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了吗?”鸣人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下进攻的架势说:“我感觉自己步法运用的还不太熟练,你就再陪我练练呗。”
“真不行了。”玄生一郎咳嗦几声,用右手的长刀撑着地,左手捂着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说:“再打下去我今天就别想干别的了。”
刚才玄生一郎开始教鸣人一些实战中的套路和技巧,类似于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风、突刺等等之类的招式。
这些招式其实就是相当于拳法中的迈步冲拳,后撤摆拳一样的东西,都是基础中的基础,虽然看上去有些僵硬和乏味,但是却是一切复杂动作的基础,只有先熟练了这些东西,将这些招式融入到自己的身体本能之中,之后才能随手拈来,用出更加复杂的招式。
其实这就和做数学题差不多,你只有先学会了加减乘除,才能在这个基础之上学习积分或者多元方程之类的东西。
之前玄生一郎只是在一旁教导站姿和步法,虽然也很惊讶鸣人的进步速度,但是那毕竟只是旁观,并没有切身的感受。
但是这次玄生一郎和鸣人在实战之中交手,他终于真切的用自己的身体体验了一次,鸣人的学习能力和进步速度到底有多恐怖。
玄生一郎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是个合格的武士,而且平常修炼也很刻苦,虽然天赋上差一点,但是也是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水平。
在铁之国内,玄生一郎不敢多说,但是一个中游位置的实力肯定是有的,就算是一些小道馆的馆主也不一定打得过自己。
否则以玄生一郎这种老实和不懂变通的性格,当初又怎么会能够稳稳拿下家族剑术教习的职位,还不是靠他过硬的实力,虽然只是在乡下,但是能够称霸一乡也很厉害了。
但是这一次的对战,却让玄生一郎陷入到怀疑人生之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都城一直找不到主公也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菜了。
一开始的时候玄生一郎还能靠着鸣人不熟悉这些招式和技巧的优势,有心算无心之下在战斗之中对鸣人产生一些压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玄生一郎就发现对面的鸣人以一个极为恐怖的速度成长起来。
最初的几分钟里鸣人还只是在被动防守,但是当玄生一郎教完所有的基础招式,鸣人就已经开始尝试着对玄生一郎的一些进攻进行反击了。
而且玄生一郎还发现,但凡是自己已经用过一次的招式或者套路,第二次再想故技重施的时候都会被鸣人瞬间识破,到了最后玄生一郎已经陷入到皮与防守的状态。
玄生一郎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和一个浸淫剑术几十年的老剑客战斗一般,根本就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自己的一切招式和想法都在对方的眼中暴露无遗,而且鸣人用的还是他交给鸣人的新阴流的招式。
到了最后玄生一郎甚至是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现在到底是谁在教谁啊。
这种感觉不禁让玄生一郎想起他当初刚开始学习剑道时候的时光,那个时候他也是在老师的进攻之下疲于防守,唯一的区别只是他老师的进攻更加凶狠一点,而鸣人明显在占了优势之后便开始收着打,给玄生一郎留了一些面子,这才没有让他这的一败涂地。
现在玄生一郎也已经懒得计较鸣人以前到底有没有学过剑道了,反正无论学没学过都比他厉害,没什么好纠结的。
“真厉害啊。”玄生一郎走到一旁的走廊坐下,感叹的看着还在院子里练习的鸣人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人一定以为你是一个从小就开始学习剑道的资深武士,而且还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天才。”
“没有那么夸张啦。”鸣人笑着说:“我只不过是身体素质占了一些便宜而已。”
其实玄生一郎之所以打不过鸣人,除了鸣人的学习能力十分恐怖之外,和鸣人强大的身体素质也有很大的关系。
就算是鸣人不用绝对的力量压制玄生一郎,斤斤靠超人的反应力和速度,就足以让玄生一郎连衣角都摸不到。
技巧就算是再精妙,最后也是要落脚于力量和速度之上的,没有力量和速度的技巧只是无根浮萍,风一吹就倒了。
在力量和速度差不多的情况之下,技巧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在力量和速度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再精妙的技巧都是徒劳,就算是太极拳的四两拨千斤,你也要先有千斤力,然后才能四两拨千斤啊。 “身体素质好也是优势啊,这算什么占便宜。”玄生一郎现在也看开了,大度的摆摆手说:“厉害就是厉害,没什么好谦虚的。”
“主要还是一郎兄你教的好。”鸣人挥舞着手中的木刀说:“对了,你知道如果要去挑战各个道馆的话,怎么一个顺序最好?”
