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汤,将碗交给了即墨,等即墨收拾好东西,便轻车熟路地爬到了他的背上,像个树袋熊一样,两手抱着他的脖子,两脚牢牢箍在他的腰上。
不过,她可比树袋熊乖多了,懒洋洋地靠在他背上,又睡着了。
鼻息吹在即墨的脖颈上,痒痒的,他有些无奈地笑笑,托了托背上这个小小的人,慢慢向着那座良渚走了过去。
当然是走,其它的行进方式要颠簸地多,苍玄可睡不着。
即墨走得很稳,当太阳垂至山间,眼前出现了一座夯土围墙的城市。
人很多,穿着麻布和葛衣,只有很少的人穿着丝绸的华服,腰间坠着一块玉。
而即墨和苍玄藏在人流里,看上去就像是出行归来的兄妹,悄悄回到家里一样。
不过,土屋里是一个素不相识,但很慈祥的老太太而已。
早上随着赤鸢和丹朱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这位坐在门口,腰间挂着玉的老太太同意了她们的借宿请求,仅仅只需要帮这个老人做做饭就行了。
不过即墨他们可不仅仅只是做这些,在用过晚餐后,也自发帮老人打扫屋子,洗碗浣衣,不过,他们也都没有问这个老人的丈夫和孩子去了哪里。
这是自发的,一个孤独的老人本身就是一件不言而喻的痛苦,就不要再激发那可能会引起痛苦的记忆了。
用作招待的大厅只剩下了苍玄和丹朱,即墨出去打水,赤鸢去陪着老人看看晚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时代中,居然已经衍生出了“商贸”的概念,尽管还处在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但一个小小的夜间集市已经足以成为文明的闪光点了。
而在这个土屋中的小厅,还是安安静静的,苍玄吃的很慢很慢,完全没有白天吃饭时的云淡风轻。
反而,很吃力。
“姐姐,还有力气吗?”
丹朱端起碗,先嚼碎了饭菜,再吐回勺子里,又加了点汤,才举到苍玄的唇前。
她张开嘴,迟缓地伸过脖子,含了下去,眼睛却看着自己的妹妹。
等沾着蜡脂的芦苇烧了一半,她才咽下了这一勺细碎的饭菜,问了起来:
“你呢?还饿吗?”
丹朱摇了摇头,一副想哭,却又努力微笑的表情:
“不饿,我还好。”
苍玄喘了口气,躺在地上,这个时代还没有椅子,躺下来很方便。
“总感觉你吃的越来越多了,再多吃些吧,不然你的消耗会更快的。”
苍玄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好像又陷入了睡眠之中,但唇瓣里还是推出了剩下的话:
“我饱了,你吃吧……”
说完,她又睡着了。
丹朱举着碗勺,烛火摇曳的黑暗中响起了轻轻的抽噎声,紧接着,便是扒饭的声音。
丹朱,总是很饿;就像苍玄,总是睡不醒。
第二百零九章 屋外月色下
良渚,是一个很美的城市。
如果说涿鹿是一座皇城的话,那么良渚就是一座玉城。
涿鹿颁布了原初的条约,作为和天下百姓相互约定,施政待民的参照。
而在这里,玉成为了一种象征,财富的象征,阶级的象征。
这种象征被称为“礼”。
这几乎是必然的问题,就像是涿鹿里的长老和平民那样,在良渚则是根据土地的占有度和剩余农产品储藏量决定。
苍玄说过,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性,不论如何,阶级的产生都代表着该社会出现了足够的生产能力,以至于能够产生剩余的产品。
苍玄从不会用前文明的知识和习惯来看待这个初生的文明有怎样的弊端。她明白这是文明成长该有的坎坷,奴隶,贵族,这些都是文明进程的产物。
尽管丹朱和赤鸢有些不忍,也被苍玄和即墨说服,无奈地接受了这文明的必要过程。
所以,在这座良渚中,这些万年前的幸存者就像是过路的芸芸众生,悄悄融入了这座城市。
夜晚的泥路两侧,坐落着一排排的小屋,芦苇蜡灯扎在小竹竿上,插在每家每户的门口,既照亮了家门,也光染了路。
“芦苇扎的,裹上沾了油的布,能亮两个时辰呢。”
老妇忽然笑了,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应该是发现了赤鸢一直在看这些灯,怕她不明白,便出言解释了。
其实老妇在生物学的角度而言不算太老,大约五十岁,可是在这个连医疗都还没整理出其基本理念的时代,五十岁已经是个相当稀有的年岁了。
“啊,我们那里用的是油灯,和这个不一样。”
赤鸢顺着老妇的话接了下去,似乎真的不懂一样。
“油灯?那是什么?”
“就是摆在家里的小碟子,里面撮一些动物的毛,再加些油脂,只不过屋外没有这样的草灯照明。”
老妇似乎有些惊讶:
“那你们怎么回家?”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赤鸢都转不过来弯,她都没法理解,灯和回家有什么关系。
老妇似乎有些急,她指着那些归家的人,指着那些立在门口的草灯:
“没有指路的灯,又怎么回家呢?”
老妇的急切让赤鸢一瞬间有些愣神。
原来,灯,是为了指引回家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