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于本阵的桂义正,一直在用着望远镜观察外城墙上的战况。
所说距离有些远,但依靠着手中这支高性能的望远镜,桂义正还是能够较为清晰地看清外城墙上的战况。
看着外城墙上那些手忙脚乱的蛮夷们,桂义正不由得露出得意的表情。
“果然啊……蛮夷就是蛮夷。”桂义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嗤笑着,“即使拥有了火枪,也只不过是帮不懂战法为何物的野蛮人而已。”
……
……
同样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况的,还有稻森。
稻森站在一处高坡上,用望远镜遥望着远方的战况他也像桂义正那样,露出得意的表情。
此时站在这处高坡上陪同着稻森的,只有稻森的寥寥数名亲信。
“看来拿下这座城塞的难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多了啊。”稻森笑了笑,“这帮蛮夷根本不知如何打守城战,他们这种‘率性’的守城法,真是让我看了都想笑啊。”
“不需要我们的火器登场了呢。”一名亲信应和道。
稻森点点头:“我们接下来,只需普普通通地攻城,最后悠然进入已被攻破的城塞便可。”
稻森之所以不一开始就用火炮、大筒等重火力武器洗地,将红月要塞的内外城墙给轰烂,究其原因便是为了保护这座城塞。
他们江户幕府此次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远征,便是为了占领这座坐落于险要位置的城塞。
只要手握这座城塞,那么对于江户幕府后续的所有虾夷地开发行动,都大有裨益。
稻森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红月要塞的抵抗当一回事,在远征刚开始时,他就已把这座城塞视为他们江户幕府的私有物。
也就是说轰烂了这座城塞,就等于是轰烂了他们江户幕府的城塞,之后还得花大价钱来重建城塞的城墙。
所以稻森得尽可能避免对红月要塞的城墙进行破坏。
尽可能收下无损状态的红月要塞这便是稻森的目标。
“大人。”这时,另一名亲信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正午了。”
“到了正午时,要将第一军的将兵撤下来,换上我们的部队来对那些蛮夷们展开不间断的打击吗?”
他口中的“我们的部队”,指的自然是全由他们幕府的嫡系部队所组成的第二军将兵。
“不用。”稻森不假思索地说道,“还不到派我们的部队上场的时候。”
说到这,稻森发出冷笑。
“我们江户幕府的部队只负责最后的‘收割’便好。”
“前期的‘播种’与‘耕耘’,就交给由各藩的藩军组成的第一军便好。”
“他们死多点人,对我们江户幕府也是利远大于弊”
刚刚那名提议是否要派上他们的嫡系部队对红月要塞展开不间断打击的亲信,笑了笑后,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大人,你可真坏啊。竟然想靠此次的战役,来顺手削弱东北诸藩的实力。”
“我只不过是将我们幕府这二百年来一直都在做着的事情继续延续而已。”稻森耸耸肩。
……
……
第一军将士们对红月要塞的进攻,足足持续到了正午。
直到正午,太阳已高悬于天空后,第一军才终于奏响了撤退的号角。
原本正对红月要塞发动着猛烈攻势的第一军将兵们,在撤退的命令下达后,如潮水般向后退去,准备午饭的同时,也让已经战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将兵们进行休整。
桂义正现在的表情……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得意洋洋”。
虽然他们今早的战斗,从结果来看,除了杀伤了一些阿伊努人之外,一无所获。虽然在战斗的过程中,有成功在外城墙上建起了一些小据点,但也都被很快破坏。
但即便今早的战斗一无所获,桂义正的眼瞳中还是布满了兴奋之色。
虽无战果,但今早的战斗,却让那帮蛮夷不懂战法的弊端暴露无遗。
这大大增加了桂义正的信心。
在威风凛凛地回到大营后,桂义正便惊喜地发现稻森竟亲自来迎接他。
“桂,打得不错。”稻森笑道,“继续保持这样的锐气,尽早打垮那帮蛮夷给我看看吧。”
在这个强调尊卑、上下、等级的社会里,上位者的一句夸奖,就足以让下位者受宠若惊。
“是!”桂义正赶忙高声应和,“我定会尽早消灭红月要塞内所有胆敢反抗的蠢货!为大人扫平一切拿下此城塞的所有阻碍!”
说罢,桂义正与稻森心照不宣地同时向彼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桂义正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攻下红月要塞这种巨大的荣誉,肯定是轮不到身为旁系部队的第一军。他们第一军只能干些最艰苦的活。
所以桂义正刚才所说的,是十分玩味的“扫平阻碍”,而不是“拿下城塞”。
对于第一军的其他将兵直到战役结束后能拿下多少战功桂义正其实一点也不关心。
毕竟他是稻森的倚重亲信之一,是“嫡系将领”。
“抓紧时间吃午饭、休息吧。”稻森抬起手拍了拍桂义正的肩膀,“下午还得接着战斗呢。”
桂义正:“是!”
