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颤紧,攥紧的手指发出了骨骼轻爆的脆响。
于益,再也找不到师父的眼睛了。
“她没死……”
“师父……”
老人哭了出来,任凭眼泪流淌着。
“你还要拦我么?!”
老人闭上了眼睛,摇头:
“师父,您不能杀他!”
“凭什么!!!”
即墨的声音好像撕开地表的岩浆,爆裂着,吞噬着,龙椅上的青年甚至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在他的一瞥之中。
“因为他是皇帝!”
“可她是你师娘!!!”
即墨像是要把心都要呕出来一样,身体都弓了下去,咬牙切齿:
“即使这样,你还要拦我吗?!”
诛心的问,但于益唯一能做的,就是哭泣。
然后,像是扼杀感情一般,说着理智应有的台词:
“师父,这个国,是不能没有皇帝的,您杀了金吾卫,杀了禁卫,冲进皇宫,杀到现在,您若是再杀了皇帝,这个国家必将风雨飘渺……”
苍白的,空洞的,却无比“正确”的话语。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句话刮在耳旁,即墨整个人像是脱了力,声音像是挖走了灵魂,只剩下……失望。
师娘依旧倒在他的怀里,仿佛停留在了最后一刻。
于益只是睁着眼,泪从皱纹上落下去,像是在切割着她最后的灵魂和良知,机械地,呆板地诉说着“正确”:
“这是为了大义,师父,请为了这个国家,百姓,免受战乱,请您”
哧
空气在面前荡开。
杀气席卷面容。
这几乎可以瞬杀一个普通人的恐怖在最后一刻分开在于益的眼前。
这是即墨,最后的理智。
“大义?大义。大义!”
镰刀在面前颤抖着,只需要再前进一寸,于益的脑袋就会和她的身体告别。
“是的,师父,大义。”
她目光空洞,灵魂已死:
“我们……都不过是这世道的一条狗……”
一条狗……
一条狗!
即墨狰狞愤怒,只要动动手指,他就能将面前的一切化为血海,也可以将这个文明推入分崩离析的深渊。
青年皇帝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仿佛都和自己无关。
随后,炸起了一声雷响。
不,是一声凄厉的吼叫。
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嘶吼。
宫殿塌了一半,露着这片血色的皇局,这灰暗的天空。
但持着镰刀的怪物,不知所踪。
世界,再次恢复了沉默
皇帝突然笑了,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癫狂,他从龙椅上栽了下来,锤着地面,这是劫后余生,这是苟活世间。
他没有注意到,于益,这个为了帝国献出了一生的老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这半毁的宫殿。
她走入了殿前的血海之中。
尸体,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死不瞑目的肉。
她终究还是站在了这该死的世道上,站在了自己的师父面前。
她当然知道这恨不得焚灭世界的愤怒,恨不得将那个下令围杀师娘的凶手杀死的愤怒。
师父,师娘。
那对少年少女就像是父母,抚养她,教育她。
但是,教得太好了。
让她,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会将“正确”放在第一位。
哪怕,即使面对着母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