既然鸣人想要挑战铁之国都城的各大道馆,那自然是要有一个顺序了。
“你真的准备去啊....”
玄生一郎看着一脸认真的鸣人,原本想说道馆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挑战的,但是想起刚才鸣人不到一个小时的练习,就从一个及剑道初学者成长到把自己打的找不着北的高手,果断就不再多说什么。
“如果要找一个挑战顺序的话,我建议你先从一些简单的小道馆开始。”玄生一郎想了想说:“比如说浅山一传流,贯心流,立身流,鞍马流什么的。
这些流派的人数都很少,在都城圈子里也都不出名,实力也一般般,我都可以打得过,你可以拿他们先练练手。”
玄生一郎紧接着说:
“至于比较大的流派,比如神道流系,念流系,一刀流系,这些流派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底下还有无数各种各样的小流派,门徒无数,挑战这种流派无异于捅了马蜂窝,一旦开始就别想清净。
之前我说的那个挑战了三家道馆的高手,最后就是在击败了神道流系的道馆之后,在第四家道馆被一个神道流系的高手针对,击败之后挑断手脚筋的。
所以失败了还好,要是成功了,不知道多少人会来挑战你,明里暗里的试图找回场子,你劝你还是先做好准备再去。
而且一开始你去找大道馆踢馆,人家大道馆看你一个无名小卒也不一定搭理你,最好先积攒了一些名气再去,让他们不敢不接。”
“这样啊...”听到玄生一郎的科普,鸣人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就听你的,从小流派开始挑战。”
鸣人也觉得从小流派开始挑战比较好,反正他的目标是挑遍整个铁之国都城,从哪里开始都是一样,这样他也能多熟悉一些剑道的使用。
“话说去踢馆的时候有什么讲究之类的东西吗?”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鸣人比划着手里的木刀紧接着说:“就是类似于那种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个好像还真没有,不过大家也都有一个默认的共识。”玄生一郎想了想说:“既然准备好了前去踢馆,那就是做好了把人家道馆的脸踩在地上碾的准备,道馆的人肯定不会留手,赢了你把道馆的牌匾拿走,输了.....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别怪人家心狠手辣。”
“这个我当然明白,既然愿赌那么就要服输。”鸣人猛地一挥手中的木刀说:“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踢馆这种东西,有点意思。”
“反正你尽量小心,一定不要暴露自己忍者的身份。”玄生一郎知道鸣人已经下定决心,叹了口气说:“要是给他们知道你忍者的身份,那可就要出大事了,一个外来的忍者居然胆敢来铁之国都城挑衅,只怕到时候整个铁之国的剑道界都要联手追杀你。”
“我知道的。”听着玄生一郎的告诫,鸣人笑了笑,然后玩味的看着玄生一郎说:“说起来你也是个武士啊,怎么对我忍者的身份这么不在乎,甚至还帮我出主意,我可是要求挑战你们铁之国剑道界的啊。”
“挑战就挑战嘛,你又不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堂堂正正的用一个武士的方式去挑战,这有什么好说的。”玄生一郎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既然身为一名武士,那就不能畏惧挑战,荣耀既生命,武士就是要坚持自己心中的剑道,一往无前,这才是真正的武士道精神啊。”
“武士道精神?”鸣人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说:“这个是什么?”
“什么是武士道精神?”这个问题还真把玄生一郎问住了,抓着脖子说:“大概就是要重视荣誉,效忠主公,然后不畏惧牺牲之类的东西吧...每个人具体的都不太一样,我也说不清楚。”
“这样...”鸣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这么一听,和忍者所倡导的忍道很像呢。”
“忍道?”玄生一郎好奇的看着鸣人说:“你们忍者也有像武士道精神一样的东西吗?”
