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我加入组织时的理想,阻止战争,宣扬新能源,还有组织的口号,‘保护地球,就是保护我们自己’,但国际上对我们这样的‘环保组织’敷衍了事,该打仗的打仗,该抢能源的抢能源,我们组织里甚至出现了‘地球终将被人类毁灭’的论调。”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监控中那条趴在废墟上的狐狸,看着那正在消失的第六条尾巴,眼中出现了难得的快意,那是仿佛大仇得报的舒畅,他继续说着回忆:
“后来,新的能源被发现了,所有人几乎都疯了,包括我们,我们迫切地需要新的能源维持我们的生活,我还特意去和那个发现这种能源的博士面谈过,被他严厉拒绝了,所有人都很生气,也无法接受那位博士所说的‘不确定风险’,我们太需要能源了。”
“所以,你们把他送上了死刑台?”
i接了下去。
学者顿了顿,喉头在滚,然后,他点了头:
“是的,注射死刑,我也在上面签了字。”
他又叹了口气,很长很长的叹息:
“我现在很后悔,如果我当时没那么激进,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人类是不是也不会在旦夕间被崩坏毁灭?”
他没再说下去,沉默,只有在监控中的狐狸挣扎着爬起,它身上的铠甲片片剥落,又聚集起了土石钢筋,再一次将它的身躯修补得更加狰狞,人类的科技,人类的骄傲在这不讲道理的力量中仿佛随手揉捏的玩具。
“不,不会,仔细想想,我们其实早已被历史的车轮赶上了,不是吗?不论是崩坏能还是其它什么东西,我们都会打开堕落的魔盒,就算你没签字,崩坏能没被发现,争夺能源的核战争你觉得还有多久打响?”
i的话让学者无言以对,他千言万语都鲠在喉头,好久,才吐出一句:
“感觉……就好像是这个世界要把我们斩尽杀绝……”
空气好像都被冰封住了一般,学者不敢再说下去了,他知道,这是禁忌,绝对不能说的禁忌。
“i博士,律者已经第四次复生了!我们检测到是整个城市都在给它提供能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完全不知情的第三人闯了进来,撞开了这冰固的气氛。
学者很快回过了神来,又恢复了那严谨认真的模样,看向了i,等着她的解答。
“‘侵蚀’涵盖了整个城市,但在物质层面上,这个律者的主体依旧是那只狐狸,否则不可能出现复生后实力削弱的状况。”
“可你刚才也说过,只要还留存着一丝一毫的‘侵蚀’,这个律者就能再度复生啊。”
“是的,这很麻烦,但更麻烦的是,律者的形态不仅仅在这个物质层面上。”
“你的意思是”
学者抬起头,看向了另一旁屏幕里显示的大片血红,那是整个城市,全球网络的被侵蚀警告,那里,只有Prothe孤身奋战。
“物理层面上的‘侵蚀’,我们还可以通过强电离来进行干涉,再借由‘伊甸之星’强行扭曲它的崩坏能力场,但是在虚拟程序方面的侵蚀……”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荧屏,看着那片警告的血红,也在看着Prothe。
她知道,作为人工智能的Prothe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它还没有完全失去所有权,Prothe就不会死。
可是……Prothe也是现在整个虚拟网络存在的根本原因。
她咬紧了牙,她很清楚,该下什么命令。
消灭律者,维护人类延续的可能,赌上一切,牺牲一切。
但这条命令,却被感性牢牢束缚在舌尖。她想起了高中时耗费三周才让那个粗笨的智能核心喊出“妈妈”;想起了一个个编写指令来进行完善的不眠之夜;想起了自己决定给她起名为“Prothe”的瞬间。
回忆是枷锁,是毒。
她张开了嘴,舌头轻轻敲着牙
“……”
Kev疲惫地走进了指挥部的大厅,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涂了一墙的血。
他把天火圣裁撇在一边,它们已经变回了双qiāng形态,丢在一边也不会造成威胁。
他知道外面那头狐狸律者正在和即墨缠斗,可他也看得出来,那个律者不是即墨的对手,不论复生几次。
他知道以自己的职责,应该继续站在前线,搜救与歼灭,或者和即墨一起与律者战斗。
但他又不想这么做,因为他感到了一种没来由的疲惫。
闭上眼,全是血,从人身上溢出来,在被天火圣裁蒸干,在自己面前烧成焦炭。
忽然,头顶的灯闪了闪,Kev警觉地抬起头,可再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是在一角的“自助服务”的指示灯彻底熄灭。
踏、踏、踏……
Kev抬起头,看到了i。
她抱着一块粗重的智能核心,慢慢挪了过来,一双平底布鞋此时就像是顶着刀锋的高跟鞋,载着她摇摇晃晃。一滴滴水从那只智能核心上滴出来,落在地上,像是血渍般扩散着。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安慰她,可又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特殊性。他只能站在她身前,距离触手可及,却不敢有任何触碰。
i抱着怀中拆解下来的智能核心,就像是在抱着一个婴儿,慢慢地弯下腰,忽然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Kev的手几乎要扶上她的腰。
i终于发出了声音,低哑,干涩,像是被浇了岩浆的沙漠:
“Kev,我应该是下地狱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黑芒
“嗥啊啊啊!!首发
狐狸的铠甲破碎,这一次,它们再也没有聚集起来,反而像是护卫的群蜂般环绕着巨大的狐身,原本人立的“将军态”彻底变作了四足的狐狸态,兽性彻底取代了那一丝丝智力,扑咬和撕抓成为了唯一的本能。
以及狂瀑般的杀戮欲。
即墨只觉得这头狐狸发了狂犬病,越打可能越来劲。但他没有继续下狠手割尾巴,他看得出来,五条尾巴已经是“侵蚀律者”继续呆在这个个体中的极限了。
“侵蚀”,无孔不入的能力,任何物质都可以成为“侵蚀崩坏能”的载体,如果崩坏能适应性足够高,甚至可以凝聚成一个相对强大的“个体”,就像面前的巨狐,可这样的个体终究只是“模拟”出来的,崩坏能储量消耗就会损失,这些貌似强大的个体实际上也是由那些细小的“侵蚀”组成的,一个个体废了就废了,散开重组便可。
而即墨,现在就要将这个虚弱的“个体”吊在这个“重组”的界限上,绝不能让它因为过于虚弱而放弃了这个个体形态。
不强,却相当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