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我的老朋友,我了解你,我太了解你了。
把你找来的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你不会放心的。
每一个年长者共同的特点都是“固执”,岁月让他们失去了很多,他们都会说“看开了,放下了”之类的话。
可他们真的会“看开”吗?
不,不会的,老朋友。时间只会让我们发现最珍贵的事物,我们可以无视痛苦,无视灾难,但我们永远无法承担失去。
因为时间已经把我们能抢走的全都抢走了,所剩下是唯一能支撑我们活下去的东西,如果它消失了,不,哪怕是出现了一丝的裂痕,都会让我们发疯。
是的,发疯!
老朋友,你以为你还是正常的吗,别开玩笑了老朋友,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浸泡在失去的痛苦中,而你,也同样如此。
看向前方,他看到的是一个梦境。
由羽渡尘构筑的梦境,属于“西琳”的梦境。
而虚空万藏的拟造物则为奥托提供了“钥匙”。赝品当然不可能像真货一样,营造一个连律者都能困住的梦境,但这柄钥匙能让他得以自由出入,在符华的允许下甚至能够调动这梦境的资源。
因此,奥托可以保证,只有自己能够到达“这里”。
至于老朋友?还是不要来打扰了。
看着面前的梦境,奥托能感受到心脏的擂鼓。
紫发的女孩跪坐在病床前,黑暗的梦境中飘落下苍白的花瓣,吊起的药瓶坠连着一只无力的手臂。
失去,是人类情感当中最能由之体会痛苦的本源。
谁都不会例外,任何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体会这种消失带来的空虚。
而这里,则是名为“西琳”的女孩所经历的第一次“失去”。
女孩失去母亲的场景是如此的悲痛,再配合这场梦境的白花与黑暗,更是将其打造为了一场令人动容的舞台。
但奥托不是观众,女孩的悲痛也不是他所需要关心的方面。
他踏了出去,舞台的布景也在改变,“钥匙”开始改造这片梦境,也将奥托本人转化为了入局的角色。
高挑的身躯融化为了消瘦的细形,巨大的双翼从背后探出,紧贴着腰背。
此刻,那位刚愎自用的主教已经转换了角色,成为了律者最信任的,最忠心的仆从。
他出现在了“梦醒”的律者旁边,捧着一叠衣物。
一叠属于“母亲”的衣物。
梦境,意识,它不需要现实的逻辑,只会根据,沿随情感,来满足梦境中可悲的诉求。
“女王大人。”
他卑躬屈膝,语态也轻柔地仿佛那位仆从,不,甚至还要顺从:
“我已经找到了您所要的东西,可如果您的身体不适的话”
“不,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律者定定地看着这叠衣物,沉浸在梦中:
“我要复活妈妈”
对,没错,就是这样,第二律者。
让我看看,死之律者的核心,究竟该如何,才能“复活”一个人。
奥托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曙光,现在谁也不可以阻止他。
哪怕是“神”!
“哈。”
如果说奥托所看到的,是精心布置的华丽舞台,那即墨所看到的,则是一片破碎的纯白。
为黑色的裂痕所肢解的白色世界。
奥托的设想十分完美,但这份完美却也限定在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或许他确实是这个时代最为智慧,也是最为狡猾的人物,更有着虚空万藏为其提供从前明遗留传递的知识宝藏。
这些成就了现在的奥托,却也限制了奥托。
他从未想过,这里的“梦境”连接的究竟是哪里,当步入这里时,奥托的思维依旧停留在“西琳”这个人类的人格上。
但是,这是属于“律者”的意识,而构筑梦境的本质也同样是“崩坏”。
那么
“你居然没有死。”
即墨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依旧足够老了,面对惊涛骇浪而处变不惊,可这声叹气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矗立在裂痕与虚白之中,是一座破碎的王座。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哦不,我是想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死这种概念呢?
王座之上,是一位格格不入的存在。
就像是油之于水,近乎于零的不相容。
哪怕过了五万五千年,即墨还是能够在第一时间从漫长的记忆中找到这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