靠坐在稍小的青铜王座之上。
“那是……人？”
杜少陵瞪大了眼睛。
分明是相当昏暗的环境，但是他确实能够分辨地出那是个人影，而且还是个相当清秀的少年，赤裸着身体就这么斜斜坐在青铜上，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只有十五六岁，一双空洞的眼睛正呆呆地注视着这座宫殿昏暗的地板，零星的金色出现在他的眼眶之中，身形瘦削到像是只有一层皮肤贴在骨架之上，皮肤是近乎于透明的灰白，甚至能看到皮肤之下黑红色的血管。
他就这么坐在水中，没有任何的呼吸设备，枯槁的身躯像是存在了千年之久的干尸。
“哥……哥……？”
少年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杜少陵，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但是这句话出口之后，他又慢慢地将头垂了下去，干枯的右手紧紧地抓住青铜王座的扶手，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身子挺直一些，
“不……是你……怎么是你……”
杜少陵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扣动手中水下步枪的扳机，扁平的水下弹头从枪口挣扎地射出，精准地朝着少年的头部撞去。
面前这个少年明显不是正常人类，带给杜少陵的压迫感让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坐在青铜王座之上的必然是曼斯之前所说的初代种，虽然并不是以龙类的形态出现，但是那股诡异的气质让杜少陵瞬间确认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但是这些子弹在距离少年的很近距离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拦了，原本高速行进的弹头瞬间停滞，停下的瞬间带起显眼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而去，然后缓缓沉入水中。
“操。”
杜少陵口中咒骂了一声，一边继续射击一边快速摆动脚蹼想要后退，只是一股异常的推力自他的背后而来，直接将他推入了青铜门之中，强烈的灼烧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强烈的痛感让他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仍由这股怪异的力量将他扯入宫殿里。
周围的墙壁响起齿轮绞合转动和宛如淬火一般低沉的声响，那扇原本虚掩的青铜大门开始慢慢紧闭，几秒之后，幽绿的水体被彻底隔绝在青铜大门之外，杜少陵身上的射灯闪烁几下之后完全黯淡下去，只剩下少年眼中那零星的金色幽幽地漂浮在王座之上。
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在那间有着青铜巨柱的大型宫殿中正在进行着调查和拍照，假设青铜城的建筑符合战国至西汉时期的建筑风格，那么她们所在的宫殿应该就是整座青铜城的正厅，只是除了这根巨大的方形青铜柱，并没有看到其他的物件，只能解释为原本的物件都在千年之中劣化成了碎屑。
“完全由青铜铸造而成的宫殿，如果建成的时间符合我们的推断，距今足足有两千年之久。”
酒德亚纪对着塞尔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