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慎二想向他传达的道理:复仇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是身边的同伴一旦失去可就无法挽回了,有时候比起复仇,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
贝尔托特同样也是一个珍惜同伴的人:不如说,以他的性格,没有同伴可能就支撑不下去,所以超大型巨人又点了点头。
慎二也点了点头,然后将更加艰难的选择交给贝尔托特:“接下来,做出选择吧!救阿尼的话就点一下头,救莱纳的话就点两下头!”
尽管早就想到了这一步,但贝尔托特还是感到心中撕裂一样的痛苦。
除了战友之外,莱纳是他的挚友,阿尼则是他的暗恋对象,两人对他来说都太重要了。
什么都无法做到,而同时失去两个伙伴固然更痛苦,但必须要亲手放弃一个,却毫无疑问更加折磨内心、拷问灵魂。
这个选择做出后,死去的那位伙伴,便会永远化作贝尔托特以及活下来那位伙伴的心理阴影:ta是被你放弃而死的/ta是代替你去死的。
生者的确可以达成和家人重聚的愿望,但那之后就是彻底的地狱:对死去同伴的愧疚、对墙内人类的愧疚、以及任务失败后军方给予的压力。
相比之下,在这里死去的话,或许还更轻松。
这便是立场颠倒后,对于故乡三人组的白夜。
和家人重聚,可以看做是原版白夜中的梦想,生者可以选择这个梦想,但代价是承受后续更大的痛苦。
而这个选择权,却交给了最没主见的人来决定。
短短十几秒,贝尔托特已经泪流满面,连带超大型巨人也流下了硕大的泪珠。
就在调查兵团已经呈现出不耐烦的趋势时,贝尔托特点了一下头。
慎二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将选择救阿尼,设置为更容易做到的点一下头,就是为了心理暗示让贝尔托特选择阿尼。
原因也很简单:如果调查兵团得到的是阿尼的话,还要耗费他的魔力去解除硬质化水晶,解除之后还要提防她当场变成巨人,怎么想都太麻烦了。
慎二本来都想直接提议用阿尼换尤弥尔的,只不过研究过心理学的他认为:给出这个选择本来就是一种最好的复仇。
“艾伦,你还有力气把这块水晶扔出去么?”
就在慎二思考如何交换战俘的时候,超大型巨人意料之外的又点了一次头。
嗯?
一旁的三笠显然最是意外。
以她同道中人的眼光,过去三年的相处中,早就看出贝尔托特暗恋着阿尼,没想到他最终选择的会是莱纳。
“阿尼,阿尼,阿尼……”
贝尔托特此刻也是疯狂的念叨着心上人的名字,时不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放弃莱纳和阿尼中的任何一个,对他来说都太痛苦,因此他只能选择生还率更高的那个。
他只能希望:帕拉迪岛的技术不足以破坏硬质化水晶,又因为想从她口中得出情报,而一直将她封存起来,这样的话还有机会展开救援。
……
接下来,同样重伤的莱纳和尤弥尔,被放在了两条平行的跑道上。
莱纳被雷枪轰中,受损程度已经难以展开变身,而尤弥尔则是被故乡三人组砍断了手脚。
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他们一边愈合着身体,一边用接近爬行的姿势朝着另一头前进,场面有些滑稽,却让人笑不出来。
“参谋长,我身上带了枪,要不等他们都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让我给莱纳来一发?”
有调查兵在慎二耳边低语道。
慎二摇了摇头:眼下帕拉迪岛需要一定时间发育,没必要背信弃义将马莱惹毛。
于是,在军舰靠岸前,尤弥尔回到了调查兵团之间,完成了任务的调查兵们纷纷退到了树林中。
莱纳也回到了贝尔托特身边,两人流着泪登上了返乡的军舰。
……
“没想到,你们会为了救我而放弃和岛上有着血海深仇的铠之巨人啊!”
回到安全地带暂时歇息后,尤弥尔感慨道。
“是为了希斯特莉亚,墙内如今的女王大人。”
慎二回答道。
尤弥尔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你们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强迫她干了不愿意的事情么?”
她认为:希斯特莉亚未必愿意成为女王。
慎二摇了摇头:“我们并没有强迫她,而是她为了救你而展示的觉悟,这一点你可以亲口去问她。”
慎二并没有说谎的理由,尤弥尔于是叹了口气,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那个家伙成为墙内之王了啊……”
接着,她又颓废的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墙内世界是没有希望的啊!就算这一次你们赢了,如果马莱真正想对你们动手的话,到时候一切也会被毁灭,都没有意义啊!”
尤弥尔是一个在马莱和帕拉迪岛都生活过的人。
她很清楚:岛上的军事实力落后了马莱至少一百年。
所以原剧情中,她才会认同莱纳“岛上没有未来”的说法,选择和他和贝尔托特走。
然后,她见识到了艾伦的坐标之力,但不了解“地鸣”的她,仍然不认为岛上可以获胜,所以她仍然跟随了莱纳和贝尔托特。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对马赛尔的愧疚,但现在看来,这份愧疚显得很滑稽:除了小偷小摸外,尤弥尔就干了这么一件坏事,而且还是巨人状态下的无意识行为都这么愧疚。
相比之下,比她该死几百倍的人却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难道道德标准高就该吃亏么?
……
慎二打断了她道:“那你认为,马莱为什么不来真的呢?”
