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沓纸,或厚,或薄,但都是毫无例外的红。
鲜血淋漓的红。
再往下看,这些字符就好像是黄蜂,密密麻麻地蛰在眼里。
他依旧往下翻着,直到最后一张:
对现役女武神符华的检验报告
他的手指慢慢地捻起这张薄纸,这是最薄的,也是最重的,举起来,通红的警告涂成大字:
目标项目测试能量级已超阈值,结果判定为律者。
他的手颓然地落下来,夹着这张纸,又把它抬起来,举到眼前,跟着手指一起擦了擦脸,便抬起视线,看向了一边。
他是坐在一间白屋里的,这里并不宽敞,摆着一张床,头顶的天花板上挂着众多的监视器,有的用于医疗,有的作为崩坏能监测,但更多的却是作为警报。
他就坐在这张床的床尾,那张可恶的薄纸最终一齐被他抓进了纸叠中,一把扬了起来,纷纷落落。
像是雪。
“华,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是不是真有命运这种操蛋的东西。”
“如果有,那我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它。”
他回过头,白色的床上囚禁着昏睡的她。
她能听到自己说什么吗?
伸出手,却只敢轻轻撩起她的发丝。
“啊”
一声叹,从胸腔里泄出来,一切都慢慢散开来,最后变成了一种无言的吁。
“舰长。”
广播忽然响起了声音,是程立雪,她的声音一向有些细,此刻还有些喘,似乎是刚回来。
即墨抬起头,看着面前这扇玻璃。
自然是单面的,可他的双眼却盯着一个方向,就好像是这白净房间里的一双洞,黑黝黝地吃着光。
“什么事?”
站在窗外,只是对着这双眼睛,程立雪便觉得心虚。
但她又想起了之前与大师姐的对话,胆子又稍稍壮了一些,便微微直起了背:
“我可以进来吗?”
她细细斟酌了一下:
“先生?”
即墨的声音顿了片刻,玻璃之后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茫然。
但很快,便化开成了一抹笑:
“你以前可没有那么客气。”
这当然是指他还是舰长的那段时光,嬉笑怒骂,却是难得轻松。
这倒是让立雪有些尴尬,但不论如何她也再没法提起那副平常心。
但这一份忐忑却被一笑带过,即墨摇了摇头,指了指头顶,那是鲜红的5778w。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向上爬。
程立雪哑住了,那份担忧也同样在鲜红的威胁下退缩了。
这样的崩坏能浓度,即使是女武神,也存在恶化的风险,正如一开始即墨所说的那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出入。
“我听姬麟姐说过了。”
立雪的声音最终还是在广播里响着,即墨抓住了符华的手,侧着身,似乎是在听,又似乎只是在看。
“您你,你和师傅,很幸福吧”
咚。
玻璃轻轻地一响,她的头顶住了这片单向板。
“从前代开始,又于蒙昧扶持,却又经历了那么多”
灾难,苦痛。
这些词,都无法从程立雪的嘴中说出来。
嗒。
有水珠滴下来,顺着玻璃滑下去。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还能坚持下来?”
她并不想流泪,但只要说出来,就忍不住淌泪。
因为她也经历过太多的死别,就像是西伯利亚的那场雪原之战,乃至于昨天的鏖战,若不是那位入侵者急于带走布洛妮娅,恐怕赫利俄斯无人生还。
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终于,让程立雪的心出现了动摇。
“麻木。”
室内漏出了这个词。
即墨仍低着头,握着她的手,嘴角没有一丝情感的弧度,很平常地说出了这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