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军听明白了，看样子之前小孙得到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那行，还是那句话，服从领导安排。您还是尽快安排来接班的人选吧。我好交接一下工作。”
听周建军说的这么干脆，杨厂长微微松了一口气，态度愈发和蔼了。
“这个……不着急，还有时间。不管你到了哪里，都不要忘了，你也曾经是我们轧钢厂的一员。我们都替你骄傲。”
周建军呵呵笑了起来。
“谢谢领导栽培。”
转身，笑容消失，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杨厂长见状，轻轻摇了摇头。
“年轻，能力是有，但可惜，不是那块料。”
抓起电话，拨号。
“喂，嗯，接俞歙。老俞啊，对，谈妥了，你准备一下交接。”
得到了明确的答案，周建军倒不纠结。
无非是换个地方而已。
“小孙，叫上人，过来开个会。”
等后勤部的人都来齐了，周建军目光从大家身上扫过。
“各位，周某忝居主任一职，这几年也没干出什么成绩来。全赖各位支持，才撑起了这个后勤部。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今日之后，可能这个后勤部主任就要换人了。
我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觉得无所谓。
毕竟不管换了谁，跟你们关系都不大。
别否认，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今天就当是跟大家道个别。
以后大家还是要努力工作，回报国家。就这么着吧，散会。”
众人被叫过来，结果三言两语就散会了？
只是周建军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太大了。
“主任，什么意思啊？您要走啊？”
“主任调去哪个部门了？我们能跟着您吗？说实话，就跟着您干活才有意思。”
一群人围了上来。
周建军伸手压了压。
“大家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其实谁当这个主任都是一样的。
我呢，以后不在厂子里干了。
抽调去北影厂了。
所以以后如果在外头见到了，希望大家还能跟我打个招呼。就这些，都回去工作吧。”
何雨水追着周建军进了办公室。
“哥，什么情况啊？你真打算去北影厂啊？”
“昂，去北影厂多好啊，说不定有机会能拍电影呢。”
“你真这么想？”
周建军叹了口气：“我不这么想还能怎样？上头明显是要把我换掉。至于为什么会被调去北影厂这么离谱的操作，我也没弄明白。
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呢，如果喜欢这里就在这儿工作，现在有个正式工作不容易，不要使小性子。”
何雨水翻了个白眼。
“你都走了，我在这有什么意思？现在我两个嫂子，都不上班了，就我一个人在这儿？
没劲……我干脆回家生孩子得了。”
“嘿，这主意好。生孩子就不错。”
何雨水跺了跺脚：“我懒得理你。”
气冲冲的走了。
这年头要想不干，那容易。
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知道多少人在排着队等你的位置呢。
周建军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把抽屉里，书架子上，以及柜子里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纰漏，才走出办公室。
干脆不上这个班了，没劲。
没出大门，远远就看到一个大高个，正在跟传达室的人说着什么。
周建军整个人愣住了。
“师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莲！
看着比之前更瘦了。
也更加沧桑了，留了大胡子，嗯，艺术家的范儿出来了。
只是笑容依旧温和，眉眼间依旧是当年初见时的感觉。
“师弟，正要找你呢，你就自己出来了。现在方便吗？找个地方坐坐？”
周建军点了点头，丢了根烟给传达室值班的，领着蓝莲去了附近一家茶楼。
“啊，还是回来好啊。以前在京城住了那么久，也没觉得哪好。
到了上海，总觉得气候没有家里舒坦。
遇到梅雨季节，这裤衩子就没干过，穿在身上都觉得是潮的。
还有那吃的，也吃不惯。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建军听了觉得有些好笑。
这让他想起来上辈子在南方求学的经历。
一个北方汉子，在南方冻的瑟瑟发抖。
“这次回来是探亲，还是不走了？”
蓝莲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疲惫。
“不走了！出去转悠了一圈，发现以前的想法真的有些太过理想化了。在家里呆着挺好。老师找过你了吧？”
第321章 学生与老师
周建军见他茶盏中的茶水已经喝干了，提着茶壶给他续上。
闻言点了点头。
“找了，神神秘秘的，我到现在都还没想太明白。老师怎么就进了北影厂，还成了领导？
更离谱的是，我一个在轧钢厂的正职主任，说给调走就给调走了。这背后的缘由，我实在想不通。”
蓝莲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反应。
“北影厂要重组了。老师是被他的老朋友拉过去的。
但怎么说呢，就是咱们老师他现在的思想，有些……嗯……那什么。感觉他的心态变化挺大的。”
蓝莲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给自己老恩师留面子还是其他的原因，具体没形容出来。
周建军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是说，老师现在也爱批评人？”
“嗯，我之所以回来，多半也是因为老师的号召。再者在上美厂也没找到发展的机会。
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北影厂，总觉得没面子。
但不回来，又不太好。你还记得咱们学校那个教导处主任吗？”
周建军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你是说，李真胖？”
周建军上学那会，教导处主任是个小胖子，成天夹着一本书，满学院转悠。
当学生那会，觉得他挺多事儿的，这也管那也管。
他的本名叫李振方，后来大家就给起了个外号叫李真胖。※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蓝莲会心一笑。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很快就消失了。
“他去农村喂牛了，听说最近害了一场病。”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周建军觉得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蓝莲端起茶碗，凑到嘴边，含混说道：“是咱们老师干的。”
周建军端茶的动作，微微一滞。
未曾端到嘴边，又轻轻放下，眼底闪过一丝化不开的阴翳。
“为了那个主任的位置？”
蓝莲轻轻吐出一口混杂着茶水香气的叹息。
笑容有些苦涩。
“所以说，咱们老师，变了。以前他只醉心于研究齐白石。
只不过这么些年，没什么长进。
他就熄了这个心思，转到了其他方面。
真别说，如鱼得水。
有些人该吃哪碗饭，那就是应该的。换一条路，说不定就走通了呢。”
蓝莲的声音有些缥缈，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周建军听，还是在劝他自己个儿。
周建军听出了他的心思，已经萌生了退意。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