“差不多吧。”鸣人笑着手:“不过硬要说的话,比起武士道忍道更像是每个人的梦想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就是要贯彻自己的想法就行。”
“对了,如果你真的要去踢馆的话,要先找一把趁手的刀。”玄生一郎看着鸣人手中的木刀,突然反应过来说:“你拿着这个东西去和人家比试,估计要被当做神经病赶出来。”
“真刀啊.....”鸣人想了想说:“能告诉哦哪里可以买到吗,我自己过去看看,”
“哪里能买到真刀啊....”玄生一郎想了想,然后看着鸣人说说:“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就带你过去看看吧。”
“啊?不会麻烦你吗?”鸣人惊讶的看着玄生一郎说:“你不是还要去找赏识你的主公...”
“害,要是真能找到我还用的着等到现在。”玄生一郎随意的摆摆手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吧,省的你被那里的人坑了,花大价钱买回来一把烂刀。”
“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砍价。”玄生一郎现在还是认为鸣人一行人很穷,于是热情的说:“实在不行店里还有一些残刀,都是别人不要或者铸造时候出现问题的残次品,咱们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一个便宜又实用的。”
“行。”既然玄生一郎都这么说了,鸣人也不扭捏,痛快的点点头说:“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出了门之后,鸣人跟着玄生一郎朝着买卖刀具的铁匠铺前去。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鸣人看着周围的行人和建筑说:“说起来,铁之国的都城怎么看着这么古老啊,是故意建成这种风格的吗?”
“很古老吗?”玄生一郎疑惑的看着周围,不解的说:“我觉得很不错啊,比我那个乡下繁华多了。”
“这样嘛...”鸣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转而换了一个话题说:“你之前说你在老家还有妻子和女儿对吧,你女儿多大了?”
“你说爱子吗?”一提起自己女儿,玄生一郎脸上顿时露出幸福的笑容,咧着嘴说:“她今年刚刚七岁,是个非常可爱的懂事的孩子呢。”
说罢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玄生一郎在怀里掏了掏,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鸣人说:“你看,这就是爱衣。”
鸣人接过照片,上面是玄生一郎一家三口的合照,其中玄生一郎穿着武士服,将女儿举在头顶,两人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玄生一郎的妻子则是穿着和服,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丈夫和女儿。
玄生一郎的女儿也穿着和服,扎着一个活拨的马尾辫,皮肤白挚,长相上继承了母亲的美丽,但是性格上明显更像玄生一郎一点。
看着照片上完美的一家人,鸣人似乎也被照片上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所感染,将照片递还给玄生一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真好啊.....有这样的家人,一郎兄你真是个让人羡慕的男人啊。”
“嘿嘿。”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家人,玄生一郎脸上挂着傻笑说:“鸣人君你也不用羡慕,以后你一定也能找到自己心爱的家人的。”
玄生一郎说完之后有些感慨的说:“不过还真是奇妙啊,鸣人君你明明看着这么年轻,我和你聊天的时候却总觉得你和我一样大,甚至是比我还老成,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啊....”
“就那么过呗,和大家都差不多。”鸣人双手放在脑后,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说:“可能我只是比较喜欢想事情吧....”
鸣人和玄生一郎要去的地方在都城的另一头,抵达那里两人需要横跨整个都城,在经过内城的时候,鸣人发现有个地方一群人凑在那里,似乎是在围观什么。
原本鸣人是没有兴趣凑热闹的,但是当他经过的时候看到场内的情形,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在一个正方形的空地上,一个身穿白色寿衣留着月代头的武士跪坐在中央,身前放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在穿着白色寿衣的武士身旁,还站着一个拿着武士刀,一脸严肃的武士。
而在穿着白色寿衣的武士的正对面,则是坐着一个穿着华丽服侍的老人。
“这是....”鸣人奇怪的看着场地内的情形说:“是在干什么?”
玄生一郎瞅了两眼场地内的情况,带着恍然的表情说:“他们在举行切腹仪式。”
“切腹仪式?”鸣人眨了眨眼睛说:“是做什么的?”