……
……
红月要塞
自战斗开始后,就源源不断地有伤员被抬下、抬进“救治区”。
所谓的“救治区”,只不过是一块靠近城墙的空地,空地上铺着一条条专门用来供伤员们躺着的毯子。
战斗结束后,族人们可以放开手来搬运伤员后,“救治区”内的伤员数量立刻激增了起来。
随着伤员数量的不断增加,“救治区”内弥漫着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浓郁的血腥味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牢牢地锁在了这片空地上,不论你怎么驱散这浓郁的血腥味,它都会重新聚集回来。
除了这一股股往你鼻孔里钻去的浓郁血腥气外,这里还有着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哀嚎声。
许多伤员都痛苦地按着自己的伤口,发出着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哀嚎与惨叫。
“啊啊啊啊!我的手!”
“好痛啊……好痛啊……”
“库诺娅小姐……我的腿好痛……”
以库诺娅为首的医者,在“救治区”内往来穿梭。
自救治第一名伤员开始,库诺娅就一直摆着副淡定的表情。
不论是在救治只受了皮外伤的伤员,还是在救治出血量非常吓人的伤员,库诺娅都一脸淡定,一副“什么伤都只是小伤”的模样。
在救治区最外围的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两名中年人默默地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些满面痛苦的伤员们。
“……恰努普,这样下去不行啊。”雷坦诺埃说,“不尽快想办法补足我们缺少懂得打守城战的‘指挥官’的这一短板,我们只怕是根本撑不了多久。”
“你所说的,我又何尝不懂。”恰努普沉声道,“可这种短板,我们要怎么补?”
“……到外头虏一个懂得打守城战的和军将领如何?”
“雷坦诺埃,你刚才这句话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这种时候就别开这种根本不好笑的笑话了。”
连稻森、桂义正这些只能用望远镜来观察战况的人都能看出他们的战斗处处透着一股“无序”,而就站在内城墙上指挥战斗、同时也自知他们缺少够格的指挥官的恰努普,又何尝不知?
在亲眼目睹了“救治区”内,这些满面痛苦的孩子们的模样后,恰努普更是深刻地感悟到他们目前的这最大短板,有多么地致命。
若是能有一个厉害的指挥官进行指挥调度,伤亡应该就能小上许多了。
但他的这种感悟……并没有用处。
因为他们根本就想不出什么解决方案。
恰努普抬起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后,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朝身旁的雷坦诺埃说道:
“要是这个时候,天上能掉下来一个懂得守城的人就好了。”
“你刚刚才说不要在这种时候开不好笑的玩笑。”雷坦诺埃没好气地瞥了恰努普一眼,“结果自己就开始说起无聊的笑话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雷坦诺埃的话还未说完,他们二人的身后便响起了带着几分焦急的大喊声:
“恰努普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一名年轻人快步奔向恰努普。
“怎么了?”恰努普问。
“那、那个……”因为一路快步的缘故,这名年轻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还是强忍着急促的呼吸,奋力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那个被关着的和人……说想见你……说想和我们并肩战斗……”
“……啊?”恰努普头一歪,“想和我们……并肩战斗……?”
“关着的和人?”雷坦诺埃也露出了疑惑之色,“是哪位啊……?我们啥时候关起来一个和人了?”
……
……
约莫一个时辰后
第一军,本阵
“好!”桂义正轻扇着掌中的军配,“让我们继续吧!”
桂义正刚刚不仅吃了顿饱饱的午饭,还美美地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
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桂义正今日的午觉睡得格外香甜。
在本阵中就位后,桂义正气势十足地一挥手中的军配:“进攻!”
随着桂义正的一声令下,和上午时一模一样的景象出现第一军的将兵们如蚁群般朝红月要塞扑去。
而在下达完进攻命令后,桂义正右手握军配,左手持望远镜,悠哉游哉地遥望战况。
然而
“嗯……?”
在刚顺着望远镜,将视线扫在红月要塞的外城墙上后,桂义正下意识地发出一道满是疑惑之色的“嗯”声。
外城墙上的光景,和今日早上相比,几无变化。
但不知为何……桂义正就是感觉外城墙上的气氛……不,应该说是整座红月要塞的气氛都变得与今日早上有些不同了……
在桂义正仍为红月要塞的气氛改变而感到疑惑时,负责攻城的将士已开始与红月要塞的蛮夷们展开互攻了。
顶着弹丸、箭矢的扫射,将长梯搭在外城墙上后,将士们如今早一般,顺着长梯攻上外城墙。
也是在这个时候桂义正的脸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