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死了。”
“只是没找到而已,而且现在你在这里。”
苏摇了摇头,带着悲伤却又释然的笑:
“这里的我只是保存的备份而已,我的情况,我自己当然清楚,不可能在漫长的时间里和你们断开联系。”
说着,他抹了抹脸,笑容又变回了原本那有些狡黠的淡笑,让开了步,像一个仪宾员般做出了“请”的动作。
“去吧,她一定很担心你。”
这让即墨握紧钉子的动作出现了停顿,可他却笑了,点了点头:
“羡慕吗?”
苏只留给即墨一个白眼,紧接着,黑暗再如潮水般包裹了知觉。
呼声。
海渊之下荡起了呼声。
是自己的名字,“即墨”。
越来越清晰,他开始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咕鸣声,听到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急速上浮的鲸,能听到梦境龟裂的破碎声。
“喝”
仿佛死去的身体猛地躬了起来,好似脱水的虾,即墨整张脸在瞬间涨得通红,就连眼眸里都炸起了一道道血丝。
这突然的反应吓了旁边人一跳,但即墨依旧专注于重新操作着半朽的躯体。
深呼吸,剧烈咳喘,抽搐,恢复神经组织与肌肉反应,痛觉恢复,知觉恢复,感官恢复,即墨猛地翻过了身,撑在地上,倒着涕泪痰酸,这具躯壳再一次鼓动起了它老旧的零件,虎虎啼啸。
“哈!”
奥托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位老朋友,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寒。
他几乎都无法确定,这位老友究竟是死是活,从物理状态的尸体再次睁开双眼,这如同中世纪诡奇的情节就这样发生在了奥托眼前。
可即墨没有去理会奥托,他伏下身,最后一次悠长的吐息。
镰刀再一次从阴影中弯出,直到这个时候,即墨才看了眼奥托。
那双自信的狐眸已经褪去了原本的傲然,笼上了一层灰霾,也遮盖了原本的狡绿色。
只要看到这,即墨就放了大半的心。
“之后再来找你。”
丢下这一句话后,地上只剩下一片踩踏而出的坑印。
第三百九十章 小孩子也是有尊严的
血液奔流的驰响在骨肉中,再从心脏泵输着“力量”。
符华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陌生了。
尽管记忆有些久远,有些模糊,但她还记得自己五百年前受过一次严重的伤,严重到影响了自己的实力,在出征之时她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毕竟在律者面前的却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可这颗心脏却起搏着异常的脉动,就是这样的脉动,让超乎她想象的力量撞入了每一寸细胞之中。
“喝”
深呼吸,汲气,运劲。
完全是这突发情况下所逼迫出的动作。陌生的心脏所带来的超强功率使得她的身体触碰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这也同样需求着大量的供氧措施。
鼻,口,将这冻土战场的空气全部纳入了肺中,她能感觉到冰冷的雪花刺激着喉管,也能感受到战场的炽热灼烧着每一粒肺泡。
冰寒与血炙,就如同明与崩坏一样,矛盾纠缠,不死不休。
她看到了雪花,她听到了律者的心怒,她闻到了这片战场的血腥气。
原本的自己要做到这些,需要凝神静气,但此时此刻却超越了这一门槛,让这全部的动荡都集聚在了感官的锁定下。
这是一种近似于高维的观测角度,五感的极致敏锐让符华有一种俯瞰众生的快意,但她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的记忆,特别是五百年前开始的那段记忆,绝对出现了异常。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异常的时候,不论这股力量的来源如何,她正需要它!
“律者”,这就是面前的存在,而且是暴怒的,是憎恨的。
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任何的智慧生命都不会放任自己的意识被他人掌控,哪怕是一分一秒。
更何况,律者是被拖入了羽渡尘所营造的梦境之中,这样的梦境基础是律者的记忆,还是人类时期的记忆,尽管符华没有随奥托一同进入这梦境,但她也能大概猜出梦境的内容。
令其恼怒的伤痕,令其仇恶的痛楚,令其懊悔的失去。
只有这些,才能轻松摧毁“人”的心防,也能让人的情感迈向崩溃的边缘。
但律者是什么?
人?
不,在它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个名为西琳的小女孩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充斥着复仇的内心。
看看那双眼睛!那双金十字瞳里倒映着的是“死”,是律者对面前的一切生命做下的宣判。
此时此刻,已经再听不到律者那嚣张而癫狂的话语,这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一刻,符华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
很细微,很短暂,又很清晰,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吞入蛇腹,腻滑冰冷的恐惧游过全身上下,将她淹没。
但符华却笑了。
一瞬间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