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了出去,伸出了手。
那还未被疾疫宝石污染改造的左手。
润物,细无声。
但这并不是雨水。
时停的帷幕再一次被驱散,即墨直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可他已经顾不上残破的身体,松开手,看到的却是一个洞。
一个被无声融开的洞。
嗒。
滴落的声音。
就像是在他的心上狠狠刺下了一根钉。
即使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心。
“在我看来,你一直很奇怪,很矛盾,又很可笑。”
只有凯的声音,还在无情地编织着一字一句。
“你从来都不属于人类,你只是一场不可能的实验中的一个小小的意外,却又像条被驯化的野狗一样卑颜屈膝。”
野狗。
这个词语已经说了太多太多遍了,已经让即墨对其感觉麻木。
“你跨过了纪元,越过了万年的时间,甚至平息了毁灭的余祸,可到最后你又完成了什么呢?明继续重复它的愚昧与弯路,上演着一代又一代悲剧与战争,用时间证明他们从历史中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教训。哪怕你做一个神,当一个独裁的暴君,也比现在这个泥潭般浑浊污杂的社会要好许多,我也会因此而高看你一眼。”
这声音随着凯的后退而一步步消失,但却一寸又一寸地凿在即墨的身上,留下道道痛彻灵魂的伤痕。
“到头来,你究竟守护了什么?明?他们抛弃了你,让你不得不归隐山林,只是因为所谓的时代局限;弟子?从一开始的理想抱负到官场沉浮;你甚至连你最爱的,最珍视的人,都没有办法守护。”
咔啪。
脆响。
即墨看到了符华眉心处的一缕闪光,那带着他血肉的水滴破开了最后的放心,沉入了爱人的意识。
“你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声音,终于还是消失了。
只留下枯坐废墟之上的男孩,他虚虚地张着千疮百孔的手,停留在那招引的姿势上。
雨还是很冷。
他倒下了。
他又爬起。
他匍匐。
他挣扎。
一道道泥泞的痕迹留下,雨水无声地盖湿了他的发梢,覆盖了他的脸颊。
他把德丽莎推到一边,抱起了她,颤抖着,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体温。
心跳。
无一不在证明着她还“活着”。
可是,意识呢?
他不敢去想,他只能紧紧地抱着,懊悔着。
还有苦恨。
为什么?
他很想朝着天空问这个词,怒吼,咆哮。
五百年前,一次出于爱的转身,和一支来自于过去的冷箭;
五分钟前,一次无法抗拒的疲惫,和一滴凝聚了全部恶意的水滴。
如果真有东西在编织他的命运,他一定要把那个存在翻出来,用世间最狠毒的方式去折磨,去唾弃!为什么要给他的命运增添这样可恶而悲伤的“意外”。
说句实话,我觉得那家伙说得挺对的。
一旁的残柱上,不知何时立上了它。
周围的残存女武神没有看到它,还在战斗的律者也没有发现它。
它轻灵地仿佛躲在世界之外,却还是拥有了“形体”。
一个辉光般净白的草稿白描,还有一双金十字的眼睛。
它仿佛在嘲笑,又仿佛在悲叹。
哪怕你心狠一些,你或许根本不会再去面对那些遗憾,但很可惜,命运不会回转,时间不会倒流,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包括她。
它指了指符华:
你在她的意识之中上了很多“锁”,或许你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现在却成为了阻挡“我”的屏障,加上你掺杂进去的血肉和心脏,那只羽毛也牺牲了自己,可尽管如此
她也还会是我的。
它站起身,脚尖点在断壁的前缘,迎雨而舞:
说实话,我对你曾经抱有过“期望”,那么多个世界泡,只有你“独一无二”,但很可惜,你用五万年想要证明的事情,似乎都只是一个泡影,一戳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