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上坂问,“你觉得呢?”
“随便。”脸色仍旧阴沉的泷川冷冷地吐出这个字词后,便继续自顾自地喝酒。
……
……
“上坂大人。”赖九对着身前的上坂挤出讨好的笑,“今夜您能光临本店,实在是万分感谢!”
说罢,赖九朝身前的上坂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赖九,帮我们安排一些歌舞伎。”上坂点了点头,以示收到赖九的行礼后,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的来意。
上坂今夜之所以会选择来这杨梅屋举办酒席,全是因为他认识杨梅屋的赖九。有个熟人在,办起酒席来能省去很多麻烦的流程,顺便也能捧一下友人的场。
赖九在杨梅屋中的地位,大概类似于经理级别,属于管理层的人员。
出了房间后,上坂便直接找上了赖九,让赖九帮忙安排歌舞伎。
“这……”赖九面露为难,“我们杨梅屋今夜的客人非常多,所以……不知道还有没有仍空闲着的歌舞伎了。”
听到赖九的这句话,上坂的眉头直接紧皱了起来。
上坂之所以临时起意要请歌舞伎来助兴,纯粹只是为了让刚被宫下无情嘲讽的泷川能稍微开心、振作一些而已。
观赏歌舞,是泷川的一大爱好,所以上坂便想投其所好。
“赖九,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上坂的这句话,语气中多了几分明显的严肃和不悦之色。
“这个……”赖九苦笑了下后,点了点头,“上坂大人,我知道了,我会尽我全力帮您安排的。”
“嗯。要尽快。”
说罢,上坂便头也不回地从赖九的视野范围内离开,返回了房间。
在上坂离开后,赖九像是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
……
在上坂离开后,赖九便急匆匆地召来部下,让他们赶紧去安排歌舞伎过来。
吉原这块地,不仅有游女,也有卖艺不卖身的歌舞伎。
一些颇有财力茶屋、游女屋甚至还养着一批技艺不错的歌舞伎艺人比如杨梅屋。
杨梅屋便养着近60余号歌舞伎艺人。
被赖九派去安排歌舞伎的部下很快就回来了。
但他所带回来的消息,却让赖九的脸直接拉了下来。
“什么?歌舞伎们基本都被请完了?”
“是、是的。”赖九的部下连忙点着头,“今夜的客人实在太多了,我们的歌舞伎们基本都被请完了,只剩下这些人……”
赖九的部下一一报出现在还有空闲的歌舞伎的名字。
听部下报完还有空闲的歌舞伎们的名字后,赖九便没好气地喊道:
“这不是还挺多人有空闲的吗?”
“可、可是……这些还空闲着的歌舞伎,基本都是新人啊……没有什么表演的经验。”
部下刚刚所报出来的这些人名,赖九都认识。
基本都是杨梅屋近段时间才雇来的年轻人。
论实力,他们还是有些实力的。
但他们还太年轻了,在他人面前表演的次数并不算多,基本算是一帮有实力、但没有什么表演经验的人。
“新人又怎么了?”赖九正色道,“各行各业中,谁不是从新人开始的?只要表演几次,新人不就能变老人了吗?难不成就因为他们是新人,就永远不让他们去表演吗?别废话了,快去安排他们到上坂大人他们的房间去。”
……
……
在饭菜以及新一批的酒水端上来时,歌舞伎们也当场了。
一共8号人,3男5女3男2女负责弹奏乐器,另外3女负责跳舞。
饭食、酒水、歌舞伎全都到场,酒宴自然而然也是正式开始了。
在歌舞伎们的歌舞声中,这不大不小的房间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饭食和酒水很美味。
乐伎们弹得很卖力。
舞伎们也跳得很卖力。
然而却有一人全程没抬头看过一眼歌舞伎们的歌舞表演。
自进到房间后,泷川便全程阴着脸、低着头,闷头喝酒。
即使身前正进行着他平常很喜欢的歌舞表演,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的兴趣。
宫下刚才嘲讽他的画面,一直在泷川的脑海中不断闪映。
一想起宫下刚才对他的嘲讽,正捏着酒杯的手,便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即使已经喝了很多的酒、喝到脸色发红、头也晕乎乎的,泷川也没有感到自己心头的愤恨有减轻分毫。
在感到愤恨的同时,泷川也感到……非常地委屈。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连文试的前10甲都没有。
不论是哪道题目,他都应该是答得无懈可击才对,为何得到文试头名的是那个真岛吾郎,而不是他。
愤恨和委屈支配着泷川的大脑,令泷川的脑袋和胸口都胀得发疼,将手指放在太阳穴那,能明显摸到血管在“突突突”地跳动着,只有不断地往嘴中灌着酒水才能稍微舒服那么一些。
……
……
酒宴就这么在无声无息之中,过去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古代日本一刻钟为半小时)。