“切腹?”玄生一郎抓了抓头发说:“就是字面意思,用短刀切开自己的腹部。”
“这个我知道。”鸣人看着场内的情况说:“我是说为什么要有这种仪式。”
“为什么要切腹?这个原因有很多种啦。”玄生一郎思索了一下说:“有可能是为了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赎罪,也有可能是保持自己的名誉,亦或者是要换取一些什么东西,但是总归的来说,都是为了维护身为一个武士的荣耀,为了贯彻武士道精神,所以才会切腹。”
鸣人已经是第二次从玄生一郎口中听到荣誉和武士道精神这两个词了,正在鸣人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旁场地内的穿着白色孝服的武士开始有动作了。
跪坐在地上穿着白色孝服的武士,先是揭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腹部,然后神色庄重的拿起面前木盘上的匕首,双手持刀,刀尖对准自己腹部。
到了这一步,周围围观人的议论声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大家全都屏气凝神,等待着主角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身穿白色孝服的武士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咬牙,猛地将手中的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然后还没完,在匕首捅进自己腹部之后,身穿白色孝服的武士一转手中的匕首,沿着自己的腹部从左至右的缓缓切割,然后作稍微向上的第二刀,让其肠脏溢出。
用匕首将自己的腹部活生生的刨开露出内脏,光是想想就知道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身穿白色孝服的武士已经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一副马上就要疼晕过去的样子,只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力苦苦坚持。
不过所幸他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身穿白色孝服的武士划出第二刀的时候,一旁站立着的武士已经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刀,然后对着身穿白色孝服的武士的脖颈猛然斩下!
扑哧。
一声流畅的刀剑斩击肉体的声音,仿佛是切西瓜一般,身穿白色孝服的武士脖子被斩断,只不过并没有完全斩首,头颅和脖子之间还有一丝皮肉的粘连。
“厉害啊....”一旁的玄生一郎看到这一幕,带着感叹的表情说:“这个介错人一定是个剑术高手,想要刚好让人不受痛苦的死去,然后还没有完全斩首,需要极为精确的掌控能力。”
鸣人则是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有些好奇的说:“介错人?就是那个斩首的家伙?”
“嗯,介错人就是负责帮助切腹者解除痛苦的人。”玄生一郎点点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刀说:“真是干净利落的一刀啊,一旦挥刀角度和力度有一丝不对,都会导致头颅被完全砍下,亦或者切腹者没有立即死去。”
鸣人看着一脸感叹的玄生一郎,还有周围围观者脸上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出现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
大家好像不是在看一场有人死去的行刑,而是在参加一场华丽的表演秀,一场有些癫狂的狂欢,只不过这场狂欢大家表现的都比较克制而已。
“你....”鸣人看着玄生一郎脸上的表情,用古怪的语气说:“你该不会是在羡慕那个切腹的家伙吧。”
“羡慕?”听到鸣人的话,玄生一郎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有些迷茫的说:“也许是有些羡慕吧....”
说罢玄生一郎长出一口气,带着向往的神情说:
“毕竟武士最完美的结局,便是如同樱花般绚丽的死去啊。” 听到玄生一郎的话,鸣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实话这个所谓的武士道精神,鸣人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从目前的观察来看,他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武士道精神似乎极力在追求死亡,一种绚丽的死亡,并且将这个视为美丽的事物和毕生的追求。
这就有点不太对头了。
不是说不能够接受死亡,也不是说不能够赞颂死亡,儒家中也有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的说法,舍生取义在儒家看来是一件值得赞颂的事情。
但是关键是儒家舍生取义的重点是取义,而不是舍生,是在生与义之间必须要做一个抉择的时候,选择舍生取义是值得赞颂的,不过在儒家看来如果能够既取生又取义那自然是更好了。
但是武士道就有点不一样了,比起儒家的舍生取义,武士道精神似乎有点为了舍生而舍生的意思,只要能够如同樱花一般绚丽的死去,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这就有点搞笑了,轻生而重死,这种思想简直就是反人类的,就算是佛家那种追求来世的想法,也只是轻生,但是绝对没有这种为了死而死的想法。
而像道家那种贵生的学说,对于这种想法自然是更加嗤之以鼻了,估计听到了只会翻两下白眼,留下一句要死赶紧去死不要打扰我修仙的话。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活下去本身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天性。
为了死而死的武士道,在鸣人看来是一个极为扭曲的观念,而这种极为扭曲的观念背后,一定有一股什么力量在推动着,否则以自然发展的形势,是不可能产生这种偏激的想法的。
名为切腹的表演秀结束,主持切腹的家族开始清理场地,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开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