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放置在房间一角的某个物事。
丰臣愣了会,随后将脑袋一偏,直视着这被他放置在房间一角的那个东西。
是一个千成葫芦。
望着这个千成葫芦,丰臣的脸上、眼中浮现出些许柔情。
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妻子一般。
丰臣站起身,缓步走到这个千成葫芦的跟前,然后盘膝坐下。
抬起手摸了摸这千成葫芦后,动作轻柔地就像抚摸什么一碰就碎的易碎品一般。
望着正用轻柔的动作抚摸这个千成葫芦的丰臣,岩仓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感慨道:
“时隔200年,丰臣氏的‘千成葫芦’终于要再次在战场上竖起,绘有‘太阁桐’的旗帜也终于要再次迎风飘扬了……”
太阁桐丰臣氏的家纹。
在丰臣秀吉完成制霸天下的霸业时,天皇不仅赐予了丰臣秀吉“丰臣”这个姓氏,还赐予了丰臣秀吉“桐纹”,允许丰臣秀吉用“桐纹”来作为他们丰臣氏的家纹。
那个时候,其实有很多家大名都有在使用‘桐纹’,所以为了以示自身的尊贵,丰臣秀吉后来把他从天皇那获得的‘桐纹’进行了改造,改造成了新的‘桐纹’。
而这新的‘桐纹’便被称为‘太阁桐’。
岩仓的话音刚落下,丰臣便笑了笑:
“是啊……200年前的血债……”丰臣正抚摸着千成葫芦的手缓缓攥紧了起来,“我要一一向德川幕府讨回来!”
丰臣搭在千成葫芦上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要把自己掌心的皮肉给抠烂了一样。
原本清秀的脸现在也因气血上涌而变得狰狞。
就在这时,房间外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通报声:
“大人,是我。”
“进来。”丰臣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坐回到他刚才所坐的位置。
在丰臣的进门允许下达后,一名壮汉缓缓拉开房门,然后快步走入了房间内。
“高晴。”丰臣朝这名壮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名壮汉名叫高晴,是跟随了丰臣多年的老部下,同时也是深受丰臣信赖的亲信。
高晴缓步走到丰臣的跟前并单膝跪下后,便黑着脸、沉声说道:
“丰臣大人,不知火里那里似乎出事了。有不明人士进攻了不知火里。现在真太郎、惠太郎他们生死不明,联络不上他们……”
“什么?!”丰臣的双目圆睁,满脸错愕。
……
……
江户,不知火里
没试过被“无我境界”给耗尽了力气的人,肯定想象不出来身上的所有体力都被“无我境界”给榨干了是什么样的感觉。
绪方现在感觉自己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强烈的疲劳感,以及流了太多的血所带来的眩晕感糅合在一起,让绪方现在晕得不行、困得不行。
而且那神奇的状态,似乎也是像“无我境界”那样有副作用的。
“无我境界”的副作用便是会让使用者的体力急剧消耗。
而那神奇的状态的副作用,似乎便是会让使用者的精神极其疲劳。
刚从这神奇的状态中退出来时,绪方还不感觉有什么不适。还能说话,还能正常地思考。
但渐渐的,强烈的不适感就慢慢出现了。
绪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一样脑子里一片浆糊,疲劳到根本没法思考。
脑袋痛地就像有两支军队在他的脑子里打仗一般。
绪方单膝跪在地上,死死地捂着越来越晕、越来越痛的脑袋。
那神奇的状态果然也是像“无我境界”一样有副作用的啊……
绪方在心中用略带苦涩、无奈的语调这般简单地感慨了一句后,开始专心致志地对抗不断自脑海深处涌现的强烈的眩晕感、疼痛感。
但这种疼痛感与眩晕感越来越强,很快其强度便超过了人的意志力所能对抗的范畴。
终于感觉脑袋越来越晕、越来越痛的绪方,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
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
……
身体在摇晃。
某人轻轻摇晃着身体。
“……斋。”
远方传来声音。
“……醒。”
声音逐渐接近。
“……一刀斋。”
是曾经听过的声音。
“一刀斋!醒醒!”
漆黑的世界射入白光。
“……嗯?”
