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能得到官府的鼎立支持,我等履行起僧众这真正应有的本分时,将能事半功倍。”
“然而目前统治日本的江户幕府,却并无意让崇佛之人广布天下。不仅不愿那么做,还变着各种法子来打压佛门。”
“而反观丰臣大人他愿意在重建丰臣天下后,鼎立支持佛门,让佛法得到广布。”
“想让江户幕府改变心意,倾举国之力支持佛法,那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我选择与丰臣大人站在一起。选择了尽我之所能,帮助丰臣氏重登‘天下人’的宝座,让崇佛之人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在丰臣氏的帮助中,广布天下。”
“因此,长谷川先生,你明白了吗?我并没有失去僧人应有的自觉和羞耻心。倒不如说,还正相反我现在,正在比任何僧人都要尽职地履行着僧人应有的本分。”
仙源上人的话才刚说完,早早地就露出了一副“我已经受不了”的表情的长谷川,便猛地将双手扒在牢房的栏杆上,脸紧贴着栏杆间的缝隙。
“自我当上火付盗贼改的长官以来,也从不少被捕后不知悔改的罪犯那听过各种各样的歪理。”
“但像这样离谱的疯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刚才都在说些什么疯话呢!”
“我问你对你来说,是不是只要能在日后让崇佛之人广布天下,那么即使这个国家陷入战乱,死伤无数百姓,也无关紧要?”
“嗯。是啊。”仙源上人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便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国家陷入战乱,人民死伤无数,这些都只不过是短暂的疼痛而已。”
“若能达成‘佛法广布’的伟业,这点小小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长谷川有预料到,仙源上人肯定又会掰扯出一些歪理。
但他没有想到仙源上人的回应,竟能如此之快,几乎不带半点犹豫和思索。
他也没有想到仙源上人的理,竟能如此之歪……让长谷川都不禁因震惊而怔在了原地。
而这时,刚才一直默默地当着听客的丰臣信秀,突然伸出右手尾指掏了掏耳朵。
“上人,让长谷川先生于一时之内理解你的抱负和良苦用心,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嗯。”脸上浮现出些许惆怅的仙源上人,发出一道无声的轻叹,“贫僧早就习惯了,这种自己的理想抱负不被人所理解的感觉。”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上人,你和长谷川先生也聊得够久了。是时候一起去看看我妹妹了。”
“嗯,好的。丰臣大人。”
“我们走了,长谷川先生。”丰臣信秀一边优雅地笑着,一边朝长谷川摆了摆手,“下次有时间,我再来找您说话。”
语毕,丰臣信秀背着双手,转身循着他们刚才来的那条走廊,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仙源上人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丰臣信秀的身后。
“等等!回来!”
长谷川咆哮着,用力摇晃着牢房的栏杆,抖下了不少的灰尘。
已不再理会长谷川的丰臣二人,自顾自地继续往牢房外走着。
二人一直走到听不见长谷川的咆哮的地方后,仙源上人压低音量,朝丰臣信秀低声说道:
“丰臣大人,观长谷川先生的那副模样……依贫僧之见,收降他的难度不低啊……”
“嗯……在我预料之中呢。”丰臣信秀莞尔一笑,“他毕竟是幕臣,在幕府和民间都有着不低的地位和名望,远非那些居无定所、没钱没名气的浪人可比。”
“若要说服他背弃幕府,转投我丰臣的麾下,得花上不少的时间,与一番不小的力气才行啊。”
“我就怕花费了不少的力气和时间后,长谷川先生仍是油盐不进,誓死忠于幕府。”仙源上人默默道。
“如果到头来,还是没能成功说服长谷川先生……”丰臣信秀的脸上缓缓浮现出耐人寻味的色彩,“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呢。没能让这种擅于练兵的珍贵人才成为我等的同伴。”
在进行完这番简短的对话后,丰臣信秀和仙源上人便没有再说话。
二人沉默着,在昏暗的小道上快步前行。
在穿过不知多少条大道小径,拐过不知道多少个拐角之后,二人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了一间牢房的前方。
这是一间独特的牢房,主要独特在2个地方
一:这间牢房的房外被重兵把守着,足足8名手持燧发枪的火枪手,一脸肃穆地站在牢房门外,拱卫着这座牢房,这8名火枪手在见着丰臣信秀和仙源上人后,立即对着二人躬身行礼。
二:这间牢房极其地豪华。
空间相当宽敞,即使有6个人住进去,也丝毫不会感觉到拥挤。
牢房的地上铺设着榻榻米,牢房的角落放置着被褥、便桶等生活必需品,牢房内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全新的,铺在地上的榻榻米甚至还散发着稻草的清香。
如此之豪华、宽敞的牢房,里头的住客,只有一个。
一名正倚靠着墙壁、紧闭着双目、打着若有若无的鼾声的年轻女孩。
看着牢房中的那个女孩,丰臣信秀的目光瞬间柔和了起来。
“小琳……好久不见了……”
丰臣信秀松开了刚才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以像是要去轻抚女孩的脸颊一样,把双手伸向面前,十指轻轻地搭在将他与女孩隔绝开来的牢房栏杆上。
“昨夜,16番组的火枪手们在成功活捉住丰臣小姐后,便立即遵照着您的命令,马不停蹄地将她往高野山这边送。”
一旁的仙源上人此刻恭声缓缓答道。
“因为丰臣小姐在被捕后,不断地挣扎、试图脱困,所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16番组对丰臣小姐使用了您所允许使用的能让人香甜地睡过去的药。”
“按照16番组所使用的剂量……丰臣小姐大概要到下午才能自然醒来。”
“丰臣大人,是否要于现在就将丰臣小姐给强行弄醒?”
