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苍眸的成熟美人端坐于书桌前的椅子。
书桌上摆着许多文件。
女人借着微弱的烛光,审阅着这些并不需要她负责的文件,将所觉得重要的一切详细的记叙在旁边的羊皮纸上。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黑色的字迹,看着厚度已然是记录了十数张。
沾着墨水的鹅毛笔落笔于羊皮纸的最后一行。
待到黑色的娟秀文字将其填剩一半,写完了文件中的重要内容后,她从前面又拿下了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换上了新的文件。
鹅毛笔的尖端落于墨水之上。
刚将视线落在昏暗烛光下的文件,视线尚未凝聚看清文件上的字迹。
脑内传来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一黑。
她连忙用手扶住了身前的桌子,没有一点力气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她的下坠,身体不可抑制前倾撞到了桌子上,靠着胸口的衬托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握着笔的手随之猛地一颤,黑色的墨水溅的满桌都是,连着女人胸口的衣服上也染上了不少黑色的墨迹。
女人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好半晌,她才从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中缓过来,落在了被墨水打湿的衣服上,又看到被甩而减少的墨水,焦急的看向了那边已经写满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不出意外的沾染了不少的墨水,原本的字迹不少已然污染。
苍色的美眸浮现出了泪水,忍着才没有流出,连忙将那篇羊皮纸拿开,看到下方的羊皮纸并没有被污染,她才含着泪水的舒了口气。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忍着头内的胀痛与昏厥,看向了桌前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她和两个婴儿的照片。
那是她让梅莉用魔术记录的,在阿托利斯和阿尔托莉雅离开前所留下的回忆。
两个孩子不谙世事的天真笑容让她忘记了疼痛。
很快,视线从男孩身上脱离,想到了他的处境,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轻咬舌尖,让自己稍微精神了一点,从美好的回忆中挣脱,坐直了身体。
“再抄一遍吧。”
简单的将桌子上的墨水擦掉。
她再次取出了一张干净的羊皮纸,将那张被污染的羊皮纸放在一侧,拿起笔准备抄写。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她转过头,白发紫眸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尤瑟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梅莉?”
时间已经过了深夜,所有人这时都应该已经休息。
除非紧急的事情,没有人会这时候打扰她,而到了现在,又因为她愈发伤重的身体,已经有几年没有发生过半夜打扰她的紧急事件了。
梅莉走进了卧室,身后的门随之关上。
看着勉强在桌前稳住身体,脸色却病态苍白的尤瑟,她问道。
“在做什么?”
“过几天亚瑟就要成为王了,我把卡美洛的大小事宜都记录一下,到时候他会轻松些。”
女人难掩疲色的苍色美眸中满是期待的笑容。
梅莉动了动嘴唇。
平时不会考虑就会说出的话,此时却不知为何有点难以出口。
但只是难以出口,停顿了半秒钟的时间,她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他走了。”
‘啪!’
沾着墨的鹅毛笔掉在了干净的羊皮卷上。
尤瑟眼中尚且残存的笑意已然凝固。
不知作何感想,过了半晌,猛地站了起来,残存的笑意和期待转变成了绝望和杀意。
“梅莉?!”
恐怖的气势从刚刚还贫弱不堪的女人身上爆发,整座城堡似乎都为这股气势震慑。
落在屋顶歇息的飞鸟快速的扑腾着翅膀飞离于此,不少甚至刚刚起空就无力的从天空坠下,而陷入睡眠的女仆们或多或少也感到心悸而清醒了过来。
“他没死。”
压迫中心的梅莉面色淡然的说道。
“不过他拒绝了当王,离开了。”
磅礴的杀意没有丝毫的降低。
只是片刻,在那股无形的力量即将砸到梅莉身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尤瑟冷静了下来。
苍色的美眸看着梅莉依旧满是杀意,手握成了拳头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可能成功的行为。
“他去哪了?”
“现在在艾克托的城堡里,和她们道别。”
闻言,尤瑟转过身,走到自己的衣架前,掏出了件遮盖身份的黑色大衣后便向外走去。
擦肩而过,梅莉抬起了手,拉住了她。
“没用的,他不会留下来的。”
“然后呢?”
梅莉被问住了。
对啊,然后呢?
紫色的美眸再次闪过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错愕,就连握着尤瑟的手也无意识的松开。
尤瑟侧过身,冷冷的看着她。
“如果可以,我会杀了你。”
冰冷的话语中蕴含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梅莉没有在意。
转过身,似乎想出了刚才问题的答案,认真的说道。
“还有阿尔托莉雅。”
“阿尔托莉雅?”
尤瑟的身体无法抑制的因为愤怒而颤抖。
即使是知道梅莉没有人的情感,这样的反应并不出乎意料,但真正与她交流,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我会带着她离开,去找我的儿子,至于你想做什么,用你的幻术自己去做吧。”
“阿尔托莉雅不会跟你一起离开的。”
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味,依旧是毫无波折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陈述事实。
尤瑟停下了脚步。
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尖刻在了肉里,渗出了丝丝血迹。
她知道梅莉说的话是真的。
她不说假话。
会不会告诉你不一定,有没有自己的计划、会不会背叛你也不一定,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她撒谎,这一点一如她感受到的她的冷漠。
“我欠他太多了。”尤瑟低下了头,冰冷愤怒的声音尽可能的软了下来,带着无奈的低声哀求道,“阿尔托莉雅就交给你了。”
梅莉愣住了。
她能知道女人情感变化的原因,她以前看过许多人、许多母亲有过类似的感情变化。
但是,联系到阿托利斯的身上,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就像刚刚阿托利斯对她说的那些话一样。
‘你永远不会懂。’
刚刚压下的迷茫再次充斥着大脑,心脏忽然如被牵扯撕裂般的疼痛,伸出手,想要拦住她问清原因。
尤瑟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动了动嘴,梅莉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说出任何的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尤瑟的离开。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抬起手,却是有滴晶莹的泪珠恰巧滴落在上面。
梅莉低下头,茫然的看着自己手心的泪,看着它,紫色的美眸露出了迷茫。
她知道这是什么。
但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流泪?
手不知为何轻微的颤抖,樱唇颤抖的张开,眼角浮现出了迷茫的泪花。
“为什么?”
第五章 黑龙、选王仪式与野猪
三天后,塔里塔恩的酒馆。
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独自一人坐在酒馆的角落,身前的桌上摆着一杯浑浊的葡萄酒和足够数个成年人食用的面包与两块烤肉。
他拿着面包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缓慢的进食比快速的进食更易产生饱腹感。
干面包的味道尽管已经习惯,但吃了几口后他还是忍不住怀念起了那天在公爵城堡里吃的那顿大餐。
进食时隐约可从兜帽下看到的与肮脏酒馆格格不入的气质与样貌,正是刚从卡美洛离开不久的阿托利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摩根给他的钱足够他用很久,但老实说,以他的饭量和两匹马的食量,他日常的收入完全不足以支撑。
那些宝石固然可以撑上很长一段时间,但贫穷惯了的阿托利斯没有销售它们的渠道,贸然去售卖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到必要时阿托利斯并不想用。
所以…
买了身黑色风衣遮挡住容貌,从卡美洛捎来的骑士服和骑士剑以及俊美的战马杜绝了一些人不良的心思。
一人两马一路能吃饱就行,一路南下。
平时住的是最差的旅馆。
有钱,阿托利斯自然不可能遭罪的再去马厩里凑活,旅馆的床虽然又硬又脏但也比风餐露宿舒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