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手里只有军警，未曾向旧贵族妥协的他，不被允许拥有任何正规军力。他要平复动乱是很费劲的。
一场动乱给切城带来的损失，可不是能源费能比的。
因为鲍里斯是这种会审时度势的人，他才会是近代第一个作为中立派站稳脚跟的新贵族。
那些主战派的贵族看他不爽多年，又有科西切提供机会，最终会选择献祭他的切城换取开战宣称也不奇怪。
而在舟游之中，切城内的那些中小贵族，早在整合运动到来之前就得到消息并撤离，也足以说明问题。
纯粹由利益维系的关系，自然也会因为利益而倒塌，这是鲍里斯这个商人身上最显眼的弱点。
秦枫这波算是救了他。整合运动会拒绝沾染普通人的血，他的切城也就不会被献祭了。
这么一想，拿走石棺也算是预支报酬？
唉，无所谓啦，反正这本来也是博士的东西，帮他搬家一起搬走，没毛病。
在距离切城40公里的荒原一角，秦枫与他的两支小队汇合。
一支小队是潜入切城并带出米莎的队伍，另一支则是将伊内丝送抵整合运动的队伍。
在前者执行任务的这几天里，送完伊内丝的后者赶到这里建立了临时营地。
落地之后，秦枫拔出密钥，解除变身。
刚从破坏猛犸里面下来的博士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还稍稍皱起眉头，似是在回忆什么。
“怎么了，博士？”
博士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我果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毕竟是失忆了啊，这种事情记不得。你先跟我的部下过去休息吧，刚从修复仪里出来，还是不要剧烈运动，免得受伤。”
“说的也是，谢谢。”
博士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实际上，他到现在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整个世界的状况一头雾水。
不过，秦枫对他的态度很友好这一点，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待博士离开后，秦枫将手里的谢尔盖交给了工具人，让他们给呆滞之中他戴上头套，塞到运兵车上去，派两个人照看一下。
要与谢尔盖见面的人里面没有米莎。
这虽然是一件比较残酷的事情……但与其让她见到那样的父亲，而且刚见到就立刻失去，那还不如不见。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不应该由秦枫来决定，但他实在是做不出来那种残忍的事情。
如果最后是个好结局，让她知道一下倒是也无妨。
一无所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秦枫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轻轻甩头散去思绪，抬手打了个响指。
升华器与密钥一套套开始量子态传送与物质化显现，两队工具人的手中都拿上了新装备。
秦枫可是花了十个亿给工业城那边的近千名军用型实现了全员列装。既然已经是列装品，这边的两队可以用不上，但手里不能没有。
这可是两队24名工具人。
要是泽亚下场手操，哪怕是以防御与控制性能为主的入侵鲎，也有希望车翻一支集团军。
由它们自律的话，那起码得再来几队才办得到。
让工具人们保持戒备之后，秦枫去见米莎。
小姑娘有着银色的柔顺短发，一双乌萨斯族的熊耳，以及一双翠色的眼眸。
也许是因为切尔诺伯格毕竟是乌萨斯最南端的城市，气候与北部甚至中部相比都较为温暖，女孩只穿了一条热裤还有小靴子，两条白净的大长腿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
这和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上半身相比，差得也太大了，简直就是两种季节的穿衣风格。
秦枫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安静地坐在军用帐篷内的桌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她那副平静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正坐在一家饭店里吃饭，而不是被带出了居住多年的城市，来到了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障的荒原上。
秦枫进屋的动静让她扭过脸来。
看到秦枫脸上的面具，她露出了不安的表情，稍稍缩起了身体。
“……戴着面具。你就是那些人的首领？”
“没错。我的代号是01，我是感染者组织整合运动的干部之一。”
“感染者组织……？”