观赏了如此长时间的歌舞表演,让除了泷川之外的其余人都非常尽兴。
而表演了那么长的时间,歌舞伎们尤其是那3名负责跳舞的、年纪大概也才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孩,也全都面露明显的疲态。
泷川他们的座位是很典型的那种排座分成左右两排,两排人面对面席地而坐。
这3名舞伎便在这两排座的中间地带跳舞。
然而,就在这时。
意外出现了。
这3名舞伎中的其中一人,一手拿着扇子、压低着身体,跳着慢悠悠的舞蹈时,不知是跳久了、身体感到疲惫,还是因为单纯的出了差错,握着扇子拂袖的动作做得稍大了些。
他们跳舞所用的衣服,衣袖会更长一些。
这长长的衣袖便这么不慎地扫到了放置在泷川桌案上的酒瓶。
酒瓶倾倒,瓶中残余的酒水流出,落在了桌案右侧的榻榻米上。
而这流出来的酒水,也洒中了泷川他那放置在右侧榻榻米上的刀柄上。
这名舞伎被她的这一失误给吓得花容失色。
而泷川的表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出了飞快的变化。
原本极其阴沉的脸,先是稍稍一愣。
随后用黑转为黑、红相间。
犯错的舞伎还没来得及道歉,泷川便率先咆哮道:
“你这混账!!”
泷川的这声咆哮,音量很响,感觉整个房间都因为他的这声咆哮而轻微震动着。
泷川今夜的情绪,本就像一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
而这名舞伎所犯的这错误,成功点燃了这个火药桶。
泷川抓起身旁的打刀,然后拔刀出鞘。
望着拔刀出鞘的泷川,那名犯了错的舞伎吓得直接瘫坐在地,其余的歌舞伎们也都被面前的变故给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泷川!等等!”上坂急忙起身,拦住了泷川。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上坂等人。
包括上坂在内的其余人纷纷起身拦住泷川。
因为太过焦急,一些人不慎碰倒了脚下那盛满丰盛饭食的桌案。
一脸惊恐的歌舞伎们、被碰倒的桌案、洒得到处都是的饭食与酒水……原本干干净净、透着热闹气息的房间,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泷川刚才的那声大喊,成功将近乎整座杨梅屋的员工都引了过来。
房间门被迅速拉开,手持各种武器的杨梅屋员工、今夜被派来支援的会所役人,统统赶了过来。
在这些闻声而来的人中,泷川看到了一个害自己从昨夜开始便一直忿忿不平的罪魁祸首之一。
“真岛吾郎……?!”泷川紧皱眉头,咬牙切齿。
……
……
四郎兵卫现在只感觉冷汗不断地自他的脑门冒出。
他曾有幸见过老中一面,但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望着突然莅临吉原的松平定信,四郎兵卫只感觉如坐针毡,不知平时日理万机的松平定信为何会现身于这小小的吉原中。
在松平定信解下头上的斗笠后,坐在松平定信侧后方的他的小姓立花也解下了头顶的斗笠。
“我都不记得我上次来吉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松平定信一面将手中的斗笠放到一边的榻榻米上,一面用像是与人轻松闲聊般的语气,朝四郎兵卫说道。
“吉原还是老样子啊。一到夜晚,所放出的灯光,能将整个天空都照亮。”
“……老中大人。”将身子俯下,双手成掌撑在地面的四郎兵卫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主动问道,“不知您莅临此地,具体所为何事?”
松平定信刚才说他是为了一些更轻松的事情而来到吉原的。
他的这番说辞,让四郎兵卫更加迷惑了,不知“更轻松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我到吉原这来,主要是想找你们会所里的一个人。”松平定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四郎兵卫,可以帮忙安排一下,让他现在跟我见个面吗?”
“以及帮我在四郎兵卫会所里腾出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房间。”
“找人?”四郎兵卫一愣,“老中大人,不知您要找谁?”
“真岛吾郎。”松平定信没说任何废话,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人名。
“真岛吾郎?”四郎兵卫的脸上布满讶异,“老中大人,不知您找真岛吾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