尤弥尔沉默了。
以她的头脑,也能看出马莱虽然在巨人之力数量和军事实力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却始终在忌惮什么,抢走始祖之力也需要偷偷摸摸的。
“难道说,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尤弥尔想到了罗德雷斯。
在地下洞穴中,他曾经对希斯特莉亚形容过:始祖巨人之力是多么强大,只要激活这份力量就能驱逐所有巨人。
由于这么强大的始祖巨人还会被夺走这件尴尬的事实,让尤弥尔一度怀疑:这些都是罗德为了欺骗女儿快点吃掉自己所撒的谎。
但如果帕拉迪岛真的存在让马莱畏惧的力量,那么也只可能是它了。
慎二也在仰望天空:接下来,就将考验他到底能否掌控这股力量了。
他的思绪不经意间回到了揭晓地下室秘密的那一天。
那个夜晚,艾伦看见了父亲留下来的笔记本,了解了海那边的真相。
马莱和艾尔迪亚的历史、尤弥尔的诅咒、父亲的过去、不战之约的具体内容,以及那个吃掉母亲巨人的身份,这些信心纷纷涌入了艾伦的脑海中。
然后,经过阿尔敏的转述,一同流入了慎二的耳中。
这些信息中,慎二最关心的一点是:艾尔迪亚复权派的目的。
只有王族血统才能驾驭始祖巨人的全部威力,但145代弗里茨王又对岛上的王族下达了不战之约,这看似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但万万没想到,王族在大陆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脉:格里沙的前妻戴娜,和他们的儿子吉克。
也就是说:理论上他们没有受到不战之约的束缚。
艾尔迪亚复权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戴娜或者吉克夺取始祖之力,将这份力量用来重建艾尔迪亚帝国。
而且最巧的是:艾尔迪亚复权派失败后,戴娜虽然已经变成了巨人,但艾伦刚好能够认出她。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理论上,只要找到戴娜巨人,让她吃掉艾伦便万事大吉了。
但从情感上来说,慎二并不愿意这样舍弃艾伦。
而且他也不确定:艾尔迪亚复权派的理论到底有没有依据。
万一牺牲了艾伦后,换来的又是一个自闭保守,甚至抹掉主战派记忆的墙内之王,那就太亏了。
艾伦从格里沙那继承的记忆中,并没有提到复权派的理论依据,那么就只有去问拥有王族血脉的戴娜本人了。
所以,慎二的计划才会是:夺取故乡三人组中的任意一员,将其喂给戴娜巨人,让戴娜可以开口说话。
而戴娜头脑中掌握的东西,则会决定帕拉迪岛未来的方向。
如果理论依据表明,戴娜吃掉艾伦后万事大吉,考虑到艾伦也只能再活八年,那么只需要在马莱下一次对帕拉迪岛展开军事行动的时候,进行始祖之力的交接即可。
而且马莱接下来也可能不敢再染指帕拉迪岛,那样的话只需要在艾伦任期结束的时候和戴娜交接,然后让戴娜重新繁衍后代,将始祖之力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里就行了。
当然,运气最差的情况,是戴娜也无法挣脱不战之约的束缚,那时候就只能考验慎二的暗示魔术,和145代王的不战之约到底哪一个效力更强了。
这便是慎二根据现有信息做出的分析,但他目前还不知道:有一位叫做库沙瓦的巨人学者,研究出了完美绕开不战之约、使用始祖之力的方法。
……
慎二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在艾伦面前演一会戏,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是在任务达成后,艾伦很快便将地下室的秘密告诉了他即使交代过这个秘密的代价,是自己很可能被戴娜巨人吃掉。
“反正也只能活八年,如果这样能够驱逐巨人、杀光海那边的敌人、为岛上带来自由的话,我愿意做这个牺牲者。”
艾伦支开了三笠,很坦诚的向慎二交代道。
看来五年来的教育还是有用的,艾伦多少还是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士兵。
但他越是懂事,慎二便越难以做出这个选择。
“你先不用急着去送死,该被巨人吃掉的家伙另有其人。”
慎二瞟了一眼他们的战利品装着阿尼的硬质化水晶。
028.核桃夹子
“不!阿尼!不……”
贝尔托特惊恐的看着在自己眼前,被调查兵团过度拷打而无法变身的阿尼,被一只丑陋骇人的巨人抓住,然后塞进了嘴里血肉横飞。
她的头颅还像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以怨毒的眼神,盯着泪流满面的贝尔托特冷笑道:“你为什么要哭呢?当初不是你亲自决定要放弃我的么?”
贝尔托特终于崩溃了,他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那张自己爱慕已久的面孔,然后他便在船舱中醒了过来。
“又做噩梦了么?”
被他惊醒的莱纳叹息道。
两人在决战中体力消耗过度,本来应该抓紧时间多睡一会,上岸后才有精力应对军部对他们过去五年经历的盘问。
但贝尔托特一闭眼就梦见阿尼,莱纳一闭眼就梦见艾伦的拳头,这觉怎么睡都不踏实。
上岸后向军方交代的压力,也是他们失眠的原因之一。
过程想可想而知会很艰难,毕竟在发现战士组去的时候有四个人,回来时不但没有斩获始祖巨人,还少了两位成员后,就连水手对他们的态度都很差劲。
毕竟在马莱,艾尔迪亚人就算什么都没做也要遭受白眼,更别说功败垂成了。
只有在那群被他们称为恶魔后裔的墙内人身边,莱纳和贝尔托特才体验了几年稍微平等的日子感觉,但那些岁月已经被他们亲手抛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