米莎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我只听说可以见到亚历克斯，他们没告诉我你们是感染者！你们怎么能进城的？感染者，还带着那些武器……！”
“我们没有骗人，米莎。你确实能见到你的弟弟。你应该没有忘记才对。他也是感染者。”
“——啊。”
米莎的脸上逐渐溢出了惊恐。
一直以来，她都回避着回忆过去。
那天的梦魇，那天的软弱，那天的痛苦……
那些无法承受的事情，早已经被封锁在记忆的另一端。
她只记得在失去父亲之后又失去了母亲和弟弟，却刻意不去想失踪的家人到底去了哪里。
而现在，无法欺骗自己之后，那些无法承受的痛再次涌上心头。
她的表情扭曲了。
“你的弟弟需要你的帮助，米莎。你仅剩的家人，现在正要误入歧途。要不要帮他由你做决定。但让你见到他，是我们带你出来的理由，这个承诺一定会实现。”
第418章 “没有人是无辜的”
米莎身上的这种变化，并未让秦枫感到惊讶。
她会如此痛苦的理由，他在舟游的剧情中看到过。
说起来，这也是谢尔盖的选择所造成的悲剧。
被秘密警察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之后，谢尔盖没怎么思索就交出了实验数据，导致昔日的同事被屠杀，血染研究所。
而他本人也作为“听话的聪明人”被鲍里斯控制起来，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家人。
鲍里斯还不至于不会履行承诺，但他也不可能提供什么“售后服务”。
在石棺这件事上，用家人做出威胁，换来数据后取消威胁，这就算是一次交易。
至于失去了一位高薪家长之后，这个拥有两个孩子的家庭会变成什么样，那就和鲍里斯无关了。
虽然家里的存款不多，但毕竟有个房子，抚养一双姐弟的女人只要降低一点家庭的生活标准，努力工作，其实也能将孩子们养大。
但是，希望继续从谢尔盖的身上压榨价值的第四集团军，没有打算放过他的家人。
只要这个要挟理由生效了一次，他们就会想要用第二次、第三次。
可没想到的是，鲍里斯抓住谢尔盖不撒手，而谢尔盖也一厢情愿地觉得鲍里斯作为城主能保护好他的家人。
于是，亚历克斯被指认为感染者，哭着喊着要保护自己儿子的女人也在被殴打之后，因为妨碍公务而和她的儿子一起被送去了矿场。
只有被吓到呆滞的米莎，动弹不得的米莎，目睹了一切的米莎，逃过一劫。
而谢尔盖在知道这件事后，理智彻底崩溃，再也没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实验成果，甚至无法主导研究。
失望的集团军离开了，鲍里斯也不愿意继续在这件事上浪费金钱，石棺事件就此告一段落，被遗忘的米莎也彻底安全下来。
靠着父母的遗产、老师朋友的照顾，她过得也还行，只是再也活泼不起来了。
而因为痛苦自责等等情绪的冲击，米莎也暂时忘记了那些事情，只记得妈妈和弟弟失踪了。
可只要她主动去想，就会像现在这样回忆起一切。
“我……我真的有资格去见他吗？我犯了无法挽回的错，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带走……！”
“我、呜，我害怕，我没敢动……”
泪，盈满眼眶，化作泪痕两道。
米莎的身体僵硬不已，仿佛那天的恐惧跨越回忆，再一次侵袭了她的身体。
她的面色变得惨白，呼吸也愈发急促。
看这样子，怕是要过呼吸了。
她得是看到了什么样的惨状，才会仅仅只是回忆起来，就变成这副模样？
秦枫还记得舟游中碎骨所说的话。
纠察队将他从家里拖出来，然后围殴了不断阻挠行动的他的母亲。
两个人不再反抗之后，他们将两人在雪地上拖出一条血路，远远带走。
这般的残忍，不愧是感染者纠察队。
将活人视为非人，将非感染者视为感染者的他们，与盗匪无异。
不仅有钱可拿，还可以合法折磨任何人，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快感，早已经杀死了他们的人性。
碎骨咬牙切齿地说要复仇，秦枫觉得这一点毛病没有。
别说碎骨了，和感染者纠察队没有直接纠葛的秦枫，都巴不得立刻将他们杀个干净。
这些披着人皮的玩意，难道不比感染者更危险吗？
他们的那些恶意，每时每刻都在化作日渐概念化的亚克的食粮，这意味着他们从未停止作恶。
对于习惯了恶意的人而言，善良是一种错误。
这些烂到根底的家伙，已经无法被扭转思想，只有肉体消灭才能一劳永逸。
可是，碎骨的目光没有看向纠察队。或者说，不止看向了纠察队。
周围那些围观的市民，那些看热闹的不明就里的普通人，全都是他复仇的对象。
他要毁灭切尔诺伯格，让市民体会他体会过的痛苦。
可是，看热闹的人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只是相信了政府，相信了纠察队所说的话，相信亚历克斯变成了感染者。
既然变成了感染者，那他们熟知的亚历克斯就已经死了。
既然是感染者，被那样对待也是应该的。
——政府就是这么宣传的啊。
亚历克斯想不到这些，他只知道那些人见死不救，那些人纵容施暴，那些人没有为感染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