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先生。”
“是我，维特议长大人。我很高兴使者同意了我的请求，而你也接起了这通电话。”
“……时间宝贵，多余的话就免了吧。你要和我谈什么？”
“谈生意，议长大人。我并不负责这块项目，但毕竟遇到了这样的机会，还是得为公司争取一下。”
“生意？你知道我是帝国议会的议长，知道我代表帝国。”
“是的，所以才要和你谈。”
“……请说说看。”
秦枫说道：“我们只为感染者而行动，这是前提。但在这之外，我们也乐意做一些其他的人道主义事业。比如，低价提供一些商品。”
“你在消磨我的耐心。”
“乌萨斯幅员辽阔，军力强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强盛的也只有军力。乌萨斯的重工业和军事工业非常发达，但事关民生的轻工业却十分落后。”
“贵族获取并积压了大量财富，而平民穷得揭不开锅，导致经济增长迟缓，甚至负增长。”
“泽亚智能虽然只是区区一家制造商，但却愿意贡献一份微薄之力，缓解这个问题。”
几秒的沉默之后，议长开口了：
“你想说明自己知道很多。”
“我们还能做到很多。”
“说说看。”
“我们是商人，议长先生。商人能做到的事情，自然是贩卖商品。”
“只靠商品，可解决不了你提出的问题。”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商品了。贩卖轻工业品或者工业机器，只能顶一时之用，不可长久。可如果我们还会贩卖知识呢？”
“工业知识？”
“还有如何将多余的农民投入工厂的办法。”
议长又一次沉默了。
乌萨斯从来都不缺人力，正规军士兵总数号称超过百万。
可是，乌萨斯的人民却没有多少干活的，以至于吃不上饭。
这一度让年轻时的维特议长很费解。
他统治领地之后，认为这是因为平民生来便带着懒惰与贪婪的天性，所以才不事工作，召来了贫穷与饥饿。
后来，他当上帝国议长，这一观念更是加深了——全国都是这个样子，甚至得靠暴力和恐怖，才能让这些不知道自己种粮食的家伙放弃强抢贵族粮仓的念头。
他那时候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平民种不出来粮食，贵族的粮仓里却能有东西。
第一次让他思考这件事的，是费奥多尔皇帝。
那是他成为议长之后的事情了。
他意识到，没有平民的耕种，贵族也该吃不上饭才对，毕竟贵族又不会亲自去种地干活。
但是，平民给贵族服劳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不能在劳役之外满足自己的需求，可能还是因为他们懒。
后来，维特议长领地内的贵族死于一场袭击，全家死绝，维特不得不接手这块领地，清点其财产。
结果他被吓了一跳——这个小贵族竟然比他还富，富有数倍。
这时候，维特议长忽然意识到，是因为贵族私自夸大解释法律，从平民那里获取了多余的财富，所以平民才吃不上饭。
他在自己的领地内强调了这件事，可是收效甚微。
贵族的存在是帝国的基石，这件事他没有办法处理。
而皇帝费奥多尔，同样没能想出来什么好办法。
皇帝想要改革制度，彻底废除农奴制，但这会触动贵族们的利益，因此至今都还拖着，卡死在帝国议会的讨论中。
主战派的贵族们也不消停，帝国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无数内乱。
乌萨斯到今天都还能维持表面的平稳，还是因为先帝在执政后期往感染者身上转移了不少矛盾。
如果向外开战不够，那就向内。
这也是维特一直无法支持费奥多尔的感染者策略的原因之一。
而声称要为感染者行动，并在整合运动中安插人手的泽亚智能，在维特议长的眼中就是一群试图分裂乌萨斯的敌对分子。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完全是这样。
这所谓的交易，是在表达立场。
虽然不打算彻底服从于皇帝，效忠帝国，但这些人无疑也是打算为皇帝分忧的。
若是这样的话，暂时合作也不是不可。
但议长仍是喝道：“你在对乌萨斯的内政置喙，注意你的身份！”
“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觉得乌萨斯需要这些。您说对吗，费奥多尔皇帝陛下？”
“——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在？”
“正如刚才议长大人所说，我一向知道很多。”
费奥多尔威严地说道：“我厌恶这种装神弄鬼的行为，下不为例。”
“感谢陛下的仁慈。”
“嗯。你所说的交易，我可以同意。但是，倘若你们提供的所谓知识没有用，你最好清楚欺君的后果。”
“当然，陛下。”
皇帝费奥多尔是打算优待感染者的，只可惜因为各种矛盾冲突和制度弊端动弹不得。
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秦枫这里都有，他甚至可以用泽亚的推演来量身定做一套必定成功的攻略。
