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活动教室里都回荡着由比滨结衣悲惨的哀鸣。
第二十八章 寻医
离开了侍奉部的活动教室,平冢静又拽着川上远的领子把他拉到了之前那个僻静的角落里。
“我说,你怎么好像把我也当成了那些孩子们来戏弄。”
平冢静不满地抱着胳膊,语气中似乎是有些不开心。
“稍微对前辈有点尊重啊。”
为了支撑起前辈训诫后辈的气场,平冢静还特意让他站在了下一层的台阶上,以方便自己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
大多数时候都很成熟,但偶尔还是会有些许的孩子气和少女心流露出来,就是这样的气质才尤其吸引着川上远。
“在我的家乡,小男孩就喜欢通过对小女孩的恶作剧来表达喜欢的情感。”
川上远不自觉地勾起了笑容,秀逸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是一种悠远的温和,那种温和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模糊透明起来,仿佛透过他的轮廓便能看到更多美好的东西,比如暖暖的春日、飘扬的樱花、和柔软的蒲公英团子。
平冢静的脸上一下子染上了红霞,她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可都是成年人了……”
“大庭叶藏说,最终导致他充满耻辱地度过这一生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连在喜欢和讨厌两者之间做选择的能力都没有。”
“所、所以呢?”
人间失格她当然看过,但害羞的姑娘此刻只敢这样接话。
“所以啊,人要堂堂正正的讨厌,坦坦荡荡的喜欢。”
川上远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喜欢你、就像猫咪喜欢追自己的尾巴一样……蹒跚学步的刚出生的小猫崽也好,毛发都失去了光泽的老爷爷猫也好,只要还没有弄丢,就怎么也追不厌。”
“笨、笨蛋,不要在学校里说这种话啊。”
平冢静猛地转身快步离开,但发烫的脸上的红晕怎么也不肯散去。
猫可不是薄情的生物,对它来说喜欢的东西那便是漫长而又真切的喜欢。
它只是懒散而又多情。
学校的生活很是符合川上远的性格,这样的闲适对他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唯一的缺点就是与成年人的交流实在太少了点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固然很是讨人喜欢,但有时候那些过于青涩的言语也让人感觉到疲于应付。
他没什么同龄的朋友,学校里的老师大部分都与他关系不太好。尽管有个平冢静,但比起日常交流,川上远更喜欢逗弄撩拨她,欣赏平冢静在自己面前脸红害羞的模样。
人总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刻衣食无忧了他又开始想起了这些有的没的。
也是因此,他其实还有些期待去由比滨家的家访,不过没想到在家访之前、倒是先有了其他事情找上了他。
“直接去雪之下夫人的家中么……也可以。”
“既然您同意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么?”
说话的人是上次那个雪之下家的秘书,来意则是请川上远再去为雪之下夫人治疗肩颈的老毛病。
先是电话问询,再亲自登门拜访,自从见到了川上远妙手回春之后这位年轻的女秘书就对他毕恭毕敬,这次上门也是诚意十足。
想来也不会花太长的时间,川上远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这个年轻的女秘书上了那辆劳斯莱斯。
“至于费用的话,川上先生您尽管开价,我现在就安排人转账付费。”
“那倒不用,等到治疗结束了让雪之下夫人看着疗效再给吧。”
川上远随意地说道,这种时候不报价就是最好的报价。
女秘书心下有些佩服,很多时候言语本身的效果要取决于说话的人,这句话放在江湖骗子嘴里那就是普通的话术,但由川上远这种藏器于身的人说出来,那就是不以物喜的练达从容。
“对了,宅子里除了雪之下夫人还有别人在么?打招呼的时候我也好有些心理准备。”
川上远貌似无意地说道。
“现在的话除了管家和佣人、就只有夫人一个人在。”秘书直言不讳,这些事情告诉他也不会怎么样:“大小姐今晚有些事情,要很晚才回来。”
“雪乃也不在么?”以教师的身份关心学生肯定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二小姐自从升入高中以后就搬出去一个人居住了。”
“这么早就开始独立生活了嘛,雪之下家还真是精英教育。”
川上远感慨了一句,坐在右侧的女秘书嘴唇微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出声便意识到了不妥、又闭上了嘴。
其实相比之下川上远更在意雪之下夫人的事,譬如秘书的话里完全没有提到那位最重要的人物雪之下夫人的丈夫。
雪之下家是千叶市、乃至整个千叶县都相当有权势和地位的政治豪门,而雪之下夫人则是这一代的雪之下家的家主,她既是千叶县的县议员、与当地的政丨府机构关系匪浅,又是雪之下家的家族企业一家有着相当规模的建筑公司的社长。
川上远一开始还觉得只是因为入赘的赘婿上不得台面,可看秘书避而不谈的态度好像不只是这样。
不知道这位夫人是离异的单身女性,还是守寡的未亡人。
“雪之下夫人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
“相当不好,最近事务繁多、而且都很重要,劳累之下夫人她已经偶尔需要服用止痛药了,休息睡眠也得不到保障。”
戴着眼镜的秘书小姐叹了口气。
“本来夫人是不想麻烦川上先生的,不过现在是关键时期,夫人她在我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决定请先生您施以援手。”
干得漂亮秘书小姐。
雪之下家并不在市中心,却也不算远,偌大的宅邸一看便是极为昂贵,但这么大的地方就住着母女二人未免也太冷清了些。
雪之下夫人早早地就在会客厅中等候着川上远,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三人便来到了旁边的一处房间。显然是提前便有准备,宽敞的客房里备好了不少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