绪方随着意识清醒,缓缓睁开双眼。
刚睁开眼,绪方便看见了太夫那张美艳的脸。
此时的绪方正躺在地上,太夫则不顾地面的肮脏跪坐在他的身旁。
我刚才睡着了吗?睡多久了……?
在因抵抗不了那神奇状态所带来的强烈副作用而小睡了会后,绪方现在感觉脑袋的眩晕感和疼痛感稍稍减轻了些。
绪方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自己身上的一些伤口已经用布料进行地包扎。
在绪方看着自己身上这些被简单包扎了的伤口时,一旁的太夫立即说道:
“我从那个使用短枪的混账身上撕下了一些干净布料来给你做了包扎,我对疗伤只有一些粗浅的认知,所以可能包扎得不是很好,还请见谅。”
太夫口中的那个使用短枪的混账,毫无疑问便是惠太郎了。
“没事。”绪方轻轻摇了摇头,“太夫,谢谢你帮我疗伤了。你是怎么脱身的?那些绑着你的麻绳呢?”
“是五六……啊,不,是瞬太郎帮我解开的。”太夫不假思索地应答。
“瞬太郎?”绪方微微皱起眉头。
绪方偏转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地面。
惠太郎的尸体仍躺在原地,血液已差不多流干。而他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没有被血液和尘土所污染的布料都被太夫撕了下来,用来给绪方做包扎了。
但本来应该躺着瞬太郎的地方,此时却不见瞬太郎的人影。
“太夫,瞬太郎呢?”
“他逃走了。”
“逃走了?”
“嗯,他还残留着一点力气,在你晕过去后,瞬太郎他就爬了起来,给我松绑后,自个一人先逃走了。”
太夫的语气很平静,全程紧盯着绪方的双目。
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在说谎。
但绪方还是微微眯起双眼,用像是要把太夫的身体给看穿了一般的视线,直直地看着太夫。
就在绪方刚想对太夫说些什么时,一道对绪方来说格外熟悉,同时也是绪方现在最想听到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阿逸!哈……哈……终于找到你了……”
绪方连忙偏转过头看去。
只见阿町一瘸一拐地朝他这边快步奔来。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琳、间宫等人。
他们无一例外,各个带伤。
除了间宫和阿町身上的伤势较小之外,其余人身上的伤都蛮重的。
“你受伤了吗?”看到阿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后,绪方连忙朝阿町这般问道。
“没事,小伤而已。”快步奔到绪方的身旁并单膝跪下后,阿町用复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绪方,“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
“虽然我现在看上去血淋淋的,但身上其实并没有致命伤。”绪方安慰道。
速度比阿町要慢上一些的琳在间宫的搀扶下也来到了绪方的身旁:“瞬太郎怎么样了?这个女人是?”
琳口中的“这个女人”,指的自然正是风铃太夫,琳她并不认识太夫。
因为注意到有个外人在场,所以琳特意没有使用她一直以来对绪方的惯称:一刀斋来称呼绪方。
“这就说来话长了……”绪方笑了笑,“先说说你们的事情吧,对不知火里的进攻怎么样了?如果顺利击溃不知火里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幕府那边说不定已经收到不知火里出事的消息了。”
……
……
夜晚
江户,日本桥,品川宿
这会儿,正当月亮升起之时,沉沉的夜幕,随着月亮的出现而变得愈加幽暗。
遍布日本桥各处的星星点点的灯火也因月亮的出现而顿时暗淡下去,周遭的景物却鲜明地凸现了出来。
各座民房上的瓦砾、栽种在街边的树木、行走在日本桥上行人们,都被抹上了一层银色的薄霜。
品川宿的某座房间没有关闭窗户。
皎洁的月光如白刃般顺着这敞开着的窗户照进房内、照在一名坐在这扇窗户边上的丰臣脸上,照亮了丰臣的脸。
坐在窗边的丰臣盘着左腿,支起右腿,右手搭在支起的右腿上,手中端着一杯盛满酒水的酒杯。
丰臣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望着手中的这个酒杯。
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神色的缘故,所以让人捉摸不透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高晴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这名青年的不远处,微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高晴跟随丰臣多年,所以他很清楚他的这主公若是摆出这副模样,就说明:他现在的情绪非常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