可他现在，只是看在感染者的份上抛出了一个引子而已。
他没有送佛送到西的义务。
乌萨斯如果自己不争气，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爆发连绵不断的起义与革命。
不过，以乌萨斯现在半资本半农奴制的社会状态，想要快进到赤色恐怕不太现实。
第315章 泽亚智能是帝国的威胁
一小时后，使者们离开了。
他们只是来传达皇帝的意愿、试探塔露拉是否仍忠诚于帝国，不需要代表皇帝做出任何承诺，仅仅只是给一个“皇帝在注视着你们”的态度，自然不需要久留。
而泽亚智能与帝国之间的商业往来，纯属一场意外。
结束交谈的费奥多尔与维特，坐在会客室里聊天。
“你觉得他所说的方法能成事吗，维特？”
“陛下，我不知道。很多东西都只是听起来很好，可实际做过之后，效果未必会是那样。”
“博学多识如你都不确定吗。如果帝国也能拥有如维多利亚那般的机器，像他所说的那样，淘汰手工，驾驭钢铁来劳作……那子民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更好吧。”
维特严肃道：
“他还提到了贵族的阻碍，陛下。无论他是否猜到了您的意图，这可能都是在诱使我们分裂帝国。我还是觉得，不可轻易相信。这所谓的交易或许是真诚的，但也有可能是一场阴谋。”
“那又如何？乌萨斯，会惧怕这种程度的阴谋吗？”
费奥多尔起身，走到窗边。
他望向宫外，隐约能看到城内的建筑群。
即便是在天子脚下，吃不饱的人依旧存在。
滑稽的是，有很多贵族私兵以“如今可是太平盛世，你说你吃不饱，这是给大人添堵”为由，在城里抓捕平民，而且还被出行的费奥多尔撞了个正着。
那是他头一次知道，即便是在自己的手边，吃不上饭、甚至买不起火柴的人仍旧占据了城内的10%，而那些贵族却一个个富得流油。
“我们现在，需要让那些无法劳作的人去工作，创造属于我们乌萨斯的财富。不只是要让子民吃饱穿暖，还得打击那些宣扬只有战争和掠夺才能带来财富的贵族。”
“这所谓的交易，无非只是他在证明他们的价值与无害，以此换取我默许他们继续插手整合运动的事情。”
至于如何诱导贵族主动将多余的农奴转让给工厂，再让这些使用机器的轻工业工厂运转起来，那就要看01交易过来的方法是否管用了。
这些事情，费奥多尔只看结果，过程他不会上心。
倘若结果合乎心意，那这也算是有了利益联系，让他初步建立起对泽亚智能的信任。
虽然01一直以商人自居，但费奥多尔很清楚，这种割据军阀除了没有官宣建国之外，和国家没什么区别。
只要他们没建国，维持中立，那也不是不能让他们来帮助处理一下感染者问题。
身为皇帝，费奥多尔对他们这种潜入国境的行为很不满，可如果他们有用，只要这件事不会公之于众，不会伤及乌萨斯的威望，那就可以当它没发生。
“维特，你还记得那封举报信吗？”
“我记得，陛下。”
“那你应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连我的私人终端，拥有帝国最高级别防护、处理国家机密事务的电脑，都能被那样对待，泽亚智能的技术能力简直耸人听闻。”
维特缓缓睁大了眼睛。
在费奥多尔提及这件事之前，他竟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电子技术并不敏感的他，只记得死了三个内卫，而没有想到这种黑客入侵意味着什么。
“即便命人加强了防护，照那种连究竟被如何入侵都搞不懂的状态……如今我的终端也依然不设防吧。”
“所以您才坚持改用纸笔？”
“没错。泽亚智能和它背后的势力，是我们的威胁。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就算是乌萨斯的铁骑，也不可能踏碎不知身处何方的敌人。而他们却能入侵我们的网络，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
“那、那就……唔！”
维特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将一时冲动的想法说出口。
“对，维特，我们不可能因此而放弃网络。这意味着退化，只会扩大劣势。所以，建立信任关系无论是对他们还是我们，都是必要的。”
费奥多尔缓缓说道：“我们需要先了解敌人，才能考虑该如何战胜他。”
……
使者离开后，干部们在桌边围坐下来。
如今的感染者战士，经过几个月的思想改造，不似过去那般极端。
虽说他们仍旧不能接受与贵族“同流合污”，但也不至于会想要无脑反对一切与贵族有关的事情。
而且，在这个贵族是皇帝陛下的时候，他们心里还会抱着一丝“陛下终于来主持公道了”的想法，希望能借皇帝的力量扳倒贵族。
这种天真的想法不可取，但放在现状之中还挺合乎事实。
那些打算利用整合运动实现目标的贵族，确实会在事态成型、证据确凿之后，被皇帝拉去公审、公开处刑。
话虽如此，这件事暂时还无法公开。