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忙按住自己的牌,生怕翻了被对面三人看见,一脸警惕地望过来:
“你们别想看我的牌!”
“呵,我愚蠢的妹妹哟。”
在即墨惊恐的目光中,苍玄打出了她的手牌。
结局?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即墨的钱包又一次被苍玄掏了个空,这几乎是这十年来每场牌局的标准结局,即使是苍玄也不由得感慨即墨那糟糕到可以用“奇迹”来形容的手气了。
是的,又是一个十年。
涿鹿的十年,良渚的十年,以及这座山村中的十年。
这三十多年,要比她们苏醒后所游荡的两百多年要鲜活得多,也有趣得多。
不过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尽管这个村庄要比涿鹿和良渚平静地多,可十年的期限依旧是期限。
避免麻烦,也要避免更多的杂念,即使不舍,他们也必须踏上离途。
很有意思的是,这片山岭小村给他们带来的留恋要比涿鹿和良渚深得多,可他们的离开依旧静谧,不打扰任何人,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只留下口耳相传的传说。
他们的路线向南,向西延展着,他们用自己的足迹丈量着这片土地和这些新生的文明。他们曾在虫谷之中找到过纹身舐毒的民族,也在雪山之中发现过信仰初生的民族;他们在戈壁的绿洲之上看到过驱使骆驼,建立沙城的铁民,也在草原之上触碰过游牧人的野马和狼群。
不老不死,无病无疾的身体让他们在探索上拥有着天生独到的优势,正常人类难以克服的天险在崩坏能的纵跃之中简单越过,对于时间的感觉也变得有些迟钝,十年和一天对于他们的体感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然而,旅途中也并不是所有文明都对他们表示欢迎,或者说有很多文明都相当排斥“外来者”这一概念。饮水中曾被下过蛊毒,头顶曾有苍天猎鹰的盘旋,绿洲之前曾被匪徒拦路,草原之上也曾经被游马狼群追逐驱赶。
这些冲突都发生过,甚至可以说是在这段旅途中他们很少能够安稳生活在那些排斥他们的文明中。
但是他们没有选择用他们的力量去蹂躏,如果不被欢迎就迅速逃离,就像是幼稚园那温柔到令人发指的看护员,如果有孩子喜欢他们,他们就会稍作停留,如果有孩子讨厌他们,他们也会在确认这个孩子生长状况没有出现畸形,没有被“崩坏”这种病毒感染后才会悄悄离开。
与此同时,他们的注意力也专注于“圣痕”的传播上。
涿鹿的轩辕,良渚那未曾接触过的筑坝首领,哪怕是瘴林之中的毒王亦或者是草原之上的可汗,他们都发现了“圣痕”的光明。
只要看到这些,他们的目的就基本圆满了。
“圣痕”是来自于前文明的遗物,是前文明对抗“崩坏”的最后宝藏,只要能够流传出去,想必拥有力量对抗崩坏的人会越来越多,那样就不会像前文明一样,对于崩坏的袭击束手无策吧。
前文明的“遗民”如此殷切地想象着,希望着。
直到他们再一次看到了涿鹿,才意识到,距离他们的离开,已经过去了五个十年。
涿鹿变得更加宏伟,也更加繁华了些,他们是夜晚到达的,那座矗立在平原之上的城市像是坠落凡间的星辰,灯火通明。
这是夜生活出现的开始,也表示着涿鹿的经济发展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看上去姬麟和连山做得相当不错,至少这五十年来,即墨第一次看到了夜晚也能灯火通明的城市。
他们悄悄翻过城墙,苍玄和丹朱睡得很沉,而即墨和华的动作也迅速轻盈,鹰视狼顾的守卫们没能发现,而即墨和华也没打算过去打招呼。
宫墙下立着那些金乌玉兔忠实地护卫着这座帝城,是的,帝城,在涿鹿发展的同时,这座姬麟的寝宫也变得豪华了些,看上去颇有一股皇权浩气。
悄悄地溜进去,吓一吓姬麟和连山吧。
这是即墨和华想到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毕竟作为涿鹿氏族的首领,帝君轩辕也同样是“圣痕”的继承人。
初代圣痕所拥有的强大力量甚至可以让人延长青春和寿命,说不定现在那两人也和以前差不多呢。
也不知道姬麟长高了没?连山胆子有没有变大?
悄悄推开透着烛光的门,两人悄悄溜了进来,他们特意听了听,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才溜进来,以免发生尴尬。
进门,就看到姬麟跪在床前,小小的个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等等,跪着?
越加靠近,那张睡脸也清晰地亮在烛光中。
那是一张布满泪痕的憔悴小脸。
怎么回事?
就在即墨还没问出来的时候,一个苍老低哑的声音从床帷里响了起来。
“请别打扰她了,她已经好久没这样好好睡一顿了。”
这个声音,让即墨和华的心顿住了。
他们连呼吸都忘记了。
望着那笼罩在床帷下的身影,即墨的手指有些颤。
他从未想过,一张轻纱会如此沉重。
挑开,慢慢地挑开,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曾经那火红的长发已然不再,只剩下枯萎的苍白。
“嘿,稷先生,好久不见啦。”
皱纹笑了起来,是那么勉强,那么无力。
姬麟确实是圣痕的继承人,可是,他们却忘了,或者说是忽视了
不是兵器,不是怪物,不是继承人,
连山,只是个普通人。
会老,会病,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