譬如专用于理疗与按摩spa的床。
“川上先生觉得是在床上还是在椅子上比较好?”一旁的秘书问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后颈的治疗当然还是在床上更好一些,你倒是有心了。”
不用问,这些肯定也都是这位对家主一片赤诚的秘书小姐做的。
“先生谬赞了。”
秘书鞠了一躬便转身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此时的房间里便又和上次一样,只剩下了雪之下夫人和川上远两人独处。
“那,接下来就麻烦川上先生了。”
“小事而已,应该做的……毕竟我可是要收费的。”
川上远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尔后便借着收拾东西转过身去。
其实他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如此只是因为按摩床的高度不低、爬到床上的姿势必定不会很雅观,旁人当然还是要回避一下比较好这种礼貌的小细节他一向做的很完美。
再转过身来,灯光昏黄的房间里,身着和服、未施粉黛却依旧美艳动人的雪之下夫人毫无防备地趴在按摩床上。
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某些很简单的电影中看到过。
第二十九章 知事
就如秘书所说,起初雪之下夫人并没有请川上远为自己治疗的打算,尤其是看到了秘书为她准备的这间静室之后。
礼教的束缚在她身上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哪怕上次的治疗之后她有过类似的想法,但那也只是一时的遐想罢了。
即便是对雪之下夫人来说,面对川上远这种年轻俊美的异性、想要在精神世界中完全抛开皮囊和表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是成熟理智的家主、又不是四大皆空的尼姑,对于普通人来说,比起经受考验坚守本心,还是避开不见的洁身自好更有用一些。
这番心思即便是作为她的心腹的秘书小姐也全然不知,也正是因为她不知情,雪之下夫人又没法拒绝她出于关心的提议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事务更是关键,有效的治疗不管怎么想都好过用止痛药熬过去,况且又不用担心会有流言蜚语或是川上远本人不安全。
秘书小姐并非是不通人情世故,而是她心里只将雪之下夫人看做了家族的掌舵人、一个出色的商人和政治家。
对于某些东西的渴望藏在人的天性之中,它或许会在年幼尚未成熟时被外界扭曲;也有可能会在年长看穿红尘俗世之后被顿悟消融。但唯独封建礼教和世俗人言拿它毫无办法、只能徒劳的压制,并且一旦稍有松懈,欲望的杂草便会长满所有的缝隙,直至蔓延的根部撕扯开整个虚伪的皮囊。
灵巧的指尖轻轻抚动,和之前一样的微热而又酥麻的触感,只是这次趴在床上的感受更为舒适。
好在她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也有了心里准备,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但稍稍加重了一些的喘息还是免不了的。
可惜肩上的疼痛还在,但相比之前难熬到甚至无法入睡的程度已经是云泥之别。
雪之下夫人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懒洋洋的闲适了,浑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此时也不由得泛起了丝丝的困意。
刚来到房间里的时候她还有着些许的不自在,但川上远绅士的态度和按摩时枕稳衾温的怡然还是让她放下了一直以来的自警。
很快她便酣然入梦。
……
朦朦胧胧的睁开眼,雪之下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除了上一次川上远的治疗,她已经有半年多没体验过这般称心安闲的睡眠了。
她的性子固然勤勉,但没人会喜欢过度的劳累。这段时间委实太过辛苦,此刻的雪之下夫人只想就这么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什么事情都不去理会。
“我睡了多久了?”
雪之下夫人漫漫地说着,刚刚睡醒的声线中满是柔软的慵懒,听起来甚至有些娇嗔的意味。
“还不到一个小时……颈部的治疗差不多了,我给您按摩一下肩膀,虽然没有用药,但还是会好一些的。”
川上远恍若未觉。
她这才注意到川上远此刻的双手没在给她按摩脖颈,而是放在了她的双肩之上,疼痛也的确减缓了些许……她这样的女性,总不能真的把肩膀赤裸着露给川上远让他触碰。
“多谢你了、川上先生。”
雪之下夫人迅速地调整了嗓音。
“看得出来、您最近实在是休息不足……毕竟是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族,艰难也可想而知,夫人您真是令人钦佩。”
川上远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这种在权力场上玩弄政治阴谋的人可没什么值得钦佩的,还是川上先生这样淡泊明志的闲云野鹤才令人羡慕。”
雪之下夫人半是玩笑半是恭维,对政治家来说这种套话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毕竟哪怕有重金酬谢、客观上来说自己还是有求于川上远。
愈是位高权重的人愈是懂得尊重有真才实学的医生。
“您说笑了,我哪算什么闲云野鹤,顶多是不求上进游手好闲罢了……”川上远也投桃报李地吹捧回去:“执着追求并从中得到最大快乐的人才是成功者,终归还是夫人您这样的人生更有意义一些。”
“梭罗的话么……果然是川上先生的风格。”
雪之下夫人更是认定了他崇尚自由的隐士的形象。
川上远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转移了话题:“不过不管怎么说,身体的安康还是比其他东西要重要的多,夫人您自己要多多注意,不要过度劳累。”
“话虽如此,眼下的事情对整个雪之下家来说都极为重要,实在不是能够偷闲躲静的时机。”
雪之下夫人叹了口气,对川上远的好感和此刻身心的放松让她不由自主地比平时多了一些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