“不用不用。”丰臣信秀连忙道,“我可爱的妹妹睡得正香呢,干嘛吵醒人家?我又不急着要立即于现在和小琳对话。”
“就让小琳继续睡吧。”
“等她自然睡醒后再说。”
说罢,丰臣信秀扭头朝那8名负责看守琳的火枪手们正色道:
“你们继续固守在这。牢房里的女孩醒来后,要于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8
看守们齐声应和。
在对着看守们这般吩咐过后,丰臣信秀继续用着像是打量什么精美艺术品般的目光,隔着栏杆打量琳。
“丰臣大人。”仙源上人问,“要不要打开牢房……”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便被丰臣给打断:
“不必。我站在牢房外,像这样隔着栏杆去看她就好。”
这时,一直隔着栏杆打量琳的丰臣信秀,他的目光变得更柔和了一点。
“这么多年没见……小琳的身高似乎没有变高多少嘛,还是那么矮。”
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接着说:
“以前就隐约觉得小琳长得很像母亲,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啊。”
“刚才我险些以为看到了变年轻的母亲了呢。”
“丰臣小姐长得也很像你呢。”仙源上人看了看牢房内的琳,然后又看了看身旁的丰臣信秀,“特别是眉眼的那块地方。”
“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嘛。在之前就常有人说我和妹妹长得像。只不过可惜啊,我和妹妹也就只有五官长得像了。”丰臣信秀微笑着耸了耸肩,“其余的地方,不论是身高,还是性格,都再没有半点相似了。”
语毕,丰臣信秀收回了搭在栏杆上的双手,站直身子。
“走吧,上人,回去了。”
“丰臣大人,要现在就走吗?”仙源上人因感意外而挑了挑眉,“不再多看一会儿丰臣小姐吗?”
“小琳现在还在睡觉,一直看着不会动的她,也没意思。等她醒来后,再来跟她好好地见面、详谈吧。”
丰臣信秀不带半点迟疑,甚至也没有回头再看小琳一眼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去。
刚走没几步,便听他冷不丁地朝仙源上人问道:
“啊,对了。上人。小琳她的佩刀,现在是不是在你那儿?”
“是的。丰臣小姐她的两柄佩刀,目前都正暂时寄放在仙源寺。”
“待会把小琳她的佩刀送到我这儿来。”
“是。”
“啊,还有”
丰臣信秀像是不打算给仙源上人半点喘息之机似的,马上又朝仙源上人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上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仙源上人从怀内掏出一只怀表:
“8点43分。”
“8点43分吗……那距离中午还有点时间呢……上人,能帮我一个忙吗?”
“请说。”
“今日中午,我打算举办一个庆祝我和我妹妹重逢的宴会。”丰臣信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可以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吗?”
“又要举办宴会?”一直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的仙源上人,此刻其眼瞳中难得浮现出了几分无奈之色,“丰臣大人,您还真是喜欢宴会啊……总是能以各种名目为由来举办宴会。”
丰臣信秀一摊手:
“我喜欢和一堆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嘛。”
“行吧……我知道了。”仙源上人将怀表放回怀里,“我待会就去准备。还好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个半时辰,准备时间还算充足……”
“麻烦你了,上人。”
“中午的宴会,要请谁呢?”
“就请目前所有留守在高野山的干部们便好。”
话刚说完,丰臣信秀就像是想起了啥似的,停顿了片刻后,才接着道:
“……将般若也请来赴宴吧。”
“般若?”仙源上人眉头微微皱起。
“般若他为昨夜的‘大坂春之阵兼讨绪作战’立下了大功。”丰臣信秀侃侃而谈,“是他发现了绪方一刀斋目前就在大坂。”
“我决定干脆就趁着今日中午举办宴会之机,好好地重赏他一番。”
“啊,还有顺便也让不知火里的菊太郎赴宴吧。”
“不知火里?”仙源上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这又是为何?论地位,论功绩,他们应该都不够格赴宴吧?”
“不知火里的那些蠢货,最近对我似乎颇有微词呢。”
丰臣信秀的双目微微一眯。
“觉得我雪藏了他们,不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他们前些日还吵着闹着,表示也要参加‘大坂春之阵兼讨绪作战’,要我给他们一个亲手为他们的不知火里报仇的机会呢。”
“呵,那群蠢货,嘴上说得那么好听,但若真要他们去对付绪方一刀斋,他们只怕是要跑得比谁都快。”
“不过,他们虽然只是一帮蠢蛋,但他们现在始终也是我们丰臣军的一份子,也不能太忽视了他们。”
“姑且就在今日中午的宴会里,顺